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一刻,我感觉不到疼痛,我空白的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疯狂的抡着棍子挡在妈妈和妹妹面前,我是这个家的男人,我要保护我妈妈和我妹妹!
朝我妈和我妹脸上撒尿,我就要打死他,不管他是谁!
“山儿!大山!大山!”
“哥哥!哥——娘——”
我妈和妹妹大叫着冲过来,妈妈用她孱弱的身体把我和妹妹护在下面,骚臭味冲进我的鼻孔。
嘭!嘭!嘭!
棍子一下下打在妈妈身上,我妈紧咬嘴唇强忍着不吭声。
我疯一样地挣扎着,挥舞着木棍嘶吼道:“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或许是被我吓着了,又或许是张家人认为出了气,扶着张开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这一晚,妈妈抱着妹妹和我,蜷缩在院子里,谁都没睡。
已经16岁的我,很多事情都能想明白了。
他们敢这样欺负我们家,说到底还是因为穷,因为爸妈老实,老实的甚至有点窝囊,窝囊到连我们家族的亲人心里都看不起我们。
这已经形成了一个常态。
在村里人的眼中,老刘家就该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祖祖辈辈都这样窝囊下去,他们不允许老刘家出一个天之骄子,这样会打破他们一直喜欢的常态。
父母已过不惑之年,一生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与人无争,与世无争,再想改变已经很难。
要想改变现状,只能靠我了!
我还小,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努力改变这一切。
我要让爸妈不再受欺负!我要让所有欺负过爸妈的人,都后悔他们以前对我们家所做的一切。
这次事件彻底改变了我人生前进的方向,就像我的人生快车走到一个岔路口,硬生生的被另一辆车别上了另一个岔道。
因为头天晚上的事,中考我发挥失常,没考上一中,也没考上中专,只考上了一个二类高中。
高中奋斗三年,1999年我高考落榜,让我明白了有的时候,努力并不一定会成功。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我一直坚信的“人定胜天”是那么的可笑,那只是成功者用来安慰失败者的一句鸡汤而已。
那些天,爸妈几乎连大门都不开。
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他们寄予厚望的儿子失败了,他们不敢出大门,快半辈子都被人看不起,他们也怕了。
1999年8月的一天。
爸爸喝着酒,冲我说道:“大山,你爹我一辈子就干这石匠活,挣不了大钱,我问了,要是蹲级(复读)的话得交15000块钱,咱家现在还欠着你姨家和你舅家5000多块钱呢,孩子,咱拿不起,唉——你爹没用啊。”
爸爸的话就像刀一样划在我的心上。
我有什么资格怨爸妈呢?
我的眼睛湿润了,哽咽着说道:“爸,我不读了,我去打工!我打工一样赚钱!”
“唉——”爸爸长叹一口气,低头抹了抹眼睛。
承载着爸妈殷殷的叮嘱,我跟着我近门子的二哥来到位于滕海市的天马建材公司,做了一名施工员。
到厂里的当天,没人安排我工作,二哥把我丢在厂里就去工地了。
我一个人在厂里无聊,又不认识人,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滕海漫无目的的溜达。
这是我第二次来滕海。
第一次是一个月前来参加高考。
现在我走的每一条路,都留下了我深刻的记忆。
前面是滕海书城。
我把自行车停好,迈步走进书城,只有书香才能让我觉得自己活下去有动力。
一楼是教辅,我在每一排书架前看着,心中唯有酸楚,这些书注定再也不会跟我有交集了。
我乘自动扶梯上到二楼,漫无目的的在一排排书架前浏览着,寻找着自己的港湾。
突然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哎,刘山,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心中禁不住一阵颤抖,抬头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生正站在离我不远处,白嫩的鹅蛋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淡淡的柳叶眉下,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清澈深邃,乌黑柔顺的长发很随意的扎了个马尾,微微歪头看着我,就像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我顿时一阵心慌,低下头,脸上感到一阵发烧,小声说道:“王春艳,你,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她正是我高中三年的同学王春艳,也是高中三年来,在学习上给我帮助最大的人。xǐυmь.℃òm
“哦,我考上了峄州大学,还没开学,来书城买几本书。”
王春艳说完,瞬间想到我落榜了,赶紧说道:“嗯,那个你也别灰心,开了学再复读,你明年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我凄然一笑,道:“我不复读了,我来滕海打工,今天刚到。”
“啊?”王春艳禁不住惊呼,“为什么?咱们好多同学都复读了,你为什么不复读啊?”
