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积攒他的最后一份功德。
叠嶂生得很美,皮肤细腻,乌发如瀑。但是这表象背后却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头打造的躯壳。
无忧望着她。
她拥有双手和双脚,可以自由地行走,却像刚出生的婴孩那样不懂世事。
第一日,她僵硬的手打翻了面前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泼了满手,她不喊疼,只会愣愣地盯着无忧看。
第二日,她沐浴的时候,将满桶的水都倒在屋子里,无忧拎着拖布黑着脸把地擦干。
第三日,她将餐盘里的饭食全都洒在衣服领子里,稀稀拉拉的饭菜汤汁将她染成一个花猫。
第四日,她开始扑腾烛火底下的飞蛾,往嘴里塞。
……
无忧生出来一些懊恼。
只能手把手地教她喝水吃饭,告诉她什么能吃,什么吃了会肚子疼。
叠嶂看着无忧,认认真真地点头。
有时候,她也会说话,口齿有些不清晰,只能咿咿呀呀地喊,“无忧,我饿。”
她也只喊他无忧。
夜晚,无忧教她读书识字,她却一点也听不进去,只盯着那几只围着烛火的小飞虫。
无忧点了点她的脑袋,“又饿了吗?”
叠嶂的脸突然红了,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晚饭时候就已经吃了三个馒头了。
这是她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情绪。
她不懂这是为什么,只是看着无忧盯着自己的目光,脸上莫名地就羞窘了起来。
叠嶂捂着发烫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眨呀眨的,“我可以饿吗?那只虫子一直飞,我想吃。”
因为无忧总是在教她,让她像常人一样守规矩,不能见着什么都吃。
无忧屈起食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怎么总爱饿,在认完这两个字才可以吃。”
叠嶂瘪了瘪嘴,趴在桌子上,有些病怏怏的。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无忧只念了一半,就看见叠嶂消沉下去的脸,心里有些无奈,却还是从旁边桌子上摸出来一块松糕饼子。wWW.ΧìǔΜЬ.CǒΜ
叠嶂瞪大了眼睛,接过饼子赶紧咬了一口。
清香的微甜渗入心头。
无忧垂下眼眸,看着烛火下的叠嶂,心底柔软得要命。
他轻轻顺着叠嶂柔软的发丝,一下一下地摸着,烛火下的无忧一袭白衣,温柔又好看。
叠嶂不再吃了,她停下来呆呆地望着无忧,“无忧,我好像是生病了,”沾满饼渣的那只手去拉着无忧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这里跳得好快呀!”
无忧的手抚着她的心口,一下一下心脏跳动的声音如擂鼓一般。
他望着叠嶂,笑得神圣,像极了那日那个挥洒众生的神仙。他说,“叠嶂,你要成为真正的人了。”
看见他笑,叠嶂也笑,傻兮兮地笑,嘴角还沾着松糕饼子的碎屑。
时间耽搁了许久,无忧再一次上路了。
叠嶂跟在后面,像个小尾巴。
有时候走得累了,她也会闹。
她巴巴地问无忧,“为什么你总是走这么快,不愿意等我。”
无忧会说,“你歇好了自然就会追上我的。”
叠嶂心里不开心,她不喜欢无忧这样冷漠,她气鼓鼓地指责无忧,“你见过哪棵树能走得向我这样快!”
她学会跟无忧顶嘴了。
她还会偷偷藏在大树上,躲进树叶丛里,瞅着墨印似的远山,她突然觉得有些孤单。
因为无忧很少会说话。
他每天就只会数着自己的功德簿,一件一件,一桩一桩地计划着自己的成仙之路。
叠嶂问他,“若是你成了仙,去了天上,那我该怎么办呢?”
无忧就会摸一摸她的脑袋,顺着她如墨一样的长发,“万物自有各自的宿命,你也一样。”
叠嶂生气了,她现在生出来的情绪越来越多。
她躲进树上,无忧也不来找她,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她自己又会从树上跳下来,跟无忧坐在一起吃饭。
即使她有那么多的情绪,却依旧看不到无忧。
他圣洁淡漠,却又有着火一样的内心,他疯狂地渴望着被世人尊崇与爱戴。
所以他拼了命地想成仙。
他制造出来叠嶂也只是想受她敬仰。
可是叠嶂不知道。
无忧带着叠嶂来到了边城,这里每日都刮着风沙,出门兜上一圈,指甲缝里都能塞满了沙子。
可是,这样风吹日晒的地方却闹起了洪灾。
因为环境艰难,这里的树木太少了,光秃秃的边城根本抵不住这汹涌的浪涛。
一个浪打过来,能一下子把房顶都给掀翻。
无忧望着在水里哀嚎着的人们,心里涌上来许多悲痛。
乌泱泱地洪水冲倒了房屋,无忧用藤蔓织出来一片悬在半空中的网子,搂住了许多幸存下来的人。
无忧在空中飘着,一袭白衣,仙气缥缈。
那些人跪在网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
他们跪着叩拜无忧,眼里满是尊崇,“谢谢神仙真人,救了我们的性命!”
功德簿上闪了金光,一道功德被录了上去。
恍惚间,无忧觉得自己成了真的神仙。
一个浪头打过来,妇女怀中抱着的半大的婴孩被洪流卷走,那妇女慌了神,伸手去抓却没抓到。
她踉踉跄跄地跪着向无忧移动,哆哆嗦嗦地抓住无忧的衣摆,“求求神仙真人,救救我的孩子。”
无忧将功德簿放回怀中,沿着洪流的方向追过去。
浪头卷着那婴孩的被褥,一直往东面过去,像是只为了夺这个孩子。
无忧放出藤蔓。
密密麻麻的藤蔓从水中伸长出根茎,形成了一堵密实的墙,挡住了水流。
无忧弯下腰,从水中捞起来那个被褥。
里面露出来一张婴孩无邪的笑脸。
水不断地冲击着藤蔓,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漩涡,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
漩涡中涌出来一道白光,那日那个身穿白衣,圣洁伟正的仙人从漩涡中出来。
他长身孑立,比无忧更像神仙。
“妖人无忧,阻挠本仙,该当何罪?”
他身形缥缈,那些藤蔓在他身边被金光撕成碎屑。
他眼神凌厉,紧紧盯着无忧。
妖人无忧,慌慌张张地匍匐在他脚下,一身白衣被沾满了灰土尘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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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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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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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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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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