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的眸色幽暗无比,他从背后环抱住叠嶂,伸手轻轻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柔情似水,“我们的孩儿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孩子,像你一样好看。”
他慢慢抚上她的手腕,在上面种下了藤纹血咒。
却依旧笑得温柔。
叠嶂浑身战栗着,颤抖着咬下自己的嘴唇,将那声呜咽堵在嗓子眼里。
无忧扳过来她的脸,看着她,眼里满是浓情蜜意,“叠嶂,你愿意帮我的,是吗?”
白日里,无忧又出去救人了。
叠嶂给自己熬了药。
望着咕嘟沸腾的药罐,她又倦又冷,小腿轻微地抽搐着,连带着半边的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
她将药罐摔了。
叠嶂捂着小腹咬着牙落泪。
她带着无忧的那颗草木之心逃跑了,为了他们将要出世的,那个无辜的孩儿。
也为了无忧。
出了边城,叠嶂遇见一队走货的商人,他们救下了她。
十月看到了人群里,从那队商人的队伍里看见了当日与叠嶂死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小妖的爹爹。
骤然,轰隆隆的声音沿着大地传来,犹如一声闷雷自天空炸落。
十月有些紧张,攥紧了旁边斩风的衣袖。
斩风手里还握着那块玉牌,此时正闪着微弱的光。
雷声越发的大了,那光也渐渐浓郁起来,一层一层地虚掩在半空中。
白光里透出叠嶂的身影。
长发垂然,如仙如梦。
“谢谢你们,一路以来都这样照顾阿阿阳。”叠嶂眉眼温顺,轻轻地开了口。
十月侧头看了一眼叠嶂,又看看身旁的斩风,不免有一些尴尬。
哪有这杀人,哦不是杀妖的凶手,就在人死者身前好端端地站着的?
十月想也没想的,就往前站了一步,挡在斩风面前。
叠嶂只是柔和的笑,不带一丝的痛恨,“我当日只以为你是他派来寻我的人,”她垂下眼眸,拢在白光里,“我本也是将死罢了,那藤纹缠在我身上,也缠在阿阳身上,我是愿意去死的。”
十月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悲哀,她摇了摇头,“小妖他……他被……”
这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她那样宁愿死也要守着的孩子,最后还是被他亲生的父亲给夺了身体。
叠嶂伸出手,轻轻扶住十月的肩膀,那双美丽的眼睛认真地望着她,“你可以救他回来的,你们可以的。”
她抬起头,又看向斩风,眼里没有愤恨,只有希冀。
十月点点头,表情严肃又认真,“这玉牌是无忧的灵骨吗?”
“是。”叠嶂望着十月,眼里又涌上悲伤,“我原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却不曾想他还是这般的痴念,这玉牌是他化藤之时的草木之心,我在其中催了咒,若能将他命入无忧体内,便可当真摧毁他。”
叠嶂口中念着,眼神却沾着泪,“他也该是回头的时候了。”
那雷声在头顶轰隆着,白光也渐渐消散。
叠嶂看着十月,白光散尽前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谢谢你,十月,替我照顾阿阳许久。”
玉牌所撑起来的幻象仅仅坚持了一瞬,便开始摧枯拉朽,周边的场景也开始崩塌。
十月的一只手却依旧捏着斩风的衣袖,不肯撒开。
高悬在上方的天也开始塌了下来,直奔人的命门,十月没忍住,转头扑进斩风的怀里,四仰八叉地扒在他身上。
待风平浪静之后,十月还是不肯撒手,脸紧紧地埋在斩风的胸口里,一条腿又紧紧攀着斩风的腰,不晓得真是吓的,还是那腰太好摸了。
斩风望着怀里少女翘着呆毛的发顶,没忍住敲了一下,成功的看到十月那张突然抬起来的,带着哀怨的脸。
“还要不要去救那小妖怪了?”斩风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语气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总是夹着一些纵容和宠溺。
就手撸了一把女孩柔软的头发,像是在摸一条长高了的小花狗。
嗯,手感还行。
十月瞪着斩风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人身上滚下来。
扭头就看见了在茶桌旁边坐着装瞎的宋木奎。
十月有点不好意思,假兮兮得跟他打招呼,“宋大哥!”
宋木奎舒了口气,这才敢将自己的那双眼睛对准当中站着的那两个人,“回来了呀?有什么线索吗?”
十月揪了揪垂在胸前的头发尾巴,苦着一张脸,“嗯,在幻象里见到了叠嶂,她说,这颗草木之心里被她下了咒,将它混入无忧的身体里,就能摧毁他了。”
真是这般简单吗?
宋木奎凝了凝眉,“可是无忧现在占着小妖的身躯,若他死了,小妖怎么办呢?”
十月无力地垂着脑袋,像极了垂头丧气的小狗。
“无妨,车至山前必有路。”宋木奎笑着安慰十月,伸手想去呼噜一下十月颓丧的脑袋,侧面便飞过来一记刀眼,不用看也知道是谁。ωωω.χΙυΜЬ.Cǒm
宋木奎又呵呵笑着,收回了手,端起茶杯尴尴尬尬地喝了一口。
天色渐暗,尽管才将将过了晌午,风沙漫天的边城早早的便就迎来了暮色。
漫天飘舞的飞絮,呛人的飞灰从藤林中一趟一趟地飘荡出来,将天色掩盖住。
一行三人,踩着满地枯败的藤蔓枝条,再一次走进了藤林。
周边也没有一圈一圈巡回的士兵了,甚至整座边城都像是没有了人味。
十月和斩风走在前头,女孩穿着柔嫩清新的衣裙,还戴上了前几日新买的漂亮帷帽。
一路晃晃荡荡,不像是来打一场恶战的,倒像是寻常遛弯一样,脚步轻松又愉快。
斩风一向看不懂她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或许是存馊了的大肉包子吧。
前面的两个人并肩而立,画面里就算是扬着深深浅浅的浮灰,也是那样温馨又柔软。
相比之下,斩风自己一个人走在后头,半隐在风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脚底下碍人的蓬草。
身影潦倒的像个漂流的过路人。
单这一条路,三个人来来回回加在一起也走了八九回,不出一炷香,就到了那个小道观跟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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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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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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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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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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