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夹里是街道监控的截取画面,画面中的郑奇身着女装、头顶长发、脚踩高跟鞋,一副纤长精瘦的丽影确实能以假乱真。难怪他们去营业厅抓人时与郑奇失之交臂了,当时的他就是凭借着精湛的伪装术逃过了警方的抓捕。
张彻说:“鳄鹰已经归案了,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我也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
“既然他都说了,那你还来问我做什么?”
张彻曲着右腿,把小腿抵在了左膝盖上,正一脸从容地睃视着郑奇。郑奇也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张警官,只与他短短对视了数秒后便又不发一语地垂下了双眸。沉默其实是种无形的压力,特别是在做了亏心事的人面前,它更像是一把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刃,无时无刻地在警告着他们。
郑奇被盯得心里发毛,他终于开口了:“我真的没什么可坦白了,鳄鹰既然都交代了,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不过就是帮他跟踪陆婧宁而已。其余的活动,我一概没有参与。”
张警官依旧默不作声,锐利的目光直让男孩心里发怵。郑奇见状便也照猫画虎,打算以不变应万变,他也不说话了。可终究姜还是老的辣,张彻愣是与他‘冷战’了将近十五分钟后,男孩再一次妥协了。
“警官,你有话就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都说!”
张彻交换了一下左右腿,又翘起了二郎腿继续盯着他。只不过这次他却只沉默了一小会儿,便开口说话了:“我刚刚说了,要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可机会我给你了,是你自己不要的。”语毕,他起身把一沓照片扔到了郑奇的面前。
张警官口吻冰冷:“照片上的场景不陌生吧?”
“……”郑奇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在鳄鹰对江宸实施报复的同一天,他也带人去福安路的周家饭馆搞破坏了。照片里的内容正是被破坏后的场景,饭馆的大门被泼了一层红漆,店面的桌椅都被砸了,厨房的玻璃窗也一并被他敲碎了。
“是鳄鹰指使你这么做的?”
郑奇懊恼地耙了耙自己的头发:“算是吧。”
张彻冷不丁地说:“好好回答!”
郑奇说:“我这最多就是依样画葫芦,舒北已经倒台了,我总得为自己另谋出路啊。反正你们得罪了东旭,道上要针对你们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下手比我狠的也大有人在。我就是想着先出手开个头,好为自己在老爷子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张彻怒不做声,幽深的眼眸里已经泛起了阵阵愤恨,兜在口袋里的双手早就攒成了拳头。
还真是荒谬,这个世道简直太荒唐了!他推门离开,直接开车驶向了福安路。
周愿刚从周家饭馆里出来,正好瞧见了张彻的车停在了店外。张警官已经从车里下来了,两人对视时皆沉默不语。张彻朝周愿走近了一步,却见她转过身去把店面的闸门拉了下来。然后,她又蹲下把门锁上后才站起身来对着他。
张彻走到她的面前,开口问:“小愿,叔叔阿姨还好吗?”
周愿点了点头:“还行,人抓到了吗?”
他回答得很迅速:“抓到了。”
她看着他问:“那你今天来是?”
