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见自己帮不上忙,便将家里的事都揽了过去,雇了个看门的小厮和浆洗做饭的婆子,又添了一些家具,看着换季了,又替林婉和自己添置了新衣。
只不过,制衣的定金交了半月了,那成衣铺子还没来交货,陈玉只能自己亲自去走一趟。
刚走到门口,就听那成衣铺子的孙娘子大声夸耀:“苏小姐穿上这衣裳实在是好看得紧,也只有苏小姐这般国色天香的美人才配穿这样的料子!”
里头的人是苏瑶,陈玉认识,正是和世子爷走得近的那位。难怪世子爷拒了宫里赐婚,难道就是为了她?
看着也不怎么样嘛,一副柔柔弱弱的小白花模样,比姑娘差远了!
“还是孙娘子手艺好,这样的衣裳不过三天时间就做了出来,我该多付些工钱才是!”苏瑶看起来十分高兴。
“不用不用,苏小姐您来我这儿做衣裳就是给我天大的脸面!”孙娘子恭维道:“等苏小姐好事近了,我定献上最好的料子,只盼小姐进了那晋安侯府的门,别将我给忘了才好……”
晋安侯府主子们的衣裳以前都是孙娘子做的,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尤其是萧景行和林婉和离后,侯府的下人们都笃定这位苏小姐必定是侯府未来的少夫人。
她担心以后做不了侯府的生意,便想尽了法子讨好苏瑶。
苏瑶听了她的话果真万分高兴,羞涩地应下了。
陈玉撇撇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也值得到处说!
“孙娘子,我的定金可交了许久了,不知衣服做好了没有?”陈玉走了进来,看见苏瑶身上的裙子顿时就气到了,这明明是她给姑娘选的!
玉烟阁成衣多为定制,一个样式只有一件。
孙娘子瞥了她一眼,原先陈玉在侯府得脸,她得巴结她,如今陈玉离了侯府,她自然没了好脸色。
“喏,在那儿呢!”孙娘子随手往角落里一指。
陈玉过去一瞧,只见一堆布料乱七八糟地散落在角落里,顿时变了脸色。“孙娘子,我可是给够了钱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哟,陈玉姑娘急什么?我这小店实在太忙,您还是再等等吧!”孙娘子明显是在敷衍。
陈玉也不是好敷衍的,当即就冷笑道:“这天眼看着就要冷下来了,再等等,是让我们留着明年夏天穿吗?”
“我这不是没空闲……”
“没空做?那我给我们姑娘定的裙子怎么穿在苏小姐身上?难不成孙娘子做衣裳也是看人下菜的?也不怕你这生意做不下去?”
“这就不劳陈姑娘费心了!”
孙娘子还真不担心自己生意做不下去,毕竟她这制衣的手艺可是金陵城里头一份,多少贵人都抢着预订,她哪有工夫伺候这些人!要不是她刚开始不知道陈玉离开了侯府,根本就不会接她的单!
“陈姑娘,我这也忙,定金在这,你要么拿钱走那么自己从那边拿两匹布料自己回家做去!”
“这些东西就想打发我?”陈玉抱起那堆布料,气冲冲地往门外扔去,对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大声骂道:“无良奸商,瞧不起人!收了定金不交货,大家都来评评理!”
“哎哎哎,你闭嘴!”孙娘子没想到陈玉这般豁的出去,她虽然看不起平头百姓,可还是要脸的!
苏瑶脸色也不太好看,毕竟事情跟她也有关,便走上前去指责陈玉:“陈玉姑娘,人家也不是故意不给你做的,只是太忙了,你这样太不讲道理了……”
陈玉见到苏瑶就膈应,冷脸对她一笑:“苏小姐倒惯会做好人!你怎么不说孙娘子违约才是没理呢!”
苏瑶哪里不知道,她就是无意得知陈玉在这里做新衣,才故意让孙娘子替她赶制裙子的。
“陈玉姑娘,这玉烟阁的衣裳价钱不低,林姐姐离开了侯府,也该为以后想想……”
苏瑶这话已经不算含蓄了,那孙娘子也立马说道:“就是,买不起还要充胖子,也不怕闹笑话!”
“你说什么?”陈玉气得发抖。
苏瑶仍是那副好心的样子,说道:“不如我买两套这里最好的衣裳送给林姐姐吧,好歹相识一场,我也希望林姐姐过得好!”
