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向来有忌讳,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老人去世后,衣物要全部烧掉。
时幽说:“基本都处理妥当了,就是有一把剑,我爸说要和他一起葬了,可当时忙中出错,就没放到棺材里面。”
我问:“那把剑呢?”
时幽进屋取剑来,拔剑出鞘,锵啷啷一阵清吟,雪亮的剑光晃得人眼睛睁不开。
现场不少人喃喃称赞道:“好剑!”、“好剑!”
“可以借我看一眼吗?”我说。
时幽收剑入鞘,交给我。
我双手捧过,装作认真研究的样子,“嗯……我猜测,令尊可能是宿愿未了。因为这把剑未能陪葬,所以一直执念难消。”
既然是演戏,我就挑一个大伙容易接受的理由开棺,只要达到开棺的目的就成了。
众人果然信服地点头,认为我所言极是。
这时,时忍突然暴跳起来,他一把抢过剑,吼道:“你们不要听这江湖骗子胡说八道!你们都让他骗了!他早就到村里来了,巴巴地求我们给他打造兵器,我不干,他就玩这种阴招!”
他又冲着我骂道,“你良心让狗吃了?连我父亲的死都利用!”m.χIùmЬ.CǒM
看热闹不怕事大,众人一看事情有反转,立即眼光朝我集中过来——
“林大夫是这么回事吗?”
“我说呢,他这两天老在村里转悠。”
吴八一马上站出来维护我,“各位,我们的人心直口快,不会玩这种花招的!再说,昨晚闹鬼的事情大伙都亲身经历了,不可能是我们做的吧?我们当时在招待所睡觉呢!”
众人又犹豫起来,这时时幽说:“林先生确实求我们做一副弓箭,这事我已经答应了,跟我爸的事情无关。”
时幽替我解了围,我立即说:“对、对,时小姐这两天就在替我做,所以我没事儿干,总在村里遛达!”
时忍愤愤地骂道:“江湖骗子,连我妹妹都让你骗了!你可真会收买人心!我话就撂在这里,想动我父亲的坟,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这家伙真是固执到了极点!我心想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眼下的情况僵住了,我想了想,小声对吴八一说:“接住我。”
“啥?”
吴八一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向后一倒,吴八一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我。
然后我睁开眼,尽力翻白眼,用心念驱使应声虫说话——
“豆豆,你这逆子真气死我了!?”
由于是应声虫在我怀里说话,我自然是嘴不需要动,时忍大惊失色,“他……他喊我什么?”
人群突然炸开了锅,“妈耶,时大叔显灵了!”
“时叔是你吗?”
“豆豆”正是时忍的小名,按理说我一个外人是绝不可能知道的,当然也是时幽告诉我的。
周围的人群立即让开一个圈儿,吴八一扶着我,让我盘腿坐在地上。
我翻着白眼,时不时地抽搐一下,尽量演出一副鬼上身的样子。
我继续驱动应声虫用那苍老的声音传达我的话,“十年前,我得病去世。可没过多久,有个坏人开了我的棺材,在我心口扎了一根钢钉!叫我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我整整饱受了十年折磨,按理说阴阳两隔,我本不该在此显灵,但我实在没别的辙了,故借林大夫的身体,恳求众位乡亲,为我开棺重葬!各位的大恩大德,待我去了阴曹地府之后定禀明阎王,让你们增福增寿!”
时忍也被现场的气氛带着,有点信了,他扑通一声跪下,慌乱地问:“爹,真的是你吗?”
我心说,废话,当然不可能是你爹。
其实他爹的阴魂口不通言,就算请来也是个哑巴。
这回我虽为作法做了准备,但也不是真的请灵,就是打算演一场鬼上身的戏。
之前时幽已经告诉了我她爹的说话习惯,这席话也是我事先拟好的词儿。
我虽是真的巫医,也的确会请灵,可今天玩的却是一手假传圣旨。
正所谓腥加尖,赛神仙,假假真真混在一起才能让人深信不疑。
我唯一的顾虑就是演得不够真,被戳穿就麻烦了。不过依现在的情况来看,舞台效果是相当不错的!大家对这种事情往往带着恐惧,而恐惧也会降低人们的疑心。
我让应声虫咳了几声,“咳咳咳,豆豆,你呀就是太有主意!打小不肯跟着我好好学打铁,长大了整天琢磨着发财!也怪我没咋花时间和你多聊聊,爸也对不起你。可如今我饱受痛苦,林大夫是个好人,他要帮咱家,你就不要再固执了,若不开棺重葬,最后害的是咱家和全村的风水!”
时忍听到“父亲”说对不起时,忍不住哭了起来,“爸,其实我早就琢磨开棺重葬的事儿了,就是……就是怕乡亲们说我不孝顺!”
我让应声虫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人活一张脸,可也不能全为了一张脸,更重要的是一颗心!我知道你和幽幽都是孝顺孩子,快点把我身上的邪法解了,让我好好去投胎吧。”
说完,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然后懵懂地睁开眼说:“嗯?刚才怎么回事?我咋晕过去了?”
吴八一一脸震惊地说:“你不知道呀?时……时老爷子上了你的身!”
看小胖这惊恐的表情是完全当真了,也是,毕竟这计划我没告诉他。
周围的人马上都催促起来:“小忍哪,赶紧上山,给你爸开棺重葬吧!”
时忍站起来,抹抹眼泪,对妹妹说:“幽幽,带上剑,我们上山!”
时幽和我交换了一下眼神,她嘴角偷偷露出一丝笑意。
当然,我们现在还得装出不太熟的样子,以免被人发现这事是我俩合谋的。
我心想,奶奶在天之灵若有知,肯定要笑话我一番,有生以来头一回正儿八经地请灵上身,居然是玩诈。
不过,奶奶应该不会怪我,毕竟我做的一切,是希望时识势这位神匠得以安息,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能发挥用途。
村里为了重葬时老爷子,特意准备了一番。随后,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跟着时家兄妹上山。
来到百世神工陵,大伙儿先焚上香拜了拜,然后让两名精壮汉子挖坟开棺。
时忍已经放下固执,身上的戾气完全不见了,他此刻捧着剑忐忑地站在一旁。
坟头被挖开,当朽烂的棺材板被起开之后,时忍看到自己的父亲时,不由得大惊失色,吓得嘴唇都泛白了,手中宝剑也掉了。
我看着也不由皱紧眉头,心中很是同情这位时老爷子。
躺在下面的尸体,穿着寿衣,已经变成僵尸似的肤色,胸前扎着一根粗大的钢钉,另外五官被铅水浇灌封死,真不知何等歹毒之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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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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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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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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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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