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热闹奔忙的街头突然传出来一个仓皇惊惧的声音,这句话似被强弓射出的短箭一样直直地刺进人群中。
“是妖怪,有妖怪吃人了!”
一时之间,满街都混乱起来,小贩一把撂下摊子撒腿就走,逛街寻乐的男人女人也没了兴致匆忙往家赶,那些动作慢的老叟妇孺也拄着拐急急地捣腾着腿脚,大家都急于奔命。
偏偏十月是个八字硬气的,她逆着汹涌的人群往前扒拉着过去。
“娘!娘!你在哪啊娘?”
“滚开,别挡我的道!”儿童的哭闹声,男人女人的呵斥声不绝于耳。
一个小女娃似乎被来往纷杂的人群挡住了去路,找不到自己的娘亲,揉着眼睛站在人群中哭。
人来人往中,谁也顾不上这可怜的丫头片子。一个浑身蛮劲的大汉,趁乱扛起水果摊上的两个大西瓜塞进了自己的水泥兜子里,转身竟还被这小丫头挡住了路,低声骂了句娘,伸腿就将那女孩踢到旁边,然后逃命而去。
小姑娘的母亲循声终于赶过来,顾不上与那踢人的大汉理论,捞起地上的女孩就跑。不消一会,满街的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留下满街被踩得稀巴烂的果蔬菜叶。
还有与这满地狼藉处在一块的十月。
腰间别着的一把宽刀发出叮当的响声,似乎是感应到了血腥气。十月心下斟酌了一番,这是师父交代的第一件差事,调查出这城中的十数起命案,可万万不能有差池。
街道随着人流走尽透露出一种诡异的安静,有风轻轻拂过来,惊动起树梢上渗红的枯叶。
忽地仿佛有微弱的声响,像又是有孩子在哭。
十月摸了摸腰间拴着的宽口刀,顺着哭声走过去。街头的转角处,一个幼童蹲在地上哭,似乎就是在刚刚那片混乱中与家人走散了,十月吊着的心口稳了一下,快步走过去,那幼童背对着自己,面前赫然挺着一具尸体。
死相极为可怖,铁青着脸,双目死死地往外突着,胸口被生生撕烂,血肉全都翻了出来。
那幼童像是被吓得懵了,只捂着面嚎啕。
十月走上前想去拍一拍那小孩的肩膀安慰一下,幼童却慢慢转过了身子,露出来一张浸着鲜血的脸,一双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窝里,乌青乌青的一片,口中还在嚼着什么东西,不时有血水翻涌出来。
那幼童把口中东西咽了下去,沾着血的嘴角慢慢咧开,竟朝着十月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姐姐,你饿吗?”
十月被眼前这画面吓得几乎站不住脚,硬生生忍着喉头的恶心,拔出腰中的刀往那“幼童”就砍了过去。
那妖怪也不躲闪,依旧伸手去撕扯尸体上的血肉。
刀尖顶破了它的喉咙,那妖的身体竟突然收缩起来,贴着刀刃缩成了纸片大小,滴滴答答地挂在宽口弯刀的尖头上。
这小妖竟是个幻像化的!
三凡妖志中也记载了,一些法力高深的道人或者妖物,可以将自己的血涂在锁灵符扎成的纸人上,纸人就能化成纸片妖,变成傀儡为人办事。
眼前这只妖就是锁灵符化的。
纸片妖挂在刀口上,竟慢慢从脖颈处渗出了血,半稠的血浆滴落在石子路上,顺着路往前看,竟也都是血迹。
路越走越窄,天色晚了下来,只零零散散几颗星缀在夜幕中,偶尔混着几声凄厉的猫叫,时有时无,将这夜色衬得更为阴森恐怖。
十月跟着血迹走进一方窄巷子里,越是在这静寂漆黑的深夜中,人的耳力就越发灵敏。
吮吸吞咽的声音。
越是往里走,声音便越是清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也越是浓郁,连这淅沥的小雨也遮盖不住。
十月放轻了脚步,将手中的锁妖袋紧紧攥住,强忍着胃里翻涌着的感觉,慢慢摸索着墙壁往前探去。
一日之内,皇城里竟生出了两起凶案!
