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大公主定亲之吉,还有五日。
㘰寻城中的贵妇、命妇、千金纷纷向大公主添了彩,接下来就是王公貴胄家中的嫡妻、嫡女,最后一日便是皇宫中的这宫妃、公主、王妃们了。
卯时一刻,姒玄衣去拜见了自家暴君老爹,直到辰时三刻听完朝会才回到天玄殿。
“殿下。”
正殿中,站着六个人。
前些日子,御隐正式被敕封为禁军副统领,还有一位副统领是侯侈,统领是姒璟麾下的封瀚,三人掌管着整个皇宫的禁军配备。
御隐平时还得跟着姒璟处理一些宫中的布防,身后是他奉命找来代替魏阳兄弟五个的:西鹔、夭鸧、孔鸾、仇鸫、奇鹄,修为皆是灵窍境强者。
“起。”姒玄衣落座正殿,“仇鸫,近几日查得如何?”
“这……”仇鸫翻着四白眼,有些难以启齿。
姒玄衣眼睑轻轻一颤,莫不是查到什么难以启齿之事,面色平静地道:“但说无妨!”
仇鸫面色有些尴尬,略作挣扎,深躬以礼,道:“启禀殿下,小臣昨夜前去媟春苑探查时,无意间发现侯侈副统领也进了媟春苑,直奔三楼,心中疑惑,便悄悄跟了上去,看见…看见…”
“看见了何事?”姒玄衣见仇鸫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敢直言,说道,“恕你无罪,快说!”
“那房中有一女子,衣着不凡,戴着面纱,起初侯侈副统领对其十分尊敬,待那女子屏退左右,那女子褪去装扮,小臣方才看清,那女子竟是商次妃娘娘。”仇鸫毕竟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对着当朝嫡公主说及这些事,脸皮子也不是那么经得起锤炼,满脸通红地道:“侯侈副统领言辞间特别担心四公主,他们还提及殿下您在剡城一事,随后二人相拥在一起,一番、一番……侯侈副统领修为并不比小臣低,怕被发现,小臣没敢多逗留便撤离了。”
侯侈——
四公主?
不是说姒莲是丁不丘的女儿吗?
呵,这商次妃,到底在搞什么鬼?
侯侈此人三十七八岁,商次妃也年近四十,二人倒是年岁相仿,莫非——
姒玄衣若有所思,许时,笑靥如花地道:“仇鸫,将当年商次妃入宫的详情,接触过的人,以及这些年她所有的人际关系和做过的事,特别是接触过哪些方国来使,私下里见过何人,事无巨细调查一番,三日后来报,切记,不可让对方发现任何端倪。”
“诺!”仇鸫正色应下,转身离去。
“殿下。”御隐上前,面上带着几分呆萌,说出的话可是犀利得很,“若仇鸫所言乃事实,你是想借机彻底挖出有商氏在㘰寻安插的细作?”
“孤怀疑,咱们这位商次妃可不像明面儿上看起来的这般简单,以她这些年做的事情来判断,似乎都是为了替四皇子姒琲铺路,但细细琢磨一番,以她的心性,手段,城府,你不觉得那些事情都太过于明显了吗?”姒玄衣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她这人不太擅长去搞这些阴谋诡计,但不代表她不懂。
“商次妃毕竟是有商国嫡出的公主,想要动她,可能牵涉甚广,不太容易。”西鹔一身青色锦袍,乍一看是翩翩公子,实则掌管着道兵盟的「暗影堂」,当然,此事姒玄衣并不知情,“不如干脆趁她外出私会奸夫,将二人诛杀当场,让有商国无话可说。”
“杀杀杀!”御隐一记凌厉的刀子眼丢过去,“你将她与奸夫诛杀,堵住了有商国的嘴,你还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大王颜面何存?脑子呢?”
“不是——”西鹔尴尬的表情一僵,略显委屈地道,“属下就是这么一说。”
“好了。”姒玄衣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做言语,毕竟牵涉到她暴君老爹的颜面,目光看向沃鸧和孔鸾,道:“你二人筹备的酒楼、茶坊如何了?”
