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身边根本没有像许一诺这类型的人,看着温和,又和谁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恰到好处到别人基本不会发现。
然后看着他全方位地关心他人,直击他人内心深处,又觉得他的疏离完全是自己的错觉。
“妈妈,芬嫂,再见。”童锦章笑着挥挥手,自己推了轮椅出门。
两个女人愣住,心中起伏。
许一诺打开车后座的门,对童锦章说:“你自己试着上车。我扶不动你。”
童锦章看看他,又自己表哥,想说什么。
“他不会扶。”许一诺直接切断他的念想。
“可……我没试过,不知道……”童锦章越说声音越少。
“像你自己上厕所一样,这个轮椅不会挡你,你试试再发表意见。”许一诺回头对童老师说,“你先上车。”
那两个女人站在院子里看着,怕许一诺说她们,想出去又不敢出去。
童锦章按照许一诺的说法,很快就上了车,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会这么容易,他坐自己的轮椅去上厕所,每次都要提前去,因为他要挪很久才会成功。
许一诺知道他心里的惊喜,但没有允许他多想,手放在轮椅边上:“这个是控制打开折叠的,把卡扣松开,然后按着这个。”
许一诺演示了一遍,又把轮椅打开。“你自己把它折起来。唉。理论上来说这种事应该是医院的医生教你的。”
“……”本来童锦章学得非常认真,可听到许一诺补充的那句话,觉得有点好笑。
许一诺是大家公认的好老师,只要对方不是特别的笨,一般他说一遍都会懂。
童锦章一手扶着车门,弯下腰,一瞬就把轮椅合起来。
“提上去,对。放到自己旁边。”许一诺指导着。
童锦章觉得很高兴,他从未想过现在的自己还可以独立完成这些事。以前出门去医院,是父亲叫来的车,司机会直接把他抱上车,帮他收轮椅。
许一诺松了口气,自己走到副驾驶,也上了车。
这是他第二次见童锦章,其实他不了解童锦章的活动能力到哪个地步,唯一肯定的是,他错过了最佳复健时间。
虽然叫他自己上车,许一诺还是有点担心,在他亲戚面前把他摔了,可不好收场。
不过他也想看看童锦章的活动能力,心里权衡了一下,还是要求他自己做。看着情况还可以,应该他躲房间里的时候也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床上。
下车的时候,许一诺说:“童老师,一会下车抱他。”
“不用。我自己能下。”童锦章马上说。
许一诺摇摇头:“你没锻炼过,下车很困难。”
“我可以。”童锦章坚持。
许一诺不语。
“锦章,你就听一诺的吧。”童老师有点担忧。
童锦章打开车门,把轮椅放出车外,摆弄了很久,才把它打开了。
期间,许一诺正在下车,他回头吓了一跳,迅速从车上下来,差点没站稳,还是一瞬把轮椅顶住:“童锦章,下手刹!”
不是许一诺及时扶住了轮椅,童锦章整个人就从车上摔出来。
童老师吓个半死,马上下车跑来这边。
“唉。”许一诺叹了口气:“你这样撑不好使力,手握拳,用拳头,手放垫子上。”
童锦章笑了笑,依言照做。
童老师看到许一诺的眼色,过去站他旁边。
许一诺慢慢后退了两步,他怕万一被伤及无辜了,回去估计刘千金又不知道要生多久的气。既然童锦章那么想摔,随他吧,不吃过亏的孩子长不大。
结果,童锦章卡在半空,怎么试也过不去。
“童老师,托托他。”
一直想伸手又不敢的童老师,听到许一诺的话,立刻过去,也废了一些力气才把童锦章弄到轮椅上。
相比起上车那会,童锦章很是沮丧。
许一诺淡淡地说:“我让你上车,是因为车上座位大,你真摔了也摔不痛。下车让人帮你,是因为从高到低从面积大到面积小,不是那么容易,你也不急这一时。无论你以后去做复健还是干什么都好,逞强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嗯。”童锦章低着头应了。
穿过体育馆的走廊,到达最尽头处的训练场,童锦章早已忘记刚才的沮丧,心里越来越激动。
训练场的木门半掩着,可以听到里面传出篮球与木地板的撞击声、人的吆喝声、轮轴与地板的摩擦声、物体的碰撞声。
门缝处可以看到,有七八个人正在激烈地打着篮球,大家都坐在轮椅上飞驰。
童老师过去推开门,童锦章看得眼睛都直了。
许一诺刚走进去,冉教练就发现了他,推着轮椅过来:“哈哈,一诺!”说着举起右手想和许一诺击掌。
许一诺低头看看自己困在肘拐上的右手,无奈地笑笑,伸出左手象征性地应付了一下。
“咳,你这冷情的小子。”冉教练上下打量了许一诺几遍,“还可以嘛。”
冉教练40岁上下,看着很健硕,国字脸,但看上去又不失和蔼。
“这位是我学校的童老师,这是我跟你说的童锦章。”许一诺介绍两人。
冉教练看了看童锦章:“你的情况一诺大概跟我说过了。”
童锦章一直盯着球场上,好像没在意大家在说什么。
童老师拍了拍他。
“啊?”