终于,十月看到了。
月光下,那只妖在啃食着地上的人。
不,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双目突出,鼻子被囫囵的咬掉了一半,而整颗头已经离开了脖子,项顶空荡荡的还在往外渗着血,双手布满青筋,正死死抓着自己落在身边的头发,似乎是到死都不愿意接受头颅与身体的分割。
下身仅剩下一条腿,另一条腿被那妖衔在口中。
那妖物匐在地上,四肢粗壮还冒着青筋,却套着一件藕粉绣花的襦裙,裙摆被灰青的腿脚撑破了,碎布丝线上沾满了血。
微弱的月光完全支撑不起这浓重的夜色。
十月没有忍住,干呕了一声。
那妖猛地回头,看到了她,嘴角还染着血迹,目眦欲裂。
“你这妖孽,为非作歹滥杀无辜,还不快于我回去领罪!”十月掏出怀中的锁妖袋,冲着那嗜血的妖怪喊。
那妖怪却不言语,也不动作,只盯着十月手中的锁妖袋瞧。
慢慢地,它露出来一个古怪的表情,好像是冷笑,又像是怨毒,当中却又掺杂着无法言喻的恐惧。
它猛地扑过来,带着狠厉与辛辣。
十月未曾料到,躲闪不及,被扑了个正着,胸口瞬间留下几道血痕,霎时,鲜血便侵染了整片前胸。
十月稳了稳心神,立刻在自己颈上点了几下穴道,将胸口流血的伤口止住,又抽出腰中悬挂的剑,冲上去与这妖缠打在一起。
这妖物似乎修炼尚浅又像是也受了很重的伤,还不是十月的对手,只几招便顶不住开始节节败退。
“你若是能与我回去认罪请罚,我便饶你一条性命,来日还可再继续修炼!”十月举起锁妖袋,要将这妖装进去,带回山上复命。
“他,不是我杀的!”那妖跪在尸体旁边,眼睛死死盯着十月,像淬了毒血的匕首,可怜又可怖。
“什么?”十月被它的眼神盯得一愣。
“不是我杀的!”那妖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怨毒的眼神紧紧盯着十月,让人心生寒意。
“此事我自会调查清楚,你也必须随我走。”十月看这妖的神情凄厉,也并不像在扯谎,但是这地上的尸体又作何解释,不如带这妖上山让师父定夺,师父定有本事查明真相。
“好,我跟你走。”这妖怪只略略低头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轻而易举便答应了,十月放下心来,将手中锁妖袋收回放入怀中。
那妖见对面放下警惕,倏地掠向十月身后的屋檐想要逃跑,十月反应过来,这妖太奸猾,竟然诓骗自己。
刚想回身去追,身后便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块石头从屋顶上面重重砸下。
十月回过头,就看到了那妖栽在凹凸不平的地砖上,眼睛还死死睁着,口中吐着墨绿色的血,与原先嘴边鲜红的血液混杂在一起。
屋檐上传来沉重的声响,是脚踩瓦片的声音。
“小师父,这只妖算我的了!”
还未见到人影,便听到了声音,待来人从房顶跃下,十月才看清说话的人是谁。
狭长的巷子中,连绵的细雨滴答在屋檐上,顺着瓦片砸在青石板铺成的地砖上,晕出一片小水坑,那人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神情全部隐没在阴影之中。
腰间挂着一块铁铜色的令牌,上面朱笔描出一副龙腾的图样,是捉妖师。
捉妖师是皇城的一支神秘组织,邪狞又狠厉,仅受这城的君主所用,任何人号令不得。
传言,捉妖师所到之处,妖物难抵一死。
“原来是个女的,”眼前这个捉妖师也看清楚了十月,冷漠又邪狞的笑了一声,“女的何必来捉妖,这妖物的内丹我便拿走了!”
说着,便奔向那只妖,握着匕首生生撕开它的胸膛,从里面剥出一颗内丹。
那妖物的内丹刚一离开肉体,便化作黄豆般大小,被装进了捉妖师的口袋。
可是那妖刚刚并没有死,此刻眼睁睁地看着内丹从自己心口剥离,只痛苦地抽搐。
“何必夺其内丹?”
