彼时苏兮和温言正在东市上转悠,听闻此事,很想去凑个热闹。
那个萧四郎苏兮是知道的,前些日子进出城门,萧四郎赫然就在城门前值守。
昨日听闻他还和元载之子元仲武在街上大打出手,没想到今日便死了。
“你想去看?”温言将手中的玉佩放下,东市的玉质越发难以挑选,好品质的多半都不敢在市面上流通,约莫是怕元载和王缙搜刮吧。琇書蛧
苏兮摇头,“现在去能看到什么?无非是一帮人来回推脱。”
跟萧四郎之死有关的是元仲武,他背后则是如今一手遮天的宰辅元载,刑部和大理寺即便有心断案,可也得掂量清楚了。
“也是,大理寺中有元载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秉公办理,至于刑部...”温言微微摇头。
“所以说萧昕聪明,萧四郎既然已经死了,那就物尽其用。”苏兮敛了衣袖往前走。
温言跟在她身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萧昕如今这举动并非真的要给萧四郎申冤,或者简单讨要一个说法,他是在给圣人看,如今的刑部和大理寺早就不是圣人的了,而是他元载的。
温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替女娲大神高兴还是悲哀,她最初造出万千凡人的时候,是希望他们能聪明些,可以在世上活得更好。
但似乎如今的凡人把聪明都用在了奇怪的地方,甚至自相残杀。
这数千年来,他和苏兮见识了这些凡人的诡谲手段,温言有时都能感觉到苏兮心中压抑的负面情绪。
“罢了,既如此,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好了。”
左右那鹯视图还没有大动静,元载一时半刻也不会因此获罪。
苏兮嗯了一声,心想也许萧四郎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果然,萧四郎的死在这个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但最后刑部和大理寺给出的结论则是隐疾突发而死,与元仲武无关。
当夜苏兮便带着温言前去查验了尸身,萧四郎死前痛苦,脸上还残留着那时的情绪,尸身之上到处布满青紫,想来就是那日元仲武殴打所致。
温言用手在萧四郎腹部按了一下,觉得似乎有些异样,像是内脏破裂。
“原来这才是死因。”他收回手,灵鸟打听过,那日在街上元仲武一脚狠狠踢在萧四郎腹部,将人都踢飞了出去。
萧四郎虽在金吾卫,但实际上并无多少武力傍身,被元仲武那般殴打都无还手之力,这一脚怕是也踢得他痛苦不堪。
“内脏破裂而死,那除了当日殴打过萧四郎的元仲武外,似乎也没有旁人了。”
苏兮看了眼萧四郎的尸身,眉眼之间聚集了一丝丝戾气,这世道若真要这么下去,大唐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苏兮想到了楼之遥,她说自己乃是千年之后的人,也不知这中间人们还经历了哪些朝代。
“走吧,此事若是禁中圣人不说话,谁也无法翻案了。”
温言不知那位圣人是什么打算,不过上次去宫中走了一圈,倒是发现他比不是全然信任元载,似是对他也有所不满。
也许是多年前种在心中的种子开始发芽,只是还未长成参天大树。
走到街上,月光倾泻而下,似是在身上披了一层薄纱。
苏兮缓步往前,目光所及皆是长安的宁静,可在这宁静之下,又有多少人如履薄冰?
苏兮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她想夜游长安,自很久之前同孟婆和阿鸾姑姑夜游过后,许多年都不曾有这个心情了。
温言自然陪伴,两人并肩走在长安天街上,如此宽广的街道,只有他们二人,显得格外的冷清。
苏兮一边走,一边低声念叨,“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
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行路心。”
这是张十四郎的旧作,却说明了当世为人的法则,尤其是长安官途的法则。
元载堵塞言路便罢,如今吏部、兵部对六品以下官员的任命不得检验考核,可大堤将决,莫不都是毁于底层。
如今的大唐就好比堤坝,元载把支撑着这个庞然大物的细枝末尾一一囊括,不分好坏,只求敛财,如同白蚁掏空堤坝。
现在也许显现不出他的危害,若久而久之这般下去,大唐这个庞然大物的坍塌就是早晚的事了。
苏兮不在意凡间朝代更迭,可她是喜欢大唐的,如同当初喜欢大汉一样,想看着它越来越好,却又在明知它出了问题的时候无能为力,无法插手。
温言看着苏兮忧心,却不知该如何宽慰,抬手想搭在她肩上让她莫要忧心,又抬起放下,始终觉得不合适。
好在苏兮很快就回过神来,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声音清朗地问道:“你说太阴星没被屺凤弄下来,是不是天意?”
这一句话就把温言方才的担忧给搅没了,他摇头,“是不是天意不知道,但屺凤欠管教是真的。”
太阴星上居住着帝俊家的常曦,而常曦娘娘的性子,她没将屺凤给煮了,完全是看在烛九阴的面子上。
苏兮笑起来,“屺凤不是改造得挺快乐,她不过是太天真而已,讹兽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温言笑了起来,“屺凤天真,又对闪亮的东西毫无抵抗力,被讹兽骗也属于正常。”
倒是西王母当初被骗,温言有些难以理解。
好在讹兽被囚在九幽,它没办法出来。
“罢了,罢了,我果真越发喜欢杞人忧天,这天下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苏兮将双手高高举起,随后缓缓放下,脸上便恢复了以往的笑容。
温言抚了抚她的脑袋,“知道就好,世间朝代更迭,那是天命石上所书的命运,跟我们所用的因果完全不同。”
“我知道,可有时候心中还是不舒服,尤其是最近这长安城内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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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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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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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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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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