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苏兮听到这叹息声抬眼去看,见临街的二楼上坐着个身着灰衣、戴着幞头的青年,在他不远处的街上则坐着个独自抚琴的瞎眼小郎君。
似乎感觉到有人看自己,那青年转头看去,却在人流稀疏的街道上并无发现注视自己的人。
大雪依旧下的纷杂,苏兮一步一步踩着积雪往肖家馄饨去。
温言盘在她腕间,低声问道:“那孩子是不是杨娘子的后人?”
“是啊,多少年不曾打听过,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苏兮心想果真是不可多想故人,这不,抬头可就遇见了。
不过看那孩子的样子,想来是过的不错。
也许杨希要活到现在,肯定觉得自己的希望就是这孩子。
“我记得杨希的玉璧已经用过,你给了她生引,让她将孩子顺利产下,那薛良贠的玉璧又是从哪儿来的?”
温言很清楚,这因果不可能一直在一家之中转悠,所以玉璧在祖孙几代手中的可能性不大。
更多是当时便用了的,鲜少有一直保存到后来。
义成公主是个意外,她当初不是不想用,而是她所提要求根本无力交换,那玉璧才会一直在她手中。琇書蛧
不过苏兮觉得,义成公主应当是恼怒的,否则那玉璧不会被杨希的阿翁带出来。
义成公主说到底是突厥几任可敦,孩子若真受宠,断不会想方设法地往长安,怕是只有不受待见的那个才会如此挣扎着求一线生机。
“是薛家祖上的,那都是开元年间的旧事,不提也罢。”
肖家馄饨在长兴坊十分出名,苏兮到的时候,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龙。
头先来的几个妇人一起说着话,说是今日早早就预定了,结果到了之后还是这么多人。
苏兮安安静静的听着,反正大雪与她而言,不冷。
妇人们在一起总是聊不完的话题,苏兮从哪家高门后宅女主人如何风流,听到某某巷子里住着个屠户如何手法利落。
总之,除了正经事外,她们把能说的都说了。
少顷,一个妇人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有个事说来也奇怪,薛家四郎都这么多年了,还不与那头说话,想来当年那件事不是空穴来风。”
“谁知道呢,先头平阳郡公在时对他家五郎确实没什么慈父之情,后来薛五郎战事失利,坐罪免官,他们薛家也未曾为他说过一句,后来人就不知去向了,要是搁我身上,我定然也与薛四郎一样断绝关系。”
苏兮听的潦草,但她知道这妇人说的是薛仁贵、薛楚玉和薛芨祖孙三人。
当初杨希让她将孩子送去崇化坊旧巷薛姓人家,苏兮就知道那是她所知道的薛家。
只是那时薛楚玉与薛家淡漠已久,却不知他与杨希私交不错,甚至愿意为了她养孩子。
更后来让自己的儿子娶了杨希之女为妻。
但那时苏兮不清楚,与杨希生下孩子的也是薛姓,便是那次与薛良贠提起的薛万钧的后代。
“可不能这么说,人薛将军只是跟薛家淡而已,可不到断绝的地步,这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保不齐就是给自己找麻烦,那可是河东薛氏啊。”
妇人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看见苏兮,先是一愣,而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温言叹了口气,薛家那一大家子的事确实复杂,当初薛仁贵奇特,子孙们多少也有些奇特。
很快轮到他们入内,苏兮突然就不大想在店中吃,麻烦店家将馄饨打包,她提了往外走。
店家喊了她一声,“客是熟人,今日我家那位做了花糕,说是要给客尝尝。”
他手中提着一只小小的油纸包,里头看着还有温度。
苏兮回头笑看着店家,先道了声谢,这才伸手将油纸包接过来。
店家笑呵呵的回头继续给后来的客人做馄饨,略微佝偻的背上还落着几片出来时沾上的雪花。
苏兮记得他家那位娘子,一张圆润的脸,总是喜欢挂着和善的笑,但没人知道,那娘子曾被她阿爷差点虐待而死。
比起被保护的很好的梁渃,她过的并不如意,好在遇上了肖郎君。
提着馄饨往回走,苏兮下意识去看了眼方才薛良贠坐着的地方,那里已经没人了,连街上弹琴的瞎眼小郎君也不见了踪影。
“他曾在坊间看见过我,那时我和孟婆夜游,曾告诉他关于玉璧的事。”
苏兮低声跟温言说话,温言挺惊讶,挣扎着从袖子里探出脑袋来,“他看得见你?”
“自然,杨希的孩子是用生引保住的命,身上自然带些不同寻常,能看见我们不稀奇。”
将温言按回去,苏兮继续说道:“杨希和薛楚玉为那个孩子都付出良多,为了让她的孩子名正言顺的姓薛,定是费了不少功夫。”
那个让杨希说自己遇人不淑的男人,也不知跟薛楚玉有什么关系。
一个河东薛氏,士族公子,一个前隋名将之后,英武非常,这两家薛姓,如今截然不同,却又似乎殊途同归。
“这着实令人费解,当初杨希那意思,孩子的生父不像是个好的,她既然将孩子托付给薛楚玉,那薛楚玉应当知道内里详情,如何还愿意让这孩子还和生父同姓?”
“不尽然,薛楚玉也许是旁的想法。”
苏兮把事情想得再复杂一些,当初杨希出身确实有疑,若是被人查到,那位薛郎君怕是受不住,也或许因此才将杨希赶出家门。
而薛楚玉大概是想让那孩子顶着河东薛氏摆脱过往,更想让那孩子的生父清楚,无论他认不认,这孩子的子嗣都是姓薛。
提着馄饨走到通轨坊,远远瞧见巷子里站着两个人,男的丰神俊朗,女的艳丽无双。
“阿鸾姑姑,你们是在等我?”
苏兮将手中的馄饨晃了晃,汤汁的香味顿时四溢,她想提醒眼前的两位,她还的等着回去吃饭呢。
阿鸾身上落了些许雪花,和她一身水蓝色衣裙出奇的般配。
“是等你,我和长言来同你告别。”
“告别?”苏兮眨巴几下眼睛,一脸不解。
自她来长安后,阿鸾姑姑就再未离开过这里,这时候怎么突然要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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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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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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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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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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