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我的波塞冬>第二十三章
  我送莫凉出门,回来看见我妈妈我爸爸坐在餐桌的对面吃饭,他吃面条,她吃沙拉;他往面条里面放点儿葱丝,她把沙拉里面的火腿挑出来放在我的碗里。

  我过去说:“你要是不吃火腿,跟阿姨说不往里面放就行了呗。”

  “就是借个味。”

  爸爸说:“你还跟她纠缠这个,你妈妈这么多年跳舞,错过多少好吃的了。”

  我低头吃自己的大米饭。

  餐桌上一时没声了。

  保姆刷完了碗下班了,爸爸给战友打电话。我见妈妈穿戴好衣裙又要出门,我追在她后面说:“你去哪里啊?”

  她说:“我去舞蹈团。”

  用膝盖想都知道她撒谎,我说:“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啊?”

  她拿好了车钥匙在穿衣镜里面看我:“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啊?你自己把你自己管好行不行?”

  我可是气够呛,我爸爸刚回来她就出去,这也太嚣张了。我一下子堵在大门口:“把话说清楚,否则哪也不许去。”

  她上来就拽着我的胳膊往旁边扯,她很有劲,我也是一身肌肉啊。纠缠半天,我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就坐在门边上:“你去吧,我看你怎么出去。”

  她一时也没有办法了,看着我,呼吸急促但是一筹莫展。

  我爸爸在屋子里面说:“闹什么闹啊?菲菲你过来,把爸爸的放大镜给我找出来。”

  我没动,向上瞪着我妈妈。

  爸爸从屋子里面出来了,看到我们这个阵势似乎吓了一跳。

  我妈妈回头说:“安舰长,我没带好你女儿,她现在是个泼妇。”

  他过来给我拽起来,啼笑皆非:“你快过来给爸爸找放大镜。你在哪里赖着干什么?”

  我怎么跟他说?我跟他说我妈有外遇了,她马上就要把你甩了,跟别人跑了?我跟他说,我这么耍泼,像卖菜的农村妇女一样盘腿坐在门前就是要把他的妻子我的妈妈给留住?我跟他说,他找个这么漂亮的老婆有什么好,她从我小时候就跟这个情人在一起。

  我说不说?

  我怎么能说?

  我没有办法,我当然不能跟我爸爸说这些,我拍拍屁股站起来,对他说:“就在我书桌上呢。您自己去拿。”

  他见我似乎放弃跟她较劲了,迟疑了一下,还是自己过去了。

  我看着她低声说:“你是不是去找他?”

  她带上她长长的黑色蕾丝手套,没看我:“是又怎么样?”

  她都不否认。

  我一下子气得脸上发热,可惜她是我妈啊,可惜我爸爸才回来养病啊,要不然,要不然我……我的声音发抖,眼泪直冲上来,我生生忍住:“不怎么样,可是我想跟你说:我要是有个女儿,我不会让她瞧不起我。”

  她已经开了门了,听我说这话,回头看我,涂着淡淡脂粉的一张漂亮的脸孔,无风无浪的表情:“这话说的很有气魄。但是,跟我无关。”

  她扬长而去,我在门厅里站了很久才去书房,进去之前做了好几个鬼脸缓解脸上紧张的肌肉,我不能让爸爸看出来。他没在那里,站在在阳台上,背朝着我。我心里说:她其实是个傻瓜。她什么都不懂。我爸爸多好,又高又帅气,是指挥巡洋舰的舰长,又是宽容和气的男人。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我“呵”的一声傻笑:“我让我妈给我带盒麻酱口味的哈根达斯回来,她说什么不给我带。我不跟她耍泼,我怎么办啊?”

  他回头看看我:“哈根达斯有麻酱味的吗?爸带你去吃天津大果儿吧。”

  我笑起来。

  他也笑。

  我又哭起来。

  他把我搂过去。

  我哭着说:“爸爸,您这回出事可吓死我了。”

  他拍我的肩膀:“爸爸这不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吗?你高兴点儿,啊,姑娘,高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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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我睡的不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我想打个电话跟华音聊聊天,她在很嘈杂的音乐里说:“你回家了也不打个招呼。今天乐队出来玩,我还想让叶海找你呢。”

  “他也在舞厅?”

  “他不在,”华音在那边坏笑,“是因为你不来吧?哇哈哈。”

  “能说点不这么彪悍的话不?”

  “你怎么了这么不高兴?”她在那边巨大的音乐里吼着说。

  “心情不好。”

  “怎么了?你爸妈要离婚啊?你这样。”

  靠这个乌鸦嘴。我两眼一对,把手机给关了。我把胳膊垫在额头上,愤愤的对自己说:我真是遇人不淑。电话这个时候震动起来,居然是叶海,我看着屏幕半天才打开。我赖唧唧的说:“干什么啊?我睡觉呢。”

  “别装。”

  “那你要干啥?”