他抿了抿唇:“我就是来看看你,店里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周愿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店门,然后无奈地笑了:“也没什么可帮忙的了,反正也要关店休息一阵时间。我妈被吓到了,情绪波动挺大的。”
他神情凝重:“要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周愿却默不作声。
张彻摸了摸鼻子,试图缓解紧张。他小心翼翼地提议着:“小愿,最近还是让我来接送你上下班吧。”
她却回绝得很干脆:“不用了。即便是在平时,你也做不到正常地来接我。”
“……”对此,他确实无话可说。
两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后,张彻才听到周愿说:“你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反正你也已经抓到人了,想来他们也不会再对我们做什么了。”
张彻若有所思地沉默着,内心很不是滋味。周愿突然深呼吸了一口气,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说:“我想好了,我们还是分开吧。”
即便张警官一早就预料到了分手的前兆,可当他亲耳听到这句话时,他的心仍免不了隐隐作痛。张彻没有立刻回话,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避开了周愿的目光。他可以理解她的立场,可内心却始终放不下对她的执念。
他很喜欢周丫头,也不想和她分手,可他更不希望她成天担惊受怕,也不愿意看到她因为自己而饱受牵连。矛盾的内心宛如一根紧绷的缰绳,在两股巨大的力量下相互拉扯着他、撕裂着他,让他难受不已。
见他依旧沉默,周愿索性解释道:“他们跑来骚扰我家人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害怕。我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也不敢想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她顿了顿,“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我可能没办法继续陪着你了……”
张彻的腮帮子紧了一下,他还是松口了:“这本来就不怪你,该道歉的是我。周愿……”他忽然想起陆婧宁和他说过的话——“以周愿的性格,她分手后是坚决不会回头的”,他斟酌了片刻,才迂回道:“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周愿怔在了原地,有点愕然地反问他:“你希望我们当朋友吗?”张彻点了点头,做不成情侣,那就做朋友吧,这总好过形同陌路。
她笑了,却是一抹苦涩的笑容:“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张警官也勾了一下唇角,可眼底里却满是失落。其实他想开口挽留,却又深知,说再多的话都已经改变不了他们之间的结局。同甘容易共苦难,何况要和他在一起就意味着危机四伏,他不能那么自私,总不能要求一个姑娘以自身安全为代价的去和他在一起吧。
周愿抿了一下嘴唇,说:“那我走了……”
他脱口而出:“还是我送你吧。”她愣了愣,他说:“最后一次。”
“好。”
两人坐在车里皆是黯然不语,周愿侧着头在看车窗外的风景,而旁边的张彻则目视着前方,默不作声。轿车终于在路边停了下来,周愿解开了安全带,转身下车时才对身后的男人说了句:“张彻,再忙也要按时吃饭,身手再好也不要逞强。出任务时,记得要注意安全。”她说得很平淡,可话里的情真意切却像是一只狠厉的手牢牢地捏住了他的心脏。她根本没有给他回话的时间,刚说完便立刻走了。
周愿才刚进门便看到父亲从主卧里捧着一个泡脚盆出来了。她喊了句:“爸,干嘛呢?”周爸爸用下巴指了指紧闭的卧室门,然后说了句:“你妈刚泡完脚,睡下了。希望她今晚能睡得安稳吧。”
周丫头去厨房给父亲倒了一杯温水,再次出来时,父亲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她把水杯递到了他的面前说:“张彻说人已经抓到了,你们可以放心啦。”
周爸爸闻言更是一脸的欣慰:“人抓到了是好事啊,这样你妈也不用再胡思乱想了。还有啊,你一定要嘱咐张彻,让他注意身体啊。”
她点了点头,并不打算把分手的事情和父亲说。周爸则自顾自地开始分析着:“这些来闹事的人不会和张彻在查的案子有什么关联吧?他是不是查到关键的部分,所以惹到什么人了?诶,你还是多叮嘱他,让他一定要小心,多多注意人身安全,听到没有?”
周愿叹了口气:“爸,您是电视剧看多了吧,还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张彻又不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应届生了,他自有分寸的。您顾好自己和我妈就够了。”她思量了片刻,又询问道:“爸,假设您刚刚说得话都成立的话,那您不觉得害怕吗?”
周爸爸却分外凛然:“囡囡,这有什么好怕的!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这个世道向来都是邪不压正的!更何况,咱家的准女婿还是刑警呢。有啥好怕的?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更应该团结互助,一定要支持张彻的工作。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快的抓到坏人。”
周愿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悻悻地把头发别到了耳后,有气无力地说:“爸,您别老是一口一个准女婿的。再说了,张彻是刑警又怎么样,他又保护不了所有的人。那些小混混来砸店闹事的时候,他不也没法儿赶来嘛。”
周爸爸袒护道:“那哪能一样呢,咱们报案的时候是民警接的警嘛。人家张彻是刑警,只管刑事案件。再说了,他知道后不也第一时间赶来了嘛。诶,等他有空了,你就叫他来家里一趟,咱们一起吃个饭。”
她不敢看爸爸的眼睛,只是应付了一句:“知道了。”见爸爸又准备絮叨,周愿赶紧说了句:“我正好下楼扔垃圾!您早点睡!”