冉教练哈哈一笑:“你要不要试试看?”
“我可以?”童锦章一阵激动。
“当然,不过不是像他们那样打比赛,就是单纯地尝试,感兴趣吗?”
“嗯嗯。”童锦章猛点头。
许一诺抿嘴,转身走开。
“哎一诺,你去哪?”冉教练双手一滑轮椅,180度转了个身到了许一诺面前。
许一诺指指看台上的座位。
“你要不要也一起玩玩?”冉教练笑得意味不明。
“不。”许一诺一秒拒绝。
“一诺,就算是陪陪我,好吗?”童锦章也过来了。
“我……”许一诺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
冉教练说:“你就当大家一起玩玩,我又不是逼你加入。”
“一诺!”球场上的比赛停止了,一个20来岁的男生驱着轮椅过来,“看见你很久了,教练只顾自己说又不吹哨子。看见一诺了大家哪里还打得下去啊!”
“去去去!谁让你们过来的?”冉教练说。
刚刚在打比赛的大部分人都滑了过来,大家纷纷和许一诺打招呼。
许一诺点头回应。
“锦章,这是队长丁辰。”许一诺视线示意了一下20来岁的那个男生。
“正好,你带他们去换个装备。”冉教练对许一诺说。
“教练,我真……”许一诺很为难,慢慢地摇摇头,指指童锦章,“我看着他就好。”
冉教练叹了口气,语气有点失望:“知道你逼不得,随你好了。”
许一诺表情恢复如常:“童老师,我们过去一下,你自己找地方坐。”
“好的。”童老师一直看到的都是恬静淡然的许一诺,他都差点不记得许一诺是高中生了。直到见到他的拒绝和为难的表情,才知道他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一诺,你怎么就那么执着呢。教练的心你又不是不懂。”丁辰迁就着许一诺的步速。
“没兴趣。”
“这理由你n年前就说过了。”
“那……不喜欢?”许一诺的声音轻轻的。
“唉,我不够你说。”丁辰慢悠悠地推着轮椅,超过许一诺1米外他又停住倒退回来。
许一诺内心有些起伏。之前他也和他们一样,可以肩并肩以同样的高度同样的步速说话。
“丁辰,我性格你不是不知道,要我像你们这样迅速、猛烈,我想象不出来。我知道教练坚持要我加入,也不是为了要我去比赛什么的,他就是看我力量小,想锻炼一下我。有些……浪费资源?”
童锦章跟着他们,细细地听着他们讲话。他印象中的许一诺是大哥哥的样子,会讲很多显浅易懂的道理。
许一诺之前跟他说的是自己的故事,但感情色彩和现在说的又有所不同。xiumb.com
“你都知道?”丁辰有些惊讶。
“嗯。”许一诺一笑如云烟,“我当不知道罢了。我怕我不忍拒绝。”
“嗯!其实我也觉得你和篮球不怎么搭。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哈哈。”丁辰哈哈一笑。
“不知道谁第一次被我扣得一败涂地……”许一诺悠悠地说。
“那次不算……不算。那会我不是根本没碰过篮球吗?”丁辰笑着摆摆手。
“一诺,你会打球?”童锦章上前问。
“……”许一诺在思考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哈哈,他认识教练认识得比我还早,我还是他带进来的,如果这家伙不是把自己当方外人的话,完完全全就是我师兄。”丁辰说。
“别开玩笑。”许一诺淡淡地一句。
“那为什么不打呢?”童锦章真的不能理解,他喜欢篮球,他不懂为什么明明会打篮球的人不喜欢篮球。
“原因我说过了,你自己慢慢想。”
“哈哈哈,你不要再提这个问题了,你不够他说的。”丁辰是个阳光的大男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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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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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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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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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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