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丽是见过一诺的,在许灿辉给她的照片里,那会一诺才八九岁,和许灿辉生活在一起。
虽然许文丽和二哥偶尔会有联系,但他并不会对她提及太多的事情。当她提出要见一诺的时候,许灿辉坚决不同意。
拖了一段时间,许文丽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去学校门口凭着许一诺的照片去找他,见到许一诺的兴奋让她忘却了一切,一心只想带他回来见见母亲,其他的都没有深究。
现在记起,那照片上的许一诺是坐在轮椅上的。
她竟然把这样一个孩子从大城市拉进深山来,在车上颠簸了好几个小时,还从那狭窄的山路进来。
听了陈旺的话,许文丽才感到后怕。她根本没想过许一诺是靠着支架走路。她只天真地以为他长大了……
刘千金看到许文丽在发呆,以为她吃惊许一诺的哄孩子水平,她告诉许文丽,他时常会去福利院给孩子上课,所以哄哄孩子不在话下。
许文丽更是震惊。
孩子们很快就回来,还引来了几个家长。
许一诺依然镇定自若,上起了他最拿手的手工课。
刘千金兴趣缺缺,还是继续跑去贴她的年画。
年画贴好了,整个房子终于看着有点过年气氛。
那边许一诺也教学完毕,孩子们各自拿着自己做的草蜢心满意足地玩着。
刘千金站在院子中间往屋里面看了很久,突然一拍脑袋:“我就说差点什么,春联!”
许文丽还真是忘了。年画是自己婆家贴剩带过来的,春联一般都是要多少买多少,根本不会有多的。
这个村子里,青菜瓜果大多都自家种,肉的话一大早有外面的人拿进来卖。但春联这种,必须要到集市上才有,或者给红包请人写。
许文丽看看天色,这会要去买的话天黑前都赶不回婆家吃团年饭。
“现在来不及去买了。”许文丽陈述事实。
“家里有红纸笔墨之类的吗?”刘千金问。
听到刘千金的话的许一诺有种不详预感,他猛地一回头:“妞妞,别。”
刘千金对他呲牙笑笑,脸上明显地写着“你还欠着我”几个大字。
“应该没有。”陈旺回答。
许一诺听到松了口气。
“我家里有剩的,给你们拿过来。”门外围观的一个邻居转身走了。
“……”许一诺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刘千金走过去,双手往许一诺的双肩一拍:“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全省少年书法比赛冠军。”
“人家那是看我可怜……”
“咳咳!”刘千金清嗓子提醒他。
“都好多年没写过了。”听到刘千金的干咳许一诺马上改口。
许一诺把画画当兴趣,而且没有特定风格,反正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不过他并不喜欢那些诗词歌赋,所以从不给自己的画起名字,有名字的那些,都是刘千金的功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时会躲书房里写。”
“那是静心的,这种还要在大门口挂一年的,我没这个自信。”
“随便写几个字就可以了,不用太认真。”许文丽还想见识许一诺的神奇,听见刘千金这么说,心里有点不明的兴奋。
“就是,姑姑都开到口了,内容嘛,你不是有手机吗?”
“唉。”许一诺叹了口气,举高手点点刘千金的前额,“你觉得我能拒绝得了你?”
