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植物没有建筑物的遮挡,银沙般的月光给树木草地、麦田镀上一层银边。
乍看下,好似银河坠落凡间。
四周万籁俱寂,麦子缀满金色果实,沉甸甸地垂着头、树木枯黄的枝叶一动不动、连杂草上凝结的晶亮水珠也没有滚动的迹象,好像世间万物都睡着了一样。
但细听下,草丛间传来蚱蜢的“札札”声。
蝈蝈“括括括”的清脆嘹亮的声音。
蝲蝲蛄特有的“咕咕”声。
灌木里响起青竹铃悠扬悦耳的鸣声。
麦田间,也还能听到野鸡因发现虫子而发出的短促尖叫。
一瞬间,沉睡的夜晚好似又苏醒过来。
虽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野鸡今夜能饱餐一顿了。
吴铭暂时忙完公事,站在窗边凝视夜晚,倾听了好一阵野外虫吟鸡鸣的动静,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
吴奎和二东出去这么久,怎么一个也没回来?
心里渐渐浮现不好的预感。
吴铭摸着下巴思考片刻,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关灯落锁,匆匆跑上楼。
吴铭在天台转了一圈,但除了天台边缘有抽完了的烟蒂子,不见半个人影。
他脸色沉沉,转身冲下楼,正准备去宿舍找人,迎面遇到几个已经被军方挖走的干部们。
一见到吴铭,这几人脸上浮现尴尬之色。
但其中一人眼神飘忽好一会,终于耐不住内心的煎熬,上前拦住准备绕过去的吴铭,
“吴总,您赶紧去市医院吧,二东他、他受伤住院了!”
吴铭心里一沉,也来不及细问,立刻找来布左禅,带着他一起开车赶去市医院。
当吴铭抵达市医院时,已是凌晨。
吴铭和布左禅冲进急诊室,询问护士后得知,二东已经从手术台上下来了。
手术很成功,伤势颇重,但人没危险,一时半会醒不了。
吴铭和布左禅跟着护士去住院部看了二东。
如护士所说,二东脸色惨白趴在床上,他虽双目紧闭一副虚弱的模样,但生命检测仪很平稳。
没有吵醒二东,吴铭和布左禅退出病房,坐在走廊休息椅上。
吴铭垂着头,双手交握抵在额头上,迟迟不说话。
半晌,他才用低哑的声音低声道,
“二东受伤,吴奎下落不明,还真是流年不利啊。”
布左禅双手抱臂站在一旁,他阴柔但充满书卷气息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赞同,
“吴铭,有人作梗,目标肯定是你。”
“我知道,”吴铭抹了把脸站起来,与布左禅直视,“我知道是谁干的。”
布左禅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温和淡然抛出一句话,
“要我动手么?”
吴铭摇摇头,他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看着床上的二东,语气冷冷,
“不行。他既然敢把二东送进医院,手里肯定有我们的把柄。联想吴奎失踪,吴奎肯定就在他手里。
要是我们动了他,他肯定会把吴奎杀了。”
布左禅捏了捏拳头,淡声问,
“要怎么做?我都配合你。”
吴铭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不急,他们不会这么快要了吴奎的命,我先跟他们谈谈。”
吴铭有了主意,也就站稳了阵脚。
他和布左禅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留守医院。
两人一直陪着二东到天边泛白,又嘱咐护士多看着二东,这才驱车赶回安保公司。
一回来,吴铭没有休息,而是匆匆赶往办公楼。
可吴铭在谢必林的办公室并没有找到他。
逮住二楼的军方干部一问,吴铭才知道,谢必林一早就去了三楼会议室。
吴铭冷笑了声,
“他早料到我会找他谈判。”
没有耽搁,吴铭和布左禅快步赶到三楼会议室,推门而入。
会议室里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一条红木长桌横跨整个会议室,长桌最前方主位上,谢必林翘着二郎腿坐在皮质椅子里,他左手边则站着高大的杨盛立。
吴铭迅速调整好情绪,面色淡然走上前,在长桌另一头落座。
布左禅沉默上前,如松一样立在吴铭身侧。
一时间,吴铭与谢必林形成对立面,虽什么话也没说,但会议室里的气氛格外紧张。
正在闭目养神的谢必林缓缓睁开眼。
他推了下金边眼镜,又理了理身上藏青色的中山装,这才看着吴铭,笑盈盈说,
“吴同志,你可让我好找啊,我今天一早就想跟你汇报工作,结果听说你昨晚出去了,一直没回?”
吴铭没回答。
他定定看着长相温顺、气质温文儒雅的谢必林,突然笑了。
吴铭身体前倾,把手肘搭在长桌上,双手交叠抵在下巴上,笑着反问,
“谢同志,我没回的原因,你不是知道吗?”
谢必林笑了笑,他本身就是微笑脸,再一笑,看起来格外平易近人,
“我是知道,我听赵勤说,二东昨夜被人袭击,送医院去了?”
说到这,谢必林皱眉露出苦恼的表情,抬头跟身边的杨盛立抱怨,
“亏我们还是做安保的,怎么自己人的安危都保证不了啊?”
杨盛立没有回答,像棵树一样立在原地,无动于衷。
吴铭看着谢必林这幅滑不留丢的模样,他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焦急或者失态,而是也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问,
“谢同志,我这人不爱拐弯抹角,我就直说了。你明面上的动作来多少我吃多少,但私下你这样,未免太无耻了吧?”
“无耻?”谢必林皱眉露出疑惑的神情,“吴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吴铭笑了,
“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让我说出来,闹得难看?”
谢必林耸耸肩,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模样,儒雅得不像个军人,
“吴同志,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自从你掌权,我安分守己,老实工作,遵循宿舍办公室两点一线,这不,我还等着跟你交接工作。”
吴铭这回没有接他的话,只靠在椅子上,目光淡淡看着谢必林。琇書蛧
谢必林却很喜欢这样一来一回的交锋,见吴铭不说话,他笑眯眯抛了个话题过去,
“哦对了,我听说,吴同志你手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人出事了?好像是失踪了?”
吴铭淡淡接过话茬,
“看不出来,谢同志还挺爱打听事。”
谢必林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而是兴致勃勃提了个意见,
“要不这样吧,我帮你找找呗,吴同志。
你平时太辛苦了,没必要攥着掌控权不放手。
你休息休息,说不定我就帮你找到人了。”
听着对方话里的威胁,吴铭眼神暗了暗。
他没有说话,撑着桌子站起来,直接朝门外走。
谢必林愣了下,也跟着站起来,
“吴同志,不继续聊聊?”
吴铭在大门口停下,他回首看着谢必林,不慌不忙朝他淡淡一笑,语气里更是含着坚定之意,
“不必了谢同志。
我不仅会救出我兄弟,还会打败你们。
我绝不认输。”
说罢,吴铭扔下愣住的谢必林,带着布左禅走出会议室。
三楼会议室再度回归安静。
看着吴铭离开的方向,谢必林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无聊。”
谢必林面无表情吐出一句话,随即也信步离开会议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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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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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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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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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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