  “上次剩的那个猪手你放到冰箱里什么地方了?我找半天都没找到。”

  “冷藏的抽屉里。我的杨梅罐头后面。”

  “你藏那儿干什么啊?”他说。

  “我想留给自己吃的。”

  我拿着电话,跟他说话的时候看着窗子外面,夜幕里海天相接,月亮撒了金辉在白浪上,一阵小凉风吹进来,叶海的电话似乎让这个夜晚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你就这事儿啊?”我说。

  “不是。”他说,“我就想半夜里给你弄醒,我就想让你睡不好觉。”

  我又笑又生气:“兄台你有盘算这个的时间不如去澳大利亚给蜣螂帮忙滚粪球去。”

  他在那边呵呵笑起来。

  我说:“今天早上那个是你弟弟啊?”

  “哦……他啊,对。”

  “像个混血儿,你怎么有这么个弟弟?干什么的?”

  “表弟。”叶海说的很不屑,“收账的。”

  我弄不清楚“收账的”算个什么职业,仔细想一想:“古惑仔?”

  “对。黑社会。”

  越说越不像真的了。Χiυmъ.cοΜ

  “我不跟你说了,”我说,“我开始睏了。你也贵安吧。”我把电话按掉,眼皮儿就开始打架,恹恹的要睡着之前想:猪手放了一天了,他吃了也就吃了吧,我娇媚可人的杨梅罐头他可别兽性发作给霸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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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家里呆了三天。大部分的时间里上网看书,陪我爸爸聊天或者出去看场电影,妈妈很忙碌,我不知道她到底干什么。我跟她有事说事,没事儿连话也不想说。这样呆着就渐渐觉得没有意思了,可是真正促使我走的是这一天我在我爸爸的书桌里发现了他们两个的离婚协议。我妈妈已经签了字。

  我站在在那里看了半天。

  我坐下来又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几遍。

  我爸爸走进来说:“让你给我把地图拿来,你找到没有啊?”

  我手上拿着那个东西呆呆的看着他。

  他也愣住了,咬牙低声说:“怎么忘了锁了?……”

  我一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说:“菲菲,我跟你讲……”

  我只问:“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事儿了?”

  他在书房里找把椅子坐下来。

  “你们两个就是想瞒着我啊?”

  “其实……”

  我不哭,我20岁了,足够老而能应付这种局面。父母嘛,父母也是人,爱情不在了,我不能拿我自己要挟他们还要在一起。谁要走,别人都不能留。腿长在一个人的身上,你想拦也拦不住。

  我只是觉得失望。

  我跟他们生活了这许多年,我们一家那么相亲相爱。我真记得我小时候上语文课,老师解释“天长地久”那个词,我当时脑袋里就想,我爸爸我妈妈就是“天长地久”。

  但是现在他们要分开了。

  我爸爸常年出海航行,可是我妈妈对他一直坚贞如一。其实,此前我也曾侥幸的想,这么多年她都过来了,刘叔会不会就是我妈妈的一个小插曲,或者是她一时犯的糊涂,耍的性子。我心里害怕,却还是不愿意相信,我爸爸妈妈会走到这一天。

  但是现在他们要分开了。

  我没有质问,也没有哭闹,我就是慢慢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爸爸跟在我的后面,问我:“你干什么去?”

  我说:“我回学校去。”

  “……”

  他不阻止,他可能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我临出门的时候,回头跟他说:“爸爸,我兜里没钱了。你给我点,行不?”

  他马上掏衣兜,拿了一小叠钞票给我。

  我估计有个千八百的吧,我把它们好好放在兜子里面心里想:“以后可得节省一点的过,这以后就得靠我自己了。”

  我在回北京的汽车上看见前面的一对搞对象的男女大热天都紧紧靠在一起,我心里想:但愿他们不再分开。

  我看见恋爱中的海鸥沿着海岸线追逐双飞,我心里想:但愿他们不再分开。

  我看到城市里有麦当劳的地方三十米之内必然有肯德基,我心里想:但愿他们不再分开。

  向来打的的我在公共交通工具上颠簸半日终于回到干休所,还未等我敲门,叶海从里面把门打开,看着我笑起来:“我听见声音,以为是送外卖的来了。”

  我看看他。

  “你怎么了?”

  “……”

  他可能是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想说个笑话一下子捅在我的痛处:“你爸妈离婚了吗?你怎么这样?”

  难道现在村里流行拿这个开玩笑吗?

  我一下子崩溃,背囊扔在地上,一低头倚在他身上:“靠猜对了,借肩膀来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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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水晶,无能为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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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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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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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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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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