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许一诺在老家的时候跟他说“家里会方便些”,陈旺没有想象过“方便些”会是这个样子。
进门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屋里有些不同,到处铺着防滑垫,没有台阶,哪怕是凸起一点点的地方都没有,连厨房门的轨道也安装在天花板上,地面干净平滑,厨房、卫生间和通道上都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现一个扶手,家具几乎都是挤在一起摆,通道显得有点虚空。
陈旺愣了好一会,还是陈心怡叫了声“爸爸”,许一诺才看到他的存在,他拍拍刘千金,轻轻说:“妞妞,姑父进来了。”
刘千金站起来叫了声:“姑父。”
“姑父,有事?”许一诺知道陈旺在愣什么,故意问。
“哦,可以吃饭了。”陈旺回过神。
“妞妞,你先带心怡出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嗯。”刘千金拉着陈心怡的手带了她出去。
“姑父。”
“其实,你在老家的时候,行动起来是不是很危险?”陈旺有点厌恶自己的后知后觉。
“不会啊。”许一诺轻松地回应。
“那这些……”陈旺的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
许一诺站起来,走过去摸摸那些扶手,表情间似乎有点怀念。
他悠悠一笑:“屋里的摆设都是以前整下的,虽说也是因为我才装修成这样。我那时的状况比现在差得多,大病一场过后,连推轮椅的力气都没有,就靠拉着这些扶手活动。”
“……”陈旺一时间消化不了这番信息量如此之大的话。
许一诺走到他面前:“以前的都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
两人走出去,大家都围在餐桌边,许一诺没看到许灿辉,正想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自己开门进来。
“叔叔!”刘千金率先叫了一声。
沈君华笑笑,站起来去拿碗筷。
“二哥。”许文丽看到他有点不安。
陈心怡从座位上跳下来,蹦蹦跳跳跑过去:“二舅,好久没见。”
大家都被陈心怡逗笑了,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许一诺的心被融进了轻柔的温暖。
周一,教室里。
“请高三7班的许一诺到副校长室,副校长有事找你。请高三7班的许一诺到副校长室……”
重复了3次的广播停了后,正在看书的许一诺才抬起头,发现班上的同学都看着他。
“我吗?”许一诺问旁边的同学。
“我们班难道还有另一个许一诺?”同学答。
“也对。”许一诺居然很认真地回应。
“……”
所有同学立刻移开视线,各干各的去。越是相处,越发现许一诺的恶魔属性,大家都有点怕他。
许一诺走出走廊,刘千金已经在他们班出来的岔口等着。
“妞妞。”
“你说副校长找你干嘛?又要买画?要不要我一起去?”
“我先去探探虚实。”
“行,那我先回教室。”
许一诺和刘千金之间之所以相处轻松愉快,是他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默契。
两人相互信任,懂得对方,亲密之间又保持着一丝距离。
刘千金会对许一诺撒娇,但从不死缠烂打,她会在许一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才去帮他。
许一诺也不爱逞强,有需要的时候会开口说,能心境平和地迎合刘千金的任性。
一个显性腹黑,一个隐性腹黑。两人私下各自有哪些朋友玩得比较好,除非谁主动说起,否则不过问,也不会吃这些醋。
“来来来,过来坐。”
许一诺走进副校长室的时候,副校长显得非常热情,茶也倒好放在茶几上。
许一诺叫了声“张校长好”,看到茶几旁还坐着一个人。许一诺以为是副校长的什么朋友,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一诺啊,我去向日葵福利院看过你的画了,你画风如此多变?”副校长坐在许一诺旁边,说得很小声,但许一诺知道对面那个人肯定能听清楚。
“我说过了,个人爱好,随心。”许一诺淡淡地说。
副校长点点头:“其中有一幅我还是感兴趣的,就是阮院长不肯出。”
“……”许一诺根本不记得那些画是什么风格什么题材什么样的了。
“张校长……”对面的人小声说。
“噢对,我差点忘了。”副校长一拍手,“这是初中部的物理老师,姓童。有事想拜托你。”
许一诺有点惊讶,向对面的人点点头:“童老师好。”
“呐,人我给你叫来了,有什么事自己跟他说。”说完,副校长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后面坐。
看着童老师欲言又止的样子,许一诺微微一笑,站起来慢慢走到他旁边坐下:“请问是什么事呢?”Χiυmъ.cοΜ
童老师看着这个似乎泛着柔光又温文尔雅的学生,有点说不出口。
“那我猜猜看。”
童老师的眼神很是吃惊。
“学习方面?”