“用不着你假好心!”陈玉气得骂道:“苏小姐,人要脸树要皮,我们姑娘前脚刚走,你就顶着侯府未来少夫人的名头招摇撞骗,这还没定下的事,你也不怕将来打脸?孙娘子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说你美你还真是美,只是哪里美都不如你想得美!”
苏瑶被陈玉这么一骂,顿时变了脸色。陈玉却不管,拿了定金就走了。
孙娘子连忙过来安慰,顺带将陈玉骂了一顿出气,“眼高手低的小贱蹄子,真当自己是什么小姐贵人,不过就是下人出身的,连我们这样的手艺人都比不上,也到我面前拿乔!要不是那日沾了常管事的光,我让她连我这门都进不了!”
苏瑶一问才知道那日陈玉是和萧景行身边的常福一起来的,所以孙娘子才没多想,收了她的定金。
苏瑶心念一动,立马向孙娘子告辞,拿了两匹颜色深一些的名贵料子便直接去了晋安侯府。
林婉是不知道这些事的,陈玉也不想说出来让她烦心,只能自己在心里忍着,不过她本就是个大咧咧的性子,从来都不曾受过这般委屈,于是憋了几日便觉得心中不畅,竟病倒了。
林婉急忙让金哥儿雇了车送她去医馆找大夫,刚到医馆就看到常福提着几副药离开。
常福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也没注意到林婉和陈玉就匆匆地走了。
林婉一打听,才知道常福他爹常管家竟然被打了,足足挨了二十板子,差点丢了半条命!
林婉心中惊讶,常顺可是晋安侯府的老人了,老夫人在世的时候他就是侯府的总管,如今就算冷氏掌家,按理说也不会无故发落他才是。
林婉心中疑惑不已,倒是陈玉由大夫扎了针顺了气,听了常顺的事,便犹豫着将自己巧遇常福,借着常福的面子在玉烟阁制衣,后又因为孙娘子故意轻慢而在玉烟阁大发脾气的事情说了出来。
“定金是谁给的?”林婉问。
“当然是我给的!我岂会贪这点便宜给姑娘摸黑!”陈玉连忙回答。
林婉点点头,“那孙娘子没做咱们的衣裳也是知道那是你的定金而非常福的定金,只怕是有人在中间传错了意思,让人误以为咱们的衣裳也是常福给的钱。”
“定是那苏小姐故意的!”陈玉气愤地说道:“那日就她在玉烟阁,必定是因为我骂了她,她就到夫人面前嚼舌根!真是可恨,夫人怎么就信了她!”
林婉笑笑没说话,冷氏想必早就想发落常顺父子了,这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信不信有什么重要的!
两人去探望了常顺,才知道冷氏早就将原先府里得用的下人都给除了职务,安排的都是自己的亲信,只有常顺做事小心,让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这回常福和陈玉去玉烟阁的事被苏瑶添油加醋一说,偏巧今年布料棉絮都涨了价,采买的银钱比往年多了一些,冷氏便给他扣了一个勾结外人挪用侯府财物的罪名,欲将其赶走。
常顺不忍断了儿子的前程,只能站出来承担责任。
不过他死活不承认挪用侯府银钱之罪,只说自己办事不利,买了贵的东西,导致府里财物损失。于是冷氏便以他年纪大了不堪重用为由让他回家养老,而他的职务则由自己娘家表弟接管。
“少夫人,侯府后院没了你,怕是要乱了!”常顺信任林婉,便说出了心里话。
“我已经不是少夫人了。”林婉也不是不觉得惋惜,好歹那里也曾是自己努力撑起来的一方天地。“常叔,侯府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常顺又忍不住叹了一声,他大半辈子都在为侯府操劳,知道侯府都经历了什么。世子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实在不忍心看他再被家里那些人连累了。
又和常顺说了一会儿话,林婉放下礼品就告辞了。出门的时候常福刚好回来,很不巧,萧景行也和他一起,想必也是过来探望常顺。
常福在萧景行身后对她心虚地笑了笑,林婉知道他是成习惯了,每次跟着萧景行去红雨楼厮混也好、夜不归宿也好,回来看到她就是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点憨。
萧景行都不心虚,他心虚什么?更何况,她现在也不是萧景行的妻子了。
林婉朝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萧景行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也不说话,也不让开。偏偏他人高马大的挡在她前面就像一堵人墙,让她无比尴尬。
巷子太窄,她只能侧身从他身边绕过去。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动了一下,林婉吓了一跳,生怕他突然发疯,在这里又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来。
好在,他只是侧身让开,林婉立马加快脚步离开了。
萧景行看着她,目光沉了又沉。
“世子爷,少夫人……”常福忍不住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正要改口,就听到萧景行开口道:“不用改。”
常福:??