“启禀殿下。”沃鸧和孔鸾上前一步,沃鸧的性格跟他那身藏青色的袍子一样深沉,不善言辞,便由身着天蓝色长袍的孔鸾代言,他正色禀道,“上个月,小臣等在有商国、薛国的易宝斋、酒肆、茶坊、花楼已经开张营业,东夷九部还在筹备中,最迟来年开春也可正式推进。”
“花楼?”姒玄衣面色一沉。
“回禀殿下,花楼的女子都是自愿的,毕竟没有落脚的地方,她们的命运比饿死还要凄惨。”孔鸾如是说道。
“殿下且放心,小臣等绝不会干那种逼良为娼,丧尽天良之事!”沉默寡言的沃鸧说道。
姒玄衣听后,沉思了片刻。
许时,眼眸中熠熠生辉,开酒馆,茶坊、花楼是最大的情报收集场所,这个时期的人族忌讳非常多,只有在饮酒、饮茶、逛窑子之时才会放松警惕,与其让那些家良子遭遇不幸,不如提供一个足够安全的场所给他们,也算是在不同的领域,给那些无依无靠之人一个庇护的场所吧!
“允了。”姒玄衣道,“青倌儿以琴曲为主,至于红倌儿,你们切记原则,莫要忘了本分!”
“诺,小臣谨记殿下教诲。”二人深躬以礼,郑重应下。
“唔嗯——”姒玄衣看着那一身褐色袍子,道:“奇鹄,说说丹药阁之事。”
“诺。”奇鹄生的面白,长眉细眼,五官十分标致,说起话来也轻言细语,“小臣已按照殿下的吩咐,在㘰寻的麒麟城盘下了之前的仟草堂,并高价收购原有的灵草和所有的药材,如今万事俱备,待殿下赐名即可打造匾额,择吉日开张!”
“好!”姒玄衣满意地点点头,这几个人虽说比东、南、西、北还有魏阳年轻,但他们办起事儿来,那叫一个顺心应手,根本不用她过多操心,心情大悦,看向几人时满满欣赏,“这里有部分修炼所需的丹药,以及孤最新酿造的梨花醉,巴山云雾茶。”
言及此,身侧的雪卿妩端着一个红木杌子都上前去,上面摆着五枚颜色,款式皆不相同的指环。
“多谢殿下恩赐!”五人上前,一脸喜悦地收下指环。
奇鹄往里一探,速即,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望着姒玄衣,“殿、殿下……”里面从三品到六品巅峰级别:修炼的,止血的,治病疗伤的,各种丹药,应有尽有,虽说每种丹药的数量都不多,但等类别这足以逆天了!
姒玄衣侧面,看着他。
奇鹄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自认炼丹一道在九州大陆上除了那几位老前辈之外,从未输给谁,二十不到他已经是四品巅峰炼丹师,就算是在道兵盟,那也是横着走的存在,可在这位面前,简直不够看啊!
要知道,九州大陆上,从未有过六品丹药出现在市面上,这丹阁别说是顺利开张,估计是要一炮而红的节奏!
“诸位手中的法宝,乃孤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姒玄衣一扬手,浅浅一笑,“咱们不仅要达到目的,还要挣更多的钱财,孤在此,预祝诸位马到功成!”
“多谢殿下,小臣等定不辱使命!”几人谢完恩,准备离去,西鹔转身,将杌子上剩下那枚也拿在了手中,见众人都看着他,他笑了笑,解释道:“仇鸫走得急,一会儿我给他送过去。”
“放下。”御隐一点也没生气,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两个字,吓得西鹔赶紧缩回了手。
孔鸾、夭鸧、奇鹄三人恭敬礼上:“小臣告退。”
“小臣也告退。”西鹔也忙跟着离开,生怕被御隐秋后算账。
他真的是佩服自家御隐,堂堂九州道兵盟的盟主大人,居然在嫡公主面前装得像个人畜无害的白面书生一样,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xiumb.com
嫡公主那么精明的人,怎就给他那种腹黑又心狠手辣的家伙骗了呢?
唉!
他是真希望盟主被发现,又不希望受到牵连,到时候被逐出皇宫,还上哪儿找这么好的殿下啊?
