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我睡得正熟呢,张富贵就把我们叫醒,在外面催促我们快点儿,说天都大亮了。
我穿上衣服出来一瞧,心想张富贵说话怎么跟我妈一样,明明天刚放亮,到他嘴里就是大亮了。
我打着哈欠说:“那咱们赶紧出发吧!”
吴八一更是睡眼惺忪,不停揉着眼睛,嘟囔着说:“咱不吃早饭啦?饿着肚子咋走啊?”
张富贵之前已经把媳妇喊起来了,不一会儿,她从厨房出来,端出三碗面条给我们放下。
然后饭桌上,张富贵再次强调了一下山里的暗号,叮嘱我们用心记下来。
因为一会儿到山神庙后,基本就不说话了,到山上更是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
放山人采参的时候谨言,这里面有个说法,人参是很聪明的,听一句学一句,听的越多和人就越像,那以后采参就更困难了。
所以除了几句暗号以外,在山上尽量闭嘴。
张富贵端着碗,招呼我们快吃,自己呼噜呼噜地嘬着面条,咬一口蒜,吃一大口面,吃得贼香。
这清水挂面我有点吃不下,一是没啥味道,二来我嘴刁,不太爱吃他家做的这种面条,半天没吃几根。
张富贵见我吃得有点“痛苦”,喊媳妇拿个好东西来。
好东西原来就是一瓶老干妈香辣牛肉酱,我拌在面里,总算是有了点滋味。
吃完后,张富贵抹抹嘴说咱们出发吧。
我们背上背篓,这次的装备可重多了——张富贵采购了登山绳、登山镐、折叠铲、铆钉、备用鞋具、纱布等。
临出发前,张富贵问我们:“有烟吗?”
吴八一殷勤地掏出烟来,张富贵又问:“有火吗?”
吴八一又掏出打火机,张富贵一把将两样夺过,扔到我们那屋的炕上,说:“有一件事要特别注意,放火烧山,牢房坐穿,烟千万不能在山上抽!”
吴八一点头,“行!听您的!”
然后他像是解释似的对我说:“嗐,其实我也没啥烟瘾,就是带在身上应酬的。”
我说:“这玩意儿能不沾最好别沾。”
这时,张北斗突然架着拐杖艰难地打里屋出来。
张富贵媳妇赶忙迎过去,“爸,你怎么出来了?”Χiυmъ.cοΜ
张北斗在儿媳妇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说:“林大夫,我这两天精神头儿好多了,真是多亏了你呀!你要进山了,我也没啥表示的,这儿有个护身符你千万收好……”
说着他把一个玻璃小挂件交到我手中,里面竟是一颗细长的牙齿,我好奇地端详着:“张老先生,这是……”
“是参牙。有一年我在山里挖到一颗老参,里面居然长了一颗牙,都说人参越老越像人,可居然也能长出牙来,倒也稀罕。我就一直带着当护身符,好几次都靠它化险为夷,我现在也不放山了,送给你吧!”
张富贵说:“林大夫,这可是好东西,我爸戴好久了,看来他是真的稀罕你,你就收着吧!”
我郑重地挂在脖子上,拜谢道:“谢谢张老先生,那我们走了。”
张北斗点头,“山神爷保佑,希望你们平安回来。”
我们三人这就往山神庙进发,清晨的路上几乎没人,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有一辆面包车在我们旁边停下,跳下来几条汉子。
张富贵跟他们打了招呼,又握着索拔棍向我们介绍说:“两位兄弟,他们是这回放山的成员……二棍徐旭、三棍李大龙、尾棍赵天威。”
这几人都是全副装备,李、赵二人还背着猎枪,张富贵又补充道:“徐旭是跟了我多年的徒弟,李大龙和赵天威都是有猎人证,可以持枪的,进了山打点野味给大伙调剂下生活。”
其实我注意到,装备里面根本没食物,只有一袋盐、一瓶酒,看来是真的靠山吃山,在山里解决吃的问题。
吴八一挨个儿跟他们问好,然后调侃道:“好么,咱这是和尚队啊。”
张富贵笑了下:“平时也带女的进山,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不能带,具体原因我之后会说。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去山神庙。”
拜过山神,我们一行人就正式出发了,沿着蜿蜒的山道走了一阵,县城的车水马龙声逐渐听不着了,周围只有林鸟的啼叫、和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山里的落叶积成了厚厚的腐殖层,年深日久,根本见不到下面的土壤,底部经常会沤出一些腐败气体,也就是瘴气。
不过眼下是秋天,秋高气爽,降雨不多,遇到瘴气的概率比较低。
这儿应该算是针、阔叶混合林,以松树、椴树、桦树、榆树为主,树身都是细长高耸,密密的树叶筛下斑驳阳光,也过滤了声音,令人恍然有种置身深海的感觉。
随处可见巨大的倒木,上面爬满了翠绿的苔衣,长着一丛丛蘑菇,下面的木质已经朽烂。
抬头仰望一番,再看我们的队伍,真就如同蚂蚁一般渺小。
我们手中的索拔棍又细又长,非常坚韧,是拿一整棵小树苗制成的。
走山道的时候当拐杖,还可以拨开草丛寻参,倘若在山里迷路,就用它敲击树干,同伴就会呼应。
走了一段,我看见一棵大树的树皮被剥掉一块,上面刻着一些好似远古壁画的图案。
走我前面的徐旭小声对我说:“有人在这里挖过六匹叶的棒槌。”
我点头。
之前张富贵讲过,这种刻在树上的画叫“兆头”,以前挖了野参之后,放山人要带上供品——酒、肉、水果、香纸、红布来敬山还愿,并在刻上刻下兆头,以示后人。
后来仪式简化,还愿改成去山神庙还愿,但兆头还是要刻的。
这句话是上午唯一的交谈,剩下的时间全是在默默赶路
吴八一不甘寂寞,用丰富的表情传达着自己的意思——一会儿累了,一会儿要上厕所,一会儿又累了,一会儿问啥时候休息。
砰一声,吓得吴八一一哆嗦,棍子举到身前做出防御的姿势,林间栖息的飞鸟扑啦啦地扇着翅膀逃散。
我们赶紧赶过去,以为发生啥事了。
原来是李大龙眼尖,看见了山跳(野兔),一枪放倒。
被打死的野兔扔在地上不管,张富贵打手势叫大伙找,我和吴八一一脸懵,不知道要找什么。
不一会儿功夫,因为微风而簌簌作响的林中,又传来敲树干的声音,大伙循声奔过去,却又是徐旭发现了野兔窝。
张富贵朝他竖了下大拇指,开心地笑着,砍了一根带刺的树枝,杵进兔窝,非常熟练地一卷,然后一扽,就把一只野兔给扽出来了,那野兔的毛被树枝卷住了,根本挣脱不开。
吴八一看得一脸惊讶,我也觉得十分新鲜,抓野兔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张富贵把兔子交给李大龙,李大龙下手也是狠,面无表情地抓着兔子的后腿往树干上一掼,直接摔死。
这一对兔子,现在成了李大龙背上的亡命鸳鸯,过不久又得在五脏庙里合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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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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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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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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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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