“不能。”刘千金认真地说。
他们说着话,拿纸笔的人回来了。陈旺很配合地从屋里搬了张桌子出来放在许一诺面前。刘千金接过红纸在桌面上铺开。
许一诺看着那瓶英雄牌黑墨水,有点哭笑不得。
刘千金用手机搜好了一堆春联给许一诺选。
许一诺看了大门一眼,心里大约打了个底,念及这个家的具体情况,他选定了两对平安顺利的句子,默默记下。
正准备开始,门外有个年轻人挤进来,在桌上放了个碗:“这是我家爷爷早上用剩的金漆,应该还能用,就是不知道够不够。”
许一诺探头看了看,说:“可以的,谢谢。”
“你等等,我爷爷正在过来,他说他要看看。”年轻人说。
“……”许一诺无奈地冲刘千金抛了个眼色,“这是有行家在啊。”
刘千金更是笑得幸灾乐祸。
挤在门口的人慢慢让开,走进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瘦高个子,穿着灰蓝色的衣服,双目炯炯有神,看着就像那些老知识分子。琇書蛧
“爷爷,不如您来。”许一诺向来谦虚,直接就退位让贤。
“你写,我看。”老爷爷伸伸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许一诺沉了沉气,提笔。
“你打算坐着写?!”老爷爷的语气听着很不满。
有人赶紧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老爷爷毕竟是见多识广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就恢复如常。
“我试试看。”许一诺放下笔,双手按着桌子站了起来,“妞妞,扶扶我。”
“嗯。”刘千金一脚踢开许一诺身后的凳子,上前环住许一诺的腰。
“小子不行就坐着,别逞强。”
刘千金对老爷爷一笑:“爷爷放心,他不会逞强的。”
老爷爷竟然觉得这个小丫头的笑容很是晃眼。
许一诺又铺开了一张红纸,两张并排。左手撑着桌面微微弯腰。在左边的纸写上“和顺一门”,右边写上“平安二字”,落笔流畅,字体是洋洋洒洒的行草。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也有隐约的惊叹声发出。
写完这些,许一诺放开撑着桌面的左手,刘千金扶着他后退了两步,左侧补上“有百福”,右侧是“值千金”,然后又拿过一张小的红纸写上横批“万象更新”。全联就成了:和顺一门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
老爷爷鼓了几下掌:“你小子字练多久了?”
许一诺放下笔拿了肘拐撑好,刘千金放开了他。
“不记得了,没有刻意去练。”许一诺看着桌上的字,在阳光底下闪着金光。他也很满意,感觉比他想象中还写得好些。果然还是站着写比较有气势。他本打算是用楷体的,站起来的那一刻才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人这样写对子。”老爷爷微微笑着。
“条件限制,只能另辟蹊径。”许一诺无所谓地笑笑。
“你倒豁达。”老爷爷欣赏着春联,也欣赏许一诺,“字能反映人的性格,你这手字,心态不好绝对写不出来。”
“谢谢爷爷。”
“我爷爷很少赞人的。”年轻人在许一诺耳边小声说。
许一诺对他笑笑。
“贴上贴上。”老爷爷挥挥手。
陈旺去屋角处搬了竹梯过来,许文丽拿了浆糊,配合着把春联贴好。
“不过你这字有点飘,不够踏实,不知道你的人会感觉有点轻浮,你这是下盘不稳,改变不了。”
“谢谢爷爷教诲。”许一诺诚恳地点着头,指指院门,“外面那副能拜托爷爷吗?”
“成!”老爷爷爽快地答应。
许一诺松了口气。
春联写好,许文丽要给老爷爷红包,老爷爷不肯收,说和许一诺有缘,他喜欢许一诺。老爷爷和许一诺说了几句,和他的孙子一起走了,人们也各自带着自家的孩子散去。
这里人吃团年饭一般都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许文丽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对许一诺说:“一诺,我们回那头吃团年饭,吃完你姑父会回来这里的,你们等他回来也给你们带点饭。不会很晚的。”
“姑姑不用担心我们,奶奶我们会看着,饭我们也会做,你让姑父慢慢吃,陪陪家里人,不用急着回来。”许一诺说。
“那……明天大年初一我不能过来,不过你姑父会在。后天早上我再来接你们。”
“好的。”
“妈妈我们不走嘛,我还要和哥哥玩。”陈心怡听到大人说要走,跑过来拉着许文丽的手晃着。
“我们要回家吃饭啊。”
“不要嘛,我不要嘛。”
“听话!”许文丽呵斥。
“心心过来。”许一诺对她招招手,“心心来玩了一天,家里的爷爷奶奶肯定很想你的。和爸爸妈妈回家陪他们玩玩,哥哥送你点东西,你跟哥哥进来。”
“好。”
陈旺进老人的房间捣弄了一阵。许一诺也拉着陈心怡的手从房间出来了。
“哥哥给你什么了?”许文丽问。
“秘密。”陈心怡奶声奶气地说。
“成啊你,还有秘密了。”许文丽抱起女儿,和陈旺一起出了门。
许一诺回头见刘千金一言不发:“妞妞累了吗?去睡会吧。”
“你呢?”
“我不累,我去看看奶奶。”
“嗯。”刘千金转身走进房间。
许一诺走进老人的房间,没想到老人正醒着,悠悠地盯着他看。
许一诺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唯有柔声问:“要喝水吗?”
“你坐下。”老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
许一诺拉过凳子坐好,看见老人想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他探过身子把被子折了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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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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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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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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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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