十月被刚刚的残忍行径恼红了眼,这只妖刚刚说此人并非它所杀,不定其中还另有内情。
“妖物不杀,留下何用?”那捉妖师掏出手绢细细擦着匕首上的血迹,吐出一句冷血无情的话。
十月心中越发恼怒,那妖在地上挣扎了半晌,嘴中溢出来一趟一趟的绿色血液,突然它抬起了手往怀里伸,十月被惊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身后那捉妖师闪电般地一掌劈过去,直直地劈向那妖的天灵盖,那妖睁大了眼睛,耳朵鼻子中全部流出了血,满脸的不可置信,看样子也活不久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杀它?”十月咬碎了牙,满腔的怒火抑制不住。
“妖祟向来狡诈,刚刚若非我那一掌,现在躺下的就是你了!”那捉妖师抖着自己的外袍,也不欲再和十月纠缠,转身就要走。
只留下那妖奄奄一息,连吐血的气力也无半分,十月看着它,眼睛便酸涩得要命,那妖伸进怀中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十月看清了,只是一块玉牌,并不是什么法术武器。
那妖口中张张合合,似有什么话要说。
十月凑上去,将耳贴近那妖。
“驿站……柳树下……求你,求你,”
妖物凑在十月耳边,墨绿色的血沾染了满身,它断断续续地将这一句话拼凑在一起,传达给十月。
口中乞求的话还未说完,便再没了生息,眼睛还死死盯住前面那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十月望向那个捉妖师,眼神中透着凉意,“它并未伤害你我!”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若想心慈,这妖的尸首我便留于你了。”说着就跃向屋顶,打算离开。
十月恍惚地将这妖装进了锁妖袋,心中涌上了一阵一阵难忍的挫败。
原本被那妖握在手里的玉牌也掉在了地上,十月蹲下身来刚一触摸到玉牌,那熟悉的晕眩感就袭了过来。
是的,十月自小便就有个异于常人的能耐,那便是能凭着媒介进入死者临死前的意识中去,而媒介就是死者的随身物品。
十月强行地想克制身体的麻痹感觉,可是越是想抵抗,那感觉就越是强烈。
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硬生生倒在了青石板路上。
思绪像是被搅和进了漩涡里,画面一帧一帧地闪过,胡乱地砸向十月。
富丽的宅院,满院的细枝折柳,像是个修建豪奢的府苑,面前有人在跟自己谈话,推杯换盏之间画面快速闪过。
又是一条窄窄的暗巷,似乎有人在追赶自己,十月整个人都陷入这漩涡中,明明知道这并不是自己,但是那慌张惊惧的感觉却如此真实。
十月拼命地往前跑,巷子越来越窄,直到前方出现一面堵墙,再没了出口,那种频死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沉重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周围漆黑的一片,十月喘着粗气,死死地抵在身后的石墙上。
画面越发的模糊,漩涡也越搅越稠,那沉重的脚步终于来到自己面前,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颈,窒息感遍布全身,十月使劲睁着眼睛,拼命想看清楚面前的这张脸,可是那脸却始终被蒙着浓重的雾气。
十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疼痛感也变得越来越浅,那漩涡中仿佛生出一双十分有力的手,硬生拖着自己挣扎出来。
“醒醒!醒醒!”耳边的声音越发清晰,十月猛地睁开眼睛,刚刚窒息的感觉仿佛还在,十月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狠狠地喘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才仿佛从那将要被掐死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你…刚刚是?”
眼前这个捉妖师生出一脸惊异,他不知何时又折返了回来,原本被帽兜遮掩着的面容也露了出来,是一张青涩年轻的面孔,看模样的话年龄与十月差不多。
十月坐在地上缓了缓心神,才终于从石板路上挣扎起身,“与你无关!”
说罢转身便离开了,留那捉妖师在原地深深皱起了眉头。
十月踩着瓦片在屋顶上穿行,脑海中还在回想刚刚那漩涡一样的梦境,自己刚刚应该是被传进死者临死前的幻境里了,可是依旧是看不清那凶手的脸,十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被拖拽出来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www.xiumb.com
是什么呢?
十月皱着眉头细细思索,那声音特别熟悉,应该是能立即就判断出来的声音,可是偏偏就记不清了。
瓦片被踩着翻动起来,似乎惊醒了在屋檐边打瞌睡的野猫,那猫眯缝着眼睛,呜咽了一声,像是在责怪十月惊扰了自己的美梦。
十月脑中一闪,漩涡里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对,就是猫的叫声。
顿时心下一喜,但是刚刚在幻境中那真实的恐惧和压迫的感觉依旧存在脑海中,她停下脚步,落在街边的柳树下,靠着树缓冲自己泛着疼痛的脑袋。
每每共情之时,那些死者所遭受的,十月统统都要体会一遍。
或许是那些死者觉得自己死得凄惨,也或者不想死得那样不明不白,所以十月就成了那个被迫卷入一场场凶案中的解题人。
只是。
十月看着手中的玉牌,自己因着这牌子进了死者的记忆中,可是死者的贴身之物缘何会在那妖的手里。
还有,它临死前说得那个地方是否还有什么真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好吧,我也是妖怪啦更新,第1章 猫腻-1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