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笼罩着的赤红云层渐渐收合消散,重新恢复了漆黑的夜色,仿佛从来也没出现过一般。
海棠跌跪在阵眼之中,口中不断往外涌着墨绿色的鲜血,她的眼睛垂着,仿佛在看经年以前的自己。
她口中不停地低喃着,“斩明屿……斩明屿是你对不住我,沈韵的死本就应该报应在你身上。”
斩风望着她,面上无悲无喜,“我父亲欠你的,你已经用我的身体来还了,那我母亲呢,我母亲的死,你又怎么来还?”
“哈哈哈哈哈!”海棠先是一愣,后又张狂的大笑起来,地上的尘土沾染了她满脸,她却还是拼命昂着头看向斩风,口中嘲讽着,“沈韵那个女人,她本来就该死,斩明屿先遇见的是我,他先爱上的也是我,不过就是因为我是个妖物,他觉得我是妖物,配不上他!”
斩风不再说话,沉默地闭上了眼睛,也不再看地上那个与他娘亲一模一样的面容。
十月望了斩风一眼,走过来,轻轻挽住斩风的手臂,对着跪坐在阵眼当中,已经奄奄一息的海棠说道,“若你真觉着他爱你,便不会想要换上和沈韵一样的皮囊了,这皮囊用久了,你还能认得清以前的自己吗?”
海棠跪坐在污糟的地上,双手死死地扣住土地,手背上血管尽显,指甲里陷入厚厚的泥土,眼中布满血丝。
她低低地笑了半晌,复又抬起头来,望着十月,“是啊,这人世间的情呀爱呀,本就不该是我这般的妖物所配拥有的。”
海棠口中的鲜血似乎已经流干了,她的手臂肉眼可见的开始枯萎,慢慢地变成一节枯枝败叶,紧接着就是面容,快速的枯萎败落,眨眼间便成了一副老得要命的干枯模样。
她继续笑着,面上的褶皱紧在一起,衬得那张脸更加恐怖,她对着十月轻轻开口,如同耳语一般,“这情爱,我沾染不得,你也不配有!”xiumb.com
说着,便抬起那只还完好的手臂,她似乎是催化的身体的快速枯萎,只为了将全身仅剩下的精力汇聚在那一只手中。
那只手凝聚了一团裹着树叶的黑雾,直直地向十月的面门席卷而来,带着无尽的狠辣与凌厉。
“十月!”
“月儿!”
“徒儿!”
随着一声声的呼喊声,十月被那股黑雾产生的气流撞飞的出去,直直地撞向身后的树上,随即,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十月却没有感觉到震裂肺腑的疼痛感。
待她睁开双眼只是,却看见了,躺在自己身前,胸口穿着一个焦黑的大洞,口中吐着鲜血的神荼。
海棠嘴角还挂着残忍的笑,瞬间化成浮灰,飘散无影。
“师父!”十月凄厉地喊了一声,却没有任何的回应,那个老头就这样安静地躺在自己身前,一丝一毫的动静也不再有,原本随身带着的酒壶从怀中滚落出来,瓶身撞到一块小石头,酒壶的塞口一下子被撞开了,里面的酒水正不停地往外流着。
以往嗜酒如命的老头却没有起身跑去捡起那个酒壶,然后再心疼地埋怨一声,而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上的鲜血和那酒壶中的酒一样,不停地往外流着。
十月颤抖着爬过去,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滴落在地上,她也恍若未觉。
她浑身似乎是没有了力气,扶了好几次才将神荼从地上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
“师父,师父,你醒醒啊师父,我是月儿啊!”十月沙哑着喉咙,不断地低声喊着。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再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连呼吸也不再有了,安静得仿佛是睡着了一样。
斩风眼中满是担忧,向前靠近,却被十月喊住了,“让我跟师父好好待一会,好吗?”
宋木奎走上前,对着斩风轻轻摇了摇头,“算了,便让月儿自行承担吧。”
斩风怔愣了半晌,跟着宋木奎一同离开了。
月光下,灰暗的林中只剩下十月一人,抱着神荼的尸体,口中不断喃喃地念着。
“师父,你总说我是个爱哭鬼,说我从小就像鼻涕虫一样,无论遇到什么事,眼睛一红鼻子一歪,就能立马哭出来。跟山下的小胖子打架了也好,还是因为北山小观里的菜地里长不出菜来也好,我总是会大哭一场,但是师父,你知道吗,那些都是我故意的,我就是知道你是个心软的,我一哭,你就什么都妥协了,帮我去偷偷揍那个小胖墩,还去偷了山下阿婆菜地里的菜,放在咱们的小菜园子里,骗我说那是你前天晚上刚种出来的……”
说道这里,十月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一声,将怀中已经没了生息的神荼抱得更紧了,“我都知道的,这些我全都知道,你去偷菜的那天晚上我也跟在你后面偷偷跟着了,我还看见因为天太黑,你没看清楚路,一下子摔进了泥塘里,衣服上沾的全是泥巴。因为怕我看见了,趁着月色,你还偷偷在院子里洗衣服。但是,师父你知道吗?你衣服洗得实在是太差劲了,根本就没洗干净,趁你去睡觉了,我又把那件衣服重新洗了一遍!你真是太笨了,连这个都没发现。”
“师父,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厉害的师父!”十月低下头,低低地说道,“永远永远最厉害,在徒儿的心目中,谁都比不上你!”
“你醒来吧好不好,我的本事学得这么差,以后没有你,我根本连个小妖怪都捉不了。”十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蜂拥着夺出眼眶,带着无边无尽的悔恨,“活过来吧师父,求你了,以后我再也不管着你喝酒了,那些酒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以后挣得钱全部用来给你买酒,你醒醒啊师父,醒醒啊!”
可是,十月的话再也没人回应了,也再也不会有那个小老头,一手捏着酒壶喝酒,一手轻轻拍在她的头顶上,语气轻松地训斥她,“哭什么哭,是谁又欺负你了,带着为师去会会他去!“
十月再也没有了疼她爱她的师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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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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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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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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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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