我只是笑笑,没回答。
我实在是说不出来原因。
她又问道:“那你在哪里打工啊?”
我想到了厂子门口挂的牌子,说道:“在天马建材有限公司。”
虽然那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厂子,可为了我那点可怜的自尊,我只能这样说。
果然王春艳听了,眼睛里闪烁出亮光,“刘山,你厉害啊,都在公司里上班了。”
“嘿嘿。”我尴尬地笑笑。
她继续说道:“刘山,虽然你现在出来打工了,但也不要灰心,不上大学不代表你就不能成功,只要你坚定自己的信念,努力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奋斗,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了!”
我点点头,想着我和她终将成为两个世界的人,而这一次也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相遇,心中感到一阵酸楚和失落。
她冲我微笑着,挥手说再见。
岂不知当我们再次相遇已经是一年后,那一次的相遇我们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我的人生也在血与火中绽放,升华。
第二天上午上班,施工科杨科长带着我,把我分给了老徐那一队。
我们这一队共三个人,50多岁的老徐是队长,然后是我,还有一个个头矮小,眼珠滴溜溜乱转的小梁,比我大几岁。
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跟在老徐和小梁后面,跟着去仓库领材料和工具,学着他们把材料和工具绑在自行车后面,骑自行车带着材料和工具赶去滕海新开发的四方城小区。
“徐师傅,咱们这是去干什么啊?”我试探着问道。
“去刷油。”徐师傅瓮声瓮气地回答着。
我不解,继续问道:“刷什么油啊?”
徐师傅有些不耐烦,把嘴里的烟头丢掉,道:“等到了你看我跟小梁怎么干你就知道了,到了那里好好学,不懂得再问。”
“哦。”我答应着。
四方城小区,六层住宅小区,十几栋楼都已经封顶。
在一栋楼前停下自行车,卸下车子后面带着的油放在地上。
50斤的油桶装的满满的防漏焦油,要一桶桶的抬到楼顶上去。
小梁把自新车停好,道:“老徐,你去跟施工队的说说,让他们用塔吊帮咱吊上去不就完了?这六桶油抬得抬到什么时候?”
老徐挠挠头,说道:“人家施工队也忙着嘞,哪有空给咱吊。”
“哼!我看你就是忒肉了!我跟戚队长干的时候,人家戚队长都是去找施工队的头头,递根烟,喊几句哥,十桶八桶油就都给吊上去了。”
老徐尬笑着,“人家忙着嘞,忙着嘞,咱还是抬吧,没事,先抬两桶干着,下午再抬两桶。”
“要抬你跟小刘抬,反正我不抬。”小梁说完,把头别到一边去。
老徐继续尬笑,拿绳子把桶绑好,找了根棍子从绳套中穿过去,喊我道:“小刘,小刘,过来咱抬!”
“哎。”
我答应着,过去和他一起抬起来,一步步朝楼道里面走去。
刚走到楼道口,我突然觉得肩膀上一轻,只听“啪”一声响,绳套松了,油桶摔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乌黑浓稠的防漏焦油淌了一地,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味道,熏的我直流眼泪。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施工方的队长怒吼着冲过来,不由分说把老徐推了个趔趄。
老徐怯生生地道:“经理,您别生气,我们这就打扫,这就打扫。”
我吓坏了,这种情况我是第一次遇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徐突然指着我,怒吼道:“小刘,你个憨熊!还站那儿干什么,还不麻利地跟着经理去拿工具打扫干净,你看看你个熊样,我跟你说别走那么快别走那么快,你聋了?耳朵里塞驴毛了?!”
我怎么都没想到,老徐这样一个被小梁都熊的只能尬笑的人,熊我却像是熊孙子一样。
我第一反应就是替自己辩解,因为他不仅没让我走慢点,反倒一直催促我走快点。
但是话到嘴边,我的脑海中又响起了爸爸对我叮嘱,他让我干活的时候听领导的话,不要惹事,不要打架,领导说什么就听什么,领导让怎么干就怎么干,千万不要跟领导顶嘴。
爸爸的话在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想着。
我看着老徐那狰狞的表情,把这份委屈忍了下来。
和爸妈在村里所受的委屈相比,我这点委屈算什么?只要能保住这份工作,能挣到钱,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打破那种常态,这点委屈又算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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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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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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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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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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