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偏是沈家这种世代袭爵的大家族最不齿的事情,无关其他,只因为他们一整个斩家的捉妖师,都是没有心肝的冷血东西。
面对妖物,无论好坏老小统统都是赶尽杀绝的,甚至连个骨头渣子都不给留下。
不知道有过多少次,凭着郡主的手谕,滥杀无辜,连与那妖物有瓜葛的人也不放过。
斩听海领着斩家一路高歌猛进,势头养得足足的,连皇城里这些个有着爵位的官宦也都不放在眼里。
沈韵一直听家里人说过,那斩家就是一群吃人的妖魔,他们比那些妖物要怖人得多。
外祖总是拧着眉头说,“这皇城看来是要变天了,我们这些旧臣将领恐怕也没得好日子过了!”
沈韵也学着外祖的样子皱着眉头,她听不懂外祖的意思,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叉腰叹气,“哎,要变天了变天了!”
一股子小孩子心性,总能逗得大人直笑。
外祖把她扯过来,伸手将她皱着的眉毛抚平,疼爱地说,“你这个鬼灵精,做什么学着我的样子?”
沈韵吐了吐舌头,扑进外祖怀里指着外头的大太阳,撒着娇,“真的要变天了嘛!冷库里的冰糕再不吃可就吃不着了!”
她惯常会使得小法子,家里的人都拿她没什么办法。
“小韵,外祖在说正事!”母亲呵斥了她一声,却并没有带着什么生气的情绪。
母亲和父亲总是管束着她,可是她总还有个疼爱自己的外祖,事事都依她,万事都以她为重。
果然,外祖适时地开了口,望着沈母不悦地瞪了一眼,“天气这般热,让她去吃个冰糕又如何?”
母亲一时也没了法子,只能拧着帕子看着外祖,小声地嘟囔一句,“父亲,您这样偏惯着她,会将她娇养坏了的!”
沈韵得了外祖的首肯,不管不顾地跑了出门,口中还大声喊着,“母亲,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贪吃的!”
外祖望着那小丫头翩然的身影,像一只胡乱扑腾着的花蝴蝶,花一样的性子,花一样的年纪,只能叹了声气,“韵儿还小,我们不娇养着,等以后想疼也疼不着了。”
沈母望着外祖,小心地开口,“父亲,小韵年纪才这样小,难不成真的要让小韵嫁去斩家吗?那一家子可都是蛇蝎一样的人啊!”xiumb.com
外祖沉吟了半晌,面上的皱纹仿佛都又深了几分,“他斩家既然这般不要老脸地求娶我家孙儿,那我也豁出去这把老骨头,亲自请见君主回绝了这婚事!”
“父亲……”沈母望着年迈的父亲,却迟迟张不开口,只能掩着面低低地啜泣。
沈韵自然不知道这些大人间的争来斗去,只晓得这夏天能吃上一个冰糕可真算得上是个舒服透顶的美事。
她年纪小,自小被养在家中,美丽而纯真,外头的许多事物都能吸引她的目光,勾住她的兴趣。
可是,母亲总也不放她出去,只晓得把她关在院子里。
母亲总是望着她,有时候还会深深地叹气,“现在的世道太乱了,女孩家家的最容易出事了。”
说着还会望着她,将她因为在府中疯跑而汗湿的鬓发轻轻捋到耳后,末了还会再叹上一口气,“若小韵是个男孩子便好了,外祖也不用……”
她的话总是说了一半,沈韵心里痒痒得很,怎么问,她却再也不肯跟自己说了。
最近外祖和父亲总是拼了命地往皇城宫殿那里跑,回家之后也是一脸的垂丧,母亲也总是在房中掩面叹息,看见自己来了又慌慌张张地躲着。
没有一个人陪着她。
沈韵低落的时间久了,总是想着法子要偷跑出去玩,可是府上有那么多的丫鬟婆子,守着府上的各个大门小门,连小狗辛苦钻出来的洞都被她们给堵得严严实实的,她想破了脑袋也出不去。
月亮高高地挂在灰青色的幕布上,连半个星子都没有,孤孤单单的一个。
跟她一样。
沈韵咬了咬牙,爬上了自家府院的后墙,想从墙上翻下去。
可是这墙修得太高了,虽然下面是一些蒲草野花什么的,但是她就是没胆子跳下去,连往下瞅一眼都害怕。
晃着两条胳膊甩了半天,架势是做得足足的,心里准备了快两个时辰都硬是没敢往下跳。
什么该死的瓦匠师傅,怎生的就偏偏把她家的院墙给修得这么高,也不怕遭了报应!
沈韵傻气冲天地蹲在墙头上,蹦也不敢蹦,回也回不去,两头都没胆子,都不记得她刚刚是怎么生了胆子和手段爬上来的!
只能就这样蹲在墙头上干等着,希望有那个丫鬟小厮能发现自己不在屋里,出来寻她一下,最好是偷摸着,可万万不能让母亲发现她竟然蹲在墙头上。
可是这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过来巡看呢,她本来又是打着小机灵,特地寻了个隐秘的墙头,避开了家中府兵的巡逻。
“沈韵,让你耍这个小聪明!”忍不住往自己脑袋上敲了一下。
正焦急地等着,喊了半天的人都没有个影子过来,她现在嗓子都喊得痛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四处张望着,就在墙外看见了一个人影,个子高高的,被棵树挡着,看不清相貌,但是只瞅着身形像是个男子。
“哎!”她悄咪咪地喊道,双手拢在唇边,“公子公子!”
那身影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愣了片刻,方才慢慢地往她走过来。
他从树后现了身,一身紫红色的锦衣华服,左肩上是黑色暗线勾勒出的花簇,漫过宽阔细琢的肩线,流畅辗转于腰间,明艳与黑暗一同绽放,映着他英俊凌然的面庞。
在黑暗中都让人忍不住颤动。
那时候的沈韵第一次是见到斩明屿。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张在黑暗里都让人能一眼看得清晰,让人深深陷进去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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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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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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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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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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