周愿出门倒垃圾时,恰巧在街口见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它停泊在对面的街道旁,黄色的路灯斜斜地铺在了车身上,而那一抹高大的身影则躲藏在暗黄灯光下的影子里。张彻倚靠着车身,正背对着周愿在抽烟。
刚刚目送她上楼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反之,他坐在车里盯着她的楼层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下车解闷。被分手的感觉十分不好,张彻很不痛快。但细细琢磨了许久后,他想或许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自那次与江宸的诱敌行动结束后,张彻在警局里呆到了凌晨一点才出来。不曾想,步行至对面街去买烟时,一辆黑色的卡罗拉从不远处急速驶来。弩啸冲刺的轰鸣声里尽显夺命的危险讯号,它笔直地朝张彻冲了过去,却还是因他的身手灵敏而与男人失之交臂。
事后,张彻调阅了街口的摄像头,查阅了黑色卡罗拉的信息。如他所料,又是一辆吊牌车,且车主信息无法确认。即便能查到的线索屈指可数,但他却对事态有了一定的判断。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费尽心思铲除他的人一定是站在他对立面的人。加上鳄鹰之前意有所指的那句暗示,他能断定,背后的始作俑者一定是东旭!
现在,恶人的魔爪已经伸到了周愿的身上,三三两两的事情叠加到一起后,张彻郁闷地认清了一个事实——他实在是分身乏术,根本无法二十四小时的守在周愿的身旁,护她周全。只要他们还在一起,那她就一定会受牵连。
白色的烟云从鼻翼飘出,指间的烟条逐渐燃烬。张彻的肩膀上似是站着两个小人——一个天使和一个魔鬼。天使在和他说——做人不能自私,你要是爱她就放她走;而魔鬼却和他说——做人可以两全,你既然爱她又为什么要放手?正当张彻颔首凝思时,他忽然注意到,暗黄路灯下竟出现了一抹他最为熟悉的窈窕丽影。
是周愿!他抬眼时正好与她四目相对,周愿双手背在腰后,正一脸殷切地看着他。张彻立马站直了身体把烟掐了。
他听到她问:“这么晚了,怎么还站在这儿?”
张彻抿了抿嘴唇:“我抽完烟就回去。”
周愿索性与他并肩而站,学着他把背靠在了车身上。她徐徐开口:“张彻,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两个人都低着头,不与对方对视。
张彻说:“周愿,我能理解你的决定,也不怨你。”他转身看着她,“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是那个让你失望的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我总是惹你生气,我记不住纪念日,约会的时候也会迟到,局里一个电话就能让我抛下你。但即便如此,你还是全心全意地和我处了两年。我对你只有感激和不舍,根本没有失望。”琇書網
周愿看着张彻,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却故作轻快,口是心非道:“你千万不要觉得对我过意不去。其实分了反而对我们都好,你不用再担惊受怕了,我也可以少一点后顾之忧。”
她斟酌着开口:“张彻,案子继续查下去的话,你是不是也会有危险?”
他想起那辆黑色的卡罗拉,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于是,她只能说:“总之,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张彻只是目视着前方,微笑地应了句:“嗯。”
周愿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我们分手的事,我还没和父母说。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太突然了,我暂时还不想让他们再听一个不好的消息。”
张彻下意识地回:“怎么会,和我分手应该是好消息吧?”
她略感难为情,有点悻然地回答道:“我父母其实都挺喜欢你的……”——也很看好我们,所以,分手不算是好消息。可她却没有力气有把余下的话给说全了,而张彻闻言便也不再言语。她的父母喜欢他又有什么用?人家闺女已经不打算和他继续下去了……张警官的内心倏然涌起一阵苦楚。
周愿缓缓开口:“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张彻目送着她走远,然后才打开车门,上车离去。今夜的宁静一如往昔,可他很清楚,今夜过后,他们的一切都只能留在往昔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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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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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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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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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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