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山炮!让你不听妈的话!”我妈含着泪狠狠拧了一把我爸,对奶奶说:“妈,您最疼咱家闽儿了,千万想个法子啊!”她抱着我,两手不停颤抖。
奶奶青着脸,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锅,半晌没言语,我们一家三口就这么怔怔地望着她。
良久,奶奶幽幽地说:“老四,还能补救,不过这回你都得听我的!”
“妈,这回我肯定不犯浑了!您老说啥是啥!”我爸一听,激动地给奶奶使劲儿磕了个头。
奶奶吩咐我爸,说是咱村后的牛脊山有位护林员贾瘸子,他有一口黄铜包边的樟木箱子,让我爸去买过来,无论多少钱也要拿下,并且回来途中不能打开箱子看。
奶奶又叫我妈去准备元宝纸,剪成小人,要九百九十九个,一个不能多,一个不能少。
此外让亲戚们分头去准备铜锣、香炉土、一麻袋黑鸭子毛、桌椅、瓷碗、瓦罐、白沙、红泥、墨斗这些物件,每样拿来,奶奶都得亲自验看,确保不出差子。
奶奶当晚在我家歇息,并把杀猪刀全撤了,用点燃的香在屋子四角写写划划,这一晚上我睡得特别踏实。
隔日警察来调查火灾的事,这真的是我们村百年难遇的祸事。
村里人都在谈论着墨龙家,各种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得哪哪都是。
听说墨龙家之所以着火,是昨天晚上墨龙父亲突然发疯,红了眼拿刀砍尸体,旁人肯定要劝阻他,结果在争执中蜡烛烧了灵堂,大火很快起来,加上起了风,火借风势,墨龙家转眼就烧成了废墟。
再加上因为是办白事,他家人和一些比较近的亲戚都在,一场火事伤了十三人,亡四人。
墨龙家就此破败了,村民嘴上虽然说着可惜的话,可嘴角边反而抑制不住幸灾乐祸的偷笑,他家作恶多端,大家都认为是报应来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三天后,奶奶吩咐的物件准备停当。
这场法事比较大,奶奶选在敞亮的自家田里,从十点钟准备到深夜子时。
田间摆上了法案,供起“灰五姑娘”的牌位,插上香烛,摆起一排面食供果。
田亩中间挖洞,用白沙掩埋了瓦罐,奶奶递根针给我,我问:“奶奶,你要杀了这耗子精吗?”
奶奶语重心长地说:“巫医一般不杀生,天地有灵,一物降一物,我尽量不打乱阴阳平衡,只是要把它封起来。”
我点头,用针刺食指,将一滴血挤入坛中,然后我便退下了。
亲戚们几乎都到了场,站在田埂上助阵。不过属蛇、属龙的不能参与,另外孕妇也不能来,怕阴气冲撞胎儿。琇書蛧
助阵者统统身披麻袋,上面粘满黑鸭子毛,这是有讲究的,在东北民间信仰中,鸭子是属阴的动物,披戴此物,如同在鬼怪精灵面前隐藏气息。
子夜已到,起坛作法。
奶奶头戴鹿角冠,身披百色氅,脚踏鬼不惊,手持桃木剑串着纸钱,对着灰五姑娘的牌位喃喃诵咒,脚下起舞,随着手势,烛台上的蜡烛火苗儿像是有了生命般跟随着奶奶的动作忽大忽小。
保家仙分为狐、黄、白、柳、灰,灰五姑娘是所有灰仙的祖师奶奶,以她的名义拘传惹事的保家仙,它便不得不来。
“……五谷供奉,虔心跪拜;云开月现,仙师显灵。”
念到这里,族中一个属鼠的孩子坐在父亲肩膀上,双手高举铜镜,铜镜反射烛火光芒。
陡然间阴风大作,烛火跳动,竟变成绿色,倏地熄灭了。
奶奶左手掐诀,大喝一声:“五丁五甲阵!”
妈妈闻听,赶忙用丝线一牵,藏在草里的剪纸小人一连串立了起来,小人底部是用香炉土做的球,全部以丝线相连。
诡异的是,外圈的小人突然毫无征兆地烧了起来,内圈的小人摇摇晃晃,被一团阴风吹得东倒西歪。
奶奶见状,厉声道:“孽障,胆大包天!”
她猛地用桃木剑一指,剑上纸钱登时自燃,那些小人像是打了鸡血,硬戳戳地站立起来,对抗着回旋搅动的怪异阴风。
其中一些小人仍在燃烧,火光摇曳,围成一个大火圈儿,田间隐隐传来刀兵甲胄摩擦声,好似数不清的天兵天将正在围剿妖孽,场面令人叹为观止,也感到诡异至极。
不断有小人被阴风绞碎,吹得到处都是。
“鸣锣赶妖!”
奶奶命令道,家人们一起鸣锣呐喊。
奶奶借桃木剑一甩,上面的火焰飞向阴风,兜头一砸,阴风搅碎了火星,现场一个孩子指着阴风说:“妈妈,看,大老鼠!”被母亲赶紧捂住了嘴。
“天兵”围剿、鸣锣威慑,那团阴风左冲右突,渐渐衰弱下来。
最终它扬起田亩中间的一层白沙,消失在下面。
奶奶念了一声“起”,瓦罐便从白沙中升起来,她飞块地蒙上红布,糊上封泥,然后用兑了鸡血的墨斗在上面回来弹线。
瓦罐剧烈摇晃,似乎里面的东西不甘受困,大伙担心坏了,生怕它会把罐子撞碎。
奶奶对着瓦罐斥道:“种因得果,你欠的,早晚要还回来。”
坛子里有个恶狠狠的声音说:“老太婆,本仙咒你不得好死。”
奶奶冷笑,叫人把瓦罐送到村东头那间破瓦房的院子里挖坑埋下,下面垫五块砖,上面要压三块砖,奇数为阳,同时暗合八卦之数。
奶奶一通咳嗽,赶紧用手帕捂住嘴,她脸色发白,一阵摇晃,我和我妈搀住奶奶,我担心她的身体,“奶奶,你累了,快歇着吧!”
奶奶摆手,语气依旧温和,“请神容易送神难,法事不能做个半截。”
看着奶奶苍白的脸色,我一阵揪心,只恨自己无能,像是怕她离开似的紧紧地抓住奶奶的衣袖。她安抚地拍拍我的手,然后又继续施法酬神。
已经困住这只保家仙,目的达成,奶奶便念咒恭送灰五姑娘。
一段咒语念完,突然烛火自灭,只留下两道袅袅青烟,案桌上供奉的大白面馒头和供果仿佛放了好几天似的,骤然变得干巴巴的。
奶奶则筋疲力尽,在要倒地的时候被我扶起。
以为事情解决,满脸轻松的族人们也是一惊,赶紧围了过来。
奶奶毕竟年龄大了,精气不足,对付保家仙的时候自己也受到了很大影响。
这些事情她之前一直没提,就是怕人阻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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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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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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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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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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