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上元前温正带着琴娘到长安游玩,彼时随行的还有那位叫温束的少年在。
一行人在长安去了乐游原,又去了靖恭坊的马球场,总归是热热闹闹地玩儿了几天。
“再后来一行人便乘船去了漕河,说是有友人相邀,到漕河畔的一处宅子里做客。”
温言说着,有点不屑。
漕河两岸没几处好的宅子,什么样的友人会邀请朋友到那个地方去?
“所以他们就去了?”
苏兮收回手,水珠在她的手指尖凝聚,最后重新滴落到了灵池中。
“去了,何止去了,简直乐不思蜀。”
温言这句乐不思蜀说得很古怪,苏兮觉得,这四个字便是琴娘如今境况的根源。
在漕河外的宅子里,温家夫妇一直逗留到了上元节当日。
当时温正和琴娘告别友人,重新登上了往长安的船。
本是一个时辰便能回到城中,正巧能赶上上元夜灯展,但这一次夫妇二人却在漕河上飘了许久,直到入夜也未能回到长安城中。
“以往漕河上并非见到有什么匪类,但那一日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怎的,温家夫妇便遇上了,还是杀人害命的悍匪。”
那一日漕河夜里风不算小,温家的船在风中飘摇,去时满船灯火,如今却仅有一盏白灯挂在船头。
温正跪在船上百般哀求,琴娘则被一个粗壮的妇人按在地上,而自家的温束则被逼着跳了船。
温束自幼通习水性,漕河不算太大,以他的能耐,必然能安然游到岸边,至多不过稍稍冻上一冻。
而琴娘和温正则没那个能耐。
温正的哀求声几乎在船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水匪本打算将温正干脆丢进河里淹死,他那般窝囊模样,死也就死了。
可水匪琢磨来琢磨去,目光落到了琴娘身上。Χiυmъ.cοΜ
“你只要肯让你这美貌的娘子陪我一晚上,我便放你一条性命,如何?”水匪这般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几个小喽啰跟着笑起来,满脸的亵渎。
似乎他们看着的不是一个柔弱良家女子,而是平康坊那些迎来送往的下等女妓。
温正愤怒的正要拒绝,水匪一瞪,“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若是点头,我立刻叫人把你放走,若是不允,当即便杀了你喂鱼。”
咒骂的话在喉头卡住,此刻喉咙里的已经不是咒骂了,而是阎王的催命符。
琴娘看着往日恩爱的夫君愣愣地跪在地上,一个坚决拒绝的字都说不出来,心便顿时凉了下去。
她从前就只知道自己的夫君不是个刚直不阿的人,但这几年他们夫妻恩爱,温正对她也算周到。
可却没有想到,仍旧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琴娘瞬间没了生的希望,即便在盛世大唐,被这般污了清白的娘子也是回不去从前的,何况是如今这世道。
温正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因为自己的命攥在别人手里,便犹豫、迟疑。
琴娘好歹和温正夫妻多年,知道自己夫君这般沉默是为了什么,无非是自己的颜面过不去罢了,根本不是在乎他的妻子是不是被人玷污后的死活。
水匪瞧出温正的迟疑,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你果真是丢我大唐男儿的脸,滚吧,老子放过你了。”
温正一喜,张嘴便问道:“那我家娘子...”
“滚!既然已经心中有了答案,就别磨磨唧唧的,不就是一个小娘子,你再娶便是了。”
船上的水匪们又是哄堂大笑,笑得温正一脸羞恼。
可他却敢怒不敢言,看着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琴娘,张了张嘴,到底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水匪伸手捏住琴娘的脸,指着往外走的温正道:“女郎可看清楚了,这就是你那夫君,跟着这样的人,倒不如跟着。”
琴娘心如死灰,哪里会对水匪的话有反应,她只呆愣愣地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远去。
“真是个混账东西!”
苏兮故作愤怒地呸了一声,温言斜了他一眼,“下次走心些,比如把你手中的瓜子放下。”
“继续往下讲!”苏兮瞪了温言,催促着他继续往下说。
温正离开之后,水匪便把毫无生气的琴娘给拖进了屋中,不过他没来得及将人糟蹋了,便被人叫了出去。
之后水匪家的娘子带人偷偷前来,本是打算将琴娘给放走了,却不想琴娘受了刺激,见她前来救自己,以为有诈,干脆跳了河了。
“琴娘便是这般死的,后来为何跟在那位身边,我就没打听到了。”
温言可是找了许多蛇族和鸟族才打听得这么详细,但那位毕竟在凡间有些地位,许多未成形的妖物根本不敢靠近。
“好吧,我知道了,不过她家那夫君这么选择,琴娘也该死了。”
往日恩爱的夫君在大难之时将妻子舍弃,不仅舍弃,还将她推上了死路,这样的男人要来干什么?
“这可不好说,你又不是没见过,自家夫君把人打得半死,又拿了妻子的血汗钱去养外室,还害得妻子难产几乎丢了性命,可最后那妻子不也还是偏向自己夫君的。”
温言觉得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即便是一个男人被这么折磨,还愿意死心塌地跟着的,也不值得同情。
毕竟人都是求仁得仁,那样的苦难都是你愿意才会必须受着。
“说得对,我倒是忘了人性便是如此。”
苏兮想起了许久之前,她曾被一个女郎当面谩骂,理由便是她蛊惑女郎与自己的夫君离心离德。
不过好在那女郎的夫君没让人失望,那女郎最后到底是被卖去了军营为妓。
后来苏兮再见那女郎,人家还口口声声责怪都是苏兮的错,否则她的夫君不会这么对她。
可那玉璧所换的心愿,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的吗?
古往今来,以色侍人怎能长久?
妄图用一张美艳的脸去挽回一个心早就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谈何容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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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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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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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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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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