童老师摇头。
“交际方面?”
童老师想了想:“算。”
“很困难吗?”
“有点。”这个童老师年龄应该不大,人还是害害羞羞的,看着像实习老师。
许一诺沉吟了一会:“你顾及我的感受?”
童老师嘴巴微微张开。
许一诺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说话却仍是不紧不慢:“如果想带我去见一个人,看看我是否可以把他从黑暗地带拉出来的话,请把详细情况告知。”
童老师觉得,他要面对一个学生,把难以开口的话说出来,还要这个学生来帮忙,又害怕说错话会伤害到他,真是话到喉咙也吐不出来。
没想到许一诺几个问题就把事情基本理顺,也把童老师的心里防线攻陷了。
副校长看着像在工作,实际还在听许一诺说话,他已经见识过许一诺的厉害,但许一诺的表现依然会一次又一次地叫他吃惊。
童老师开口:“他是我一个亲戚的孩子,本来在这里上初一,他考上这学校的时候还跟我约定过等我毕业当他的老师。
可是,一年半前,因为火灾受伤,把自己封闭在家里。偶然听别的老师提起你的事,我想……能不能拜托你见见他?”
“嗯。”
“真的可以?”
“受伤程度你清楚吗?让我去见他你们是想达到哪个程度的期望效果?”许一诺公事公办地说。
童老师愣了愣,他从未考虑过这方面问题,就是看母亲说他八姨天天以泪洗脸,又刚好听说了许一诺,想试试看,也没想过他那么轻易答应。
没得到童老师的回答,许一诺心里了然:“麻烦你跟那边沟通一下,过去之前告知我一声。我号码副校长有。”
说完,许一诺站起来跟副校长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回家的时候,刘千金问:“那个收集癖找你做什么?”
许一诺用了1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初中部一个物理老师想我帮他做件事。”
“写教案还是写重点?”
“去见一个人。”
“谁?”
“一个困在黑暗中的……孩子?”许一诺停顿了一下。
“哇,那够呛。答应了?”刚问完,刘千金就自打嘴巴,“不用回答了,当我没问。”
许一诺抿着嘴,嘴角微微勾起:“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什么事?”
“副校长哪来那么多钱?”
“之前我们班上有谁说过,他老婆在外面炒房子,说什么的时候提起的……哦对,那个谁说副校长室的字画都价值不菲。”骑着车的刘千金有点喘。
“他老婆会把钱给他花?”如果是别人,这句话的语气应该是很惊讶的,但从许一诺口中出来,语气上没有多大的起伏。
“那个谁还说,他老婆的公司,是他以老婆的名义开的,估计收钱的,是他吧。”
“哦,难怪。”许一诺暗暗点头。
“许一诺。”
“嗯?”
“你是不是又胖了?!”这句话刘千金几乎是吼出来的。
“不是。”许一诺肯定地回答。
“那……为什么……我今天骑着那么累……”
“话多。”
“……”刘千金把车停下,“许一诺,你给我下车!”
“当真?”
“当真!”刘千金心中突然冒出一团火,“你就当锻炼身体!”
这个地方骑车回去估计两三分钟,但以许一诺的步行速度回去,可能15分钟还不怎么够。虽说如此,许一诺还是下了车。
刘千金绝尘而去。
许一诺没想到她还真走了,眨了眨眼,叹了口气,抓紧拐杖,开始他的征程。
刘千金刚走的时候心里非常的爽,可是不到30秒她就开始后悔了,想转回去找他,一来要逆向行驶,二来好像很没面子。
纵使4月底的天气不算热,许一诺走到回去都出了一身汗。打开门就看到沈君华正在责备刘千金,马上走过去:“姨。”
沈君华看了他一眼:“去洗把脸擦擦汗。”
“姨,不关妞妞的事,是我自己突然想锻炼身体。”
被沈君华碎碎念了十分钟的刘千金,听到许一诺的话,心脏抖了抖,此话怎么那么熟悉?
沈君华叹气:“不管你们了。去洗把脸出来吃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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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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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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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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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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