世子爷说什么,不用改什么?
“少夫人……”常福试探了一下,见萧景行没什么反应,便知道可以继续说下去,“可能过的不太好。”
常福将上次陈玉还要靠他才能在玉烟阁定制新衣的事说了出来。
萧景行没说什么,看过常顺之后便回了侯府,一会儿的功夫,冷氏安排的那些管事便全被赶了出去,犯了事的也没逃过一顿打。
冷氏立马就赶了出来,见萧景行脸色不好,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解释:“娘也不是故意针对常顺,是他自己还惦记旧主,竟然拿府里的银子给外人用……”
“以后府里由常叔继续管,钱怎么用,他说了算。”
冷氏心有不甘,萧景行明明是她的儿子,却更信任一个外人。
“还有,侯府现在的一切都是我挣来的。”萧景行突然说道,以前他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是现在,他觉得有必要说清楚。
冷氏心里一跳,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却听他继续说道:“我的东西就是林婉的,哪怕她不要。”
“什……什么?”冷氏一惊,急得差点跳起来,“跟她有什么关系,她都走了,不是侯府的人了!”
“她会回来。”萧景行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字一句地说道:“她会回来,你记住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冷槐巷,林家。
陈玉看着玉烟阁的孙娘子亲自送来的新衣,陷入了沉思,好好给定金人家不给衣服,自己骂了她一顿,她反而将新衣连夜赶了出来?
难不成她就是喜欢挨骂?这什么毛病!
“陈玉姑娘,这里都是玉烟阁最好的衣裳了,都是给您量身定做的,算我为之前的事赔礼道歉。”
“不是说我们买不起?”林婉走了进来。
孙娘子往门口一看,只见走进来的女子容貌过人,身姿曼妙,身上的衣裳虽然素净,可穿在她身上却别有风情。
难道,这就是那位前世子夫人?
孙娘子没见过林婉,此时一见,心里不由地后悔起来。难怪那位世子爷还惦记着,这样的人物,哪是那位苏小姐比得上的!
“姑娘,孙娘子给咱们送新衣来,说是最好的。”
“比苏瑶的还要好?”林婉问。
“当然!当然!”孙娘子尴尬地笑笑,恭维道:“这衣裳穿在您身上,别人哪里比得上!”
“不用了。”林婉让外面的人进来。
那些人孙娘子是认识,是城里另一家绣坊的绣娘。她们拿进来的都是一些成衣,孙娘子一看,顿时就惊呆了,这些衣裳竟然比她做的要好看的多!
“新衣我们已经有了,孙娘子慢走不送!”陈玉将频频回头看那些衣裳的孙娘子推到门外,唤金哥儿关上了门。
孙娘子讨了个没趣,只能灰溜溜地走了。回到铺里,正巧遇上来拿衣服的苏瑶,孙娘子哪里还敢再将衣服给她,只能推托说没有。
苏瑶已经看见了那些好看的新衣,便问:“孙娘子,这些不是……”
“不是,不是,这是人家林姑娘的!”人家侯府的人说了,就算她不要,也是她的。
“林姑娘?”苏瑶脸色笑着说道:“她付钱了吗?要是没有,我也可以买下来吧?”
“她是没付钱,可人家萧世子付了双倍的钱,所以苏小姐还是请回吧!”苏娘子有些郁闷,要不是苏瑶忽悠她,她哪里会得罪林婉。
苏瑶顿时变了脸色,“景行哥哥,他怎么会……孙娘子你是不是搞错了?”
孙娘子一肚子火,也没好气地说道:“我看是苏小姐误会了什么吧,那萧世子明明是旧情难忘!”
“你胡说!”苏瑶匆匆转身离开,还特意让人去打听,才知道玉烟阁送去的衣服,林婉看都没看一眼!
她想要的她却弃之敝履,苏瑶只觉得自己嫉妒得快要疯了,林婉她凭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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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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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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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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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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