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谁来了啊?”宁不篱个性张扬,不会觉得自己这样说话有什么不妥,不过屋内的人,包括宁捕头,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小小的堂屋挤满了人,穿着铠甲的带刀侍卫神情肃穆地站着,宁捕头也是站在了一侧,只有一个男子闲适地坐着,明明是宁捕头的家,却被他硬生生地弄出了主人的风范来,神情淡漠,一点都没有被屋内的气氛影响。
当然值得注意的还有他的容貌,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仿佛老天将所有的钟灵毓秀都集中到了他一人身上,他穿着月牙白的长袍,在别人身上会显得俗不可耐的颜色,却仿佛是为了衬托他的阳春白雪,令人见了就会产生自惭形秽之感。奈何人们大都被他身上的贵气震慑,往往没有看清他的容颜之前便率先垂下了头。
当然宁不篱是没有的,挑开帘子进了堂屋,眼见了这一幕,不由一愣。
宁捕头见她这般没规没距地进来,心中大急,赶紧呵斥出声,“谁教你这般没规矩的!赶紧出去!”
宁不篱见他脸色不好看,纵使心中委屈,也知道现在不是为自己辩解的时候,正要退下,就听到坐着的那个男子微微一笑,笑得光风霁月,眼中却依旧是多年不化的寒冰,“让她进来吧,这件事毕竟与她也有关系。”
宁捕头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宁不篱这时候却忘了看他,自然也忽略了那一丝不忍,而是好奇地问,“什么事啊?”这样大的派头,竟然是跟自己有关的?她有一丝兴奋,毕竟她也是安分不了的性子。
为首的男人微微一笑,白皙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褪色的红木桌上扣了扣,“宁捕头莫紧张,我们的本意也不是伤害你的女儿。她是第一个将矛头指向真凶的,如果先上门的不是我们,你觉得那些人会放过她?”
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宁捕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能够让这个向来刚猛的汉子露出这般神色,想来背后的事情也不会简单。
宁不篱也不傻,很快就明白过来,只怕这次自己是真的闯祸了,不管是这位身份不明的公子,还是他与阿爹的对话,都说明了这一点。如果只是针对自己的麻烦,她也不会害怕,怕就怕,真凶会对阿爹、书呆子他们下手!
“阿爹,到底是什么事情?”宁不篱悄悄地握紧了手心。
“哦,差点忘了给宁姑娘解释了。你是第一个指出那两个人不是被倭寇所杀,而且据说你的查案本事深得宁捕头真传,甚至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这个案子牵扯甚广,不是一个小小的县城能够断得了的,所以需要请你去京城一趟。虽然你已经违背了女子不得充公职这一条律令,只要宁姑娘愿意跟我们走这一趟,我也会向皇上请求特赦的。”
谢初年的笑容笃定,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宁不篱的态度。但是谁都知道,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先不说隐在幕后随时可能找宁不篱报仇的那个真凶,就说刚刚他用一种“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说出来的可以“向皇上请求特赦”,就是宁不篱拒绝不了的。虽然县令特许了她当一个捕快,事实上却不是在正规的编制中,出门在外扮作男人模样,一则是为了方便,二则便是为了免人口舌。真要算起来的话,县老爷也是为了她犯了欺君之罪了。
宁不篱垂下眼睑,没有去看阿爹的神色,便轻声说,“我答应。”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谢初年干脆地站起了身,“我就知道宁姑娘是个聪明人,好好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要启程去金陵了。”
“等一下!”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宁捕头突然挡住了谢初年的离开,让本来沉默在一旁的侍卫瞬间抽出了刀,似乎只要宁捕头有什么不对劲,他们就不会有丝毫犹豫地将手上的刀剑刺过去。
谢初年抬起眼睛,双手微微一压,侍卫们将刀收了回去,不过可以看出,他们依旧充满了戒备,绝对不会让宁捕头有什么可乘之机。
“宁捕头还有何事?”
“谢公子,小女的一身本事都来自于我,如果能够让我一同前去京城,说不定能够事半功倍。虽然我有公职在身,但是相信对于谢公子而言,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吧。”宁捕头抱拳道。
谢初年含笑点头,“没错,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就在宁捕头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时,他又脸色平和地说,“但是我凭什么帮你呢?我这个人,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
哪怕是拒绝人,都让人生不出半点愤恨来。毕竟人家是天上的云,而你只是地上的泥,本来就不是同类,怎么会有资格愤恨呢?
宁捕头心中沮丧,他明白谢初年的意思,要说想要他身上的本事,谢初年只要带走宁不篱就好了,他自称有本事,可是当初为什么是宁不篱发现的线索呢?很显然,要么就是他能力不足,要么就是他有所隐瞒。谢初年不会要一个没本事的人,也不会找一个会对自己有所隐瞒的人。
明知道是这个结果,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试一试。宁捕头的声音有些艰涩,“是我想岔了……只是谢公子……你能保证小篱不会出事的对吧?”说到最后一句,他望向谢初年的眼中已经有了一丝哀求。
谢初年眉眼温和地看着宁捕头,明明看似非常理解他的苦衷,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点温度,“我不能保证。”
宁捕头后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去路。他弹了弹衣角不可见的飞灰,利落地带着一队人走了。宁捕头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门帘发呆,直到宁不篱上前去扶住他的胳膊,小声地说,“阿爹,别看了,人都走光了。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的,说不定成了我们大周第一女捕快回来!”
宁捕头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到了京城去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我要是信你能成为第一女捕快才见了鬼了!”琇書蛧
宁不篱见宁捕头身上的哀戚散去,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早想清楚了该怎么转移话题,“阿爹你就放心吧,你还不知道你女儿我向来机智,谁能奈何得了我?说起来,如果我去了金陵,慎远哥就不用躲着我了,他现在都不敢上我们家来了,怕得就跟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宁捕头直接给宁不篱吃了两个板栗,“这么蹩脚的转移话题的方法,当你爹是傻的吗?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这么一点打击都受不住。你过来,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千万要记清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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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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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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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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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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