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兮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淡淡一笑,时隔近一年,她终归踏进了那座巨大的金丝笼,不过想来也是自然,世间百姓万千,谁又敢与帝王对抗?
不想枯萎在阴暗之处,那就盛放在光明之下,可有一点玉娘也许不知道,光明之下也有黑暗,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
苏兮站在栈桥上,看着花圃里那株牡丹,已经盛开,花瓣莹白似雪如玉。
温言吐着信子攀上栈桥,半截身子荡在水中汲取其中灵气,同样看着那株玉楼春,十分惋惜,“盛放之后就是衰败,这么简单的道理,世人怎么就不明白。”
苏兮摇头,“不是不明白,而是觉得若不盛放一回,这一遭人间之行岂不是白来。”
“人心真是难以揣测,有时候怕死,有时候又似乎完全不怕,还是神仙好啊。”他晃晃悠悠重新落入水中,池里的鱼都被他这一下子给惊的四下逃窜。xǐυmь.℃òm
苏兮最后看了眼那株玉楼春,从来红颜少存世,本就命薄,却还要以寿命换取一个虚妄之念,到底该说世人拎得清,还是糊涂呢?
转瞬又是一年,苏兮再次见到玉娘的时候她已经是大唐的贵妃,雍容华贵的让人不敢亵渎。
“苏楼主?”在曲江池上见到苏兮,她不是不惊讶,又是一年过去,这女子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美的如同春日轻风,升不起半丝嫉妒。
苏兮朝她点头,转身消失在了曲江池畔。
她看在眼里,又是惊,又觉得理所当然,她早已经想到,苏兮并非寻常人。
身边宫婢瞧见贵妃神色有异,忙上前询问,她却摇头说无事,她在深宫之中许久,早就知道有些情绪该收敛,既然无人发现那个在曲江池畔的女子,那就当她未曾出现吧。
她伸手抚着腰间的玉环,转身朝里头坐着的那人走去,脸上娇艳复又娇羞,像极了那株盛放的玉楼春。
她不知道的是,那一场再次改变她命运的变故正在悄悄逼近,那一年,盛世之上如珠如宝的她,转瞬之间便成了马嵬驿下的一缕孤魂。
彼时出逃长安时,苏兮去见过她一面,言道当年选择,她说她不后悔,世间事如同天上的月亮,自是有阴晴圆缺,哪能事事圆满。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去她就再也回不了她置满眷恋和荣宠的长安,更不知道那个她托付了终生的男人,会忍得下心把一切过错放在她一个女人身上。
不知道她即将绝命之时,心中是否真的没有一丝后悔,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从水镜中抽回神思,苏兮虚弱的趴在栈桥上,水上浮现的画面一瞬间散成了无数碎片,就如同那人最后的眼泪,支离破碎的让人心疼。
“不是已经推算出会有一场变故,怎么还费神探究?”温言从另一边爬上栈桥,看着苏兮满脸疲惫,忍不住想说她几句,推算未来的事,耗费灵力甚多。
苏兮把脸往下再耷拉几分,散乱的长发如瀑布般从耳畔落下,隔绝了温言的目光。
“就是好奇。”
顿了顿又道,“我知道她会早早故去,却不知道她是以这样的方式,早知道...”
“没有早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即便早就知道,她也许还想试一试,哪怕有一丝机会,她也不会放弃。”
温言到底比苏兮多在人间混过几年,也听了不少去往东皇处的神仙的闲聊,人的本性中就有这样的劣根性,若非博无可博,怎会轻言放弃。
苏兮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你说的也是,我是来收集因果的,又不是掌管人间的司命星君,操那许多闲心。”
只是这一场冤孽她冷眼旁观,心里着实堵得慌,如果没有看到玉娘的结局,如果没有马嵬驿下那一场变故,她也许可以只当一个旁观者。
“自古不缺多情人,言道多情却是无情还,若将来我也有了心上人,我就不用十分之力去待他,不然哪怕一丝失望都足以让我灰飞烟灭。”
苏兮晃了晃脑袋,满头长发晃得如同群魔乱舞,看的温言一脸嫌弃。
“就你这德行,哪里还有涂山狐族半分风姿?但凡你能继承一点,也不至于跟我一道被扔到凡间无人问津。”
这千余年来,除了土地偶尔前来问个情况,就没瞧见一只狐狸拜访。
“说的好像你比我强似的,你好歹也是东皇的分身之一,怎的也混的这般差,仙岛上一个前来送慰问的都没有。”
苏兮头也不抬的回嘴,他们俩的境遇半斤八两。
温言别过蛇头不言语,他当年在仙岛仗着身份没少欺负人,如今回想才觉得幼稚至极。
一人一蛇沉默下来,人情冷暖在什么地方似乎都一样,这些年在凡间,他们见的多了,才觉得凡人虽然寿命短暂,却也有温暖的时候。
而这种温暖在仙界里,多半是很奢侈的东西。
那个地方的神仙们许是活的太久,早就淡泊了这种七情六欲,新晋的神仙们则被要求绝了人间挂念,也不知怎么演变成了如今六根清净的规矩。
要他说,神仙是神仙,又不是梵境里的和尚,哪里需要这么多规矩,他们这一辈儿活的多自在。
越想越觉得凡人为了长生飞升神仙是个糊涂的选择,仙界哪里有人间多姿多彩?
在沉默中,苏兮长叹一声,末了突然翻身仰面朝上,“我们出门去吧,听说妖集来了个很不错的厨子,她家还有更不错的酒,我们去吃一顿吧。”
听闻掌柜的是个妖娆美人,昔年在妖界有地位,光是开店去给见礼的都围的水泄不通,连妖集背后那位久不露面的大妖都亲自去给了贺礼。
温言爬到苏兮身边将自己变小,顺势缠到她腕间,用行动告诉她这事儿可行。
不过想了想他好心提醒一句,“那个叫鸓的女妖就在妖集,这次去你要是遇上了,想好怎么糊弄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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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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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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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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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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