这又是给丹药修炼,又是给空间法宝,虽不知道那几个指环空间有多大,但他这个,足足可以放进去一座山!不管拿到哪里去,这东西都足以震惊天下。
他们家殿下这说送就送,这手笔,简直闻所未闻!
待那几人离去后,姒玄衣又将早已准备好的四件空间法宝给了雪卿妩,雪绯樱,还有御隐,阿昭,里面还有针对他们的体质属性的丹药,以及功法,武技;几人心中感激涕零,雪卿妩自上回一起三音探穹宇之后,彻底迷上了那玉琴,在修炼九天玄冰诀的同时,也悄悄地磨砺自己的琴技,她希望有一天在琴艺上,能得到姒玄衣的认可,与她合奏一曲。
于姒玄衣来说,这次载羿的突发事件,给了她很大的警醒,她必须得尽快壮大自己的实力,否则,再遇到如七煞勾魂阵此类突发事件,定不会再这般容易全身而退了!
“殿下,商次妃若是意不在为四皇子夺位,那她的图谋定不会比这个更小。”御隐沉声道。
姒玄衣听罢,深感赞同,“御隐,我担心她贼心不死,还会伺机而动,会对皇兄出手,你一定要格外注意她们的动向,切莫掉以轻心。”
自借尸还魂那日起,她与商次妃及其党羽之间的刻骨仇恨早已深入骨髓,母后至今下落未明,兰香的仇还未报,欲杀她皇兄的账还未清算,虽说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除了汤子履,但对商姬这个毒妇,她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殿下,奴家倒觉得西鹔说得不无道理,不如趁她外出之际,直接将她杀了,一了百了。”雪绯樱对商次妃厌恶至极,各种算计她们家殿下,还一天到晚端得一副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姿态,真的是越想越气。
“她毕竟是有商国的嫡公主,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到时有商再起心思,岂不是师出有名?”雪卿妩表情冷情,嗓音空灵,说话时并无所少表情。
“殿下,那我们就这么放任她继续在宫里肆无忌惮的作妖?”御隐言词里,皆是不解。
姒玄衣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吁出——沉默着,缓缓踱步,来到窗前。
那双眼,望着窗外那株绯樱树,原本就剩下不多的黄叶随着西风打着卷儿,一片又一片地落下,陷入冥思。
商姬。
其实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根本算不得高明,她与人通奸,连姒妧都知晓,父后又怎可能不知?
若不是因她是有商国的嫡公主,别说是父后,只怕太宗正大人便已容不下她了!
她父后何许人也?人皇姒履癸。
即便是再如何征战,可宫中的起居录能说谎吗?
纵观整个后宫,除了昆吾氏和虞次妃早期诞下子嗣之外,生得最多的就是商姬,可在处理姒嬛与姒瑶那日,人皇起居录她都是看过的,虽然仅有匆匆一眼,奈何她有过目不忘的神通。
当时,她没有反应过来那是做什么用途的。
等她回过神来时,才明白,那东西是自家暴君老爹的后宫起居录。
单从记录上来看,他连一次都没有在丹霞宫就寝过,也从未召幸过商姬、费妃。
召幸褒妃也就那么一次,可这褒妃却生了两个孩子,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皮子发生着,怎可能有秘密?
对于商姬这些年来所作所为,他又怎可能不知情?
只怕商王将商姬送来㘰寻为贡品时也没想到,姒履癸根本就不为商姬的美色所动吧?
所以,这些年她才破罐子破摔。
兴许,自家暴君老爹不是不想除掉商姬,而是不能是毫无理由,又或者不方便自己动手?
若是仇鸫能查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兴许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得个柳暗花明又一村?
既然,别人将屠魔的刀都递到她手里来了,她又何必假惺惺地装作大度呢?
商姬和幕后之人这些年来费尽心心机,不过就是想要搅乱㘰寻城的天,不如她也来帮把手,将这个天搅翻转。
他们之间,早就已经是生死相争,你死我活的情形,且那些陈年旧账与新仇血恨,也是时候清算清算了。
思及此,姒玄衣虚眯起那双鸳鸯眼,要说知道商姬最多秘密的人……
一抹神光划过,唇角不经意地微微上扬,牵起一缕肆意且张扬的弧度,“卿妩,你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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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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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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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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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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