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温炎如双眼紧闭,她便趁机上前探了一下温炎如的鼻息,实则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从他晕倒的迹象来看,他并没有服下她递上的丹药。
温炎如,到底还是怀疑她会对自己下手,所以连那种时候她试探性给予的帮助,他都没有安心接受。
想到这里,她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还未等她开口询问花间,宫里来的人便唤了她一声。
寻常人晕倒少则几个时辰,多则一两日便能清醒,可这温炎如身子骨赶普通人却差了许多,这一晕还不知何时能彻底醒过来。
于是随着温炎如进入府中的,还有温宪的一道口谕,下令让她想办法尽快让温炎如苏醒。
她颔首,二话不说地割开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涂抹在了温炎如的嘴唇上。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温炎如的眼睛微张,眯缝着去看她。
温炎如见她坐在自己的床沿边,第一反应竟是有些害怕,哆嗦着拉紧了身上盖着的被褥。
她一只脚翘着,大大咧咧地随意坐着,“太子殿下,你不用担心,现在我不会杀了你。”
温炎如咳了一声,苍白的嘴唇上还沾染着些许残留的血迹。
“你给我的药,我应该服下的。”温炎如只浅浅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站起身来,双手交叉着审视温炎如,“莫不是你怕我下毒?别的不说,我往常最是不屑于这种伎俩的,我向来喜欢单刀直入地战一场,哪里像你一样背后使这些坏心眼。”
温炎如此时却显得理亏,修长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花间,你和叶庭都应该怪我,可我也是身不由己。”
她丝毫不想听他这些辩解,虽然她心里也清楚温炎如的处境生来就是被动的,被动地带着一身恶疾,又被动地成为了太子,最后被动地奢求活着甚至不惜对自己最为亲近的兄弟下手。
可凭什么人就是这么自私的呢?
她没有作答,只是猛然想到了温叶庭。她理解温叶庭,理解他作为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该是多么煎熬。
哪怕在知道是温炎如下毒之后,温叶庭也顾及了旧情,没有对他下死手。竟然只是寄希望于温宪能够惩处温炎如,而绝非自己要亲手处决了他。ωωω.χΙυΜЬ.Cǒm
温叶庭,他为什么就不能自私一点呢?
温炎如许是感受到了自己口中的血腥味,又开口问道:“花间,是你的血液唤醒了我吗?”
她故意呛了他一声,“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将我一辈子困在你身边,做你生命的养分。倘若要是能够再替你铲除异己,登上皇位自然是最好。”
温炎如听完这些话,自怨自艾起来,“若不是我生来就被决定好了出身,若不是我母妃遗愿如此,我才不是非得要做这个皇帝。”
她并没有心思听他闲扯这些,转身就想告辞,温炎如却叫住了她,“花间,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语罢,她愣在原地,在这一刻她深刻地感受到了温炎如发自内心深处的无奈,可她又反复提醒自己,温炎如最是擅长与人亲近,不可轻信他,更不能同情他。
温炎如见她没再挪动脚步,咳了两声,又接着说了起来,“我母妃她是个争强好胜之人,从小她便教导我,她的儿子必然是天之骄子,否则她哪怕在地下也难以安息。可她不管我怎么想,也不顾我本就日渐衰弱的身躯,只是一味地想要我按照她所想的那样去做,好像只有这样我才配是她的儿子。”
她转过身来,却隐约看见温炎如的眼角泛着泪光。
“他这是……哭了吗……”她在心底小声说了一句。
在此刻,她那不该萌动的善意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抱着一丝希望,请求般地问道:“如果我想办法治好了你的病,你能替温叶庭解毒吗?”
温炎如抬起头望着她,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他曾经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法子,但是他见过的所谓名医成千上万,却没有一个能治好他。
所以,他才不得不采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来续命。
她见温炎如没有做声,也没再多言,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他不信任她,准确地说,他谁也不相信。
看来,也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她一边阔步离开,一边在心里询问花间,“花间,你本是百毒不侵之身,那服下毒药后的血液能够毒人吗?”
花间被她这么一问,沉默片刻,缓慢回道:“未曾试过。”
“你看,温炎如对我防备心尤其重,寻常下毒的办法定是瞒不过他,但他必须得饮血才能存活,那是否能够通过血液将毒注入到他身体中呢?”
“你的意思是……要给他下毒?”花间有些惊愕,万般没有想到会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个,以往她最是不喜欢使毒的。
她犹豫了一瞬,她也不想这样。可,如果不用些手段逼迫温炎如,却一直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实在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温炎如,他有什么资格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他不过就是看准了温叶庭向来敬爱他,又狠不下心取他性命。
他不过就是看清了她与温叶庭的情深意重,才对温叶庭加以利用。
一个城府如此之深,却又自以为可怜的人还有什么被怜悯的必要?
“嗯,眼下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作为温叶庭的哥哥,我也不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既然他非要做到这个地步,那我们还要继续仁慈下去吗?”
花间此时是赞同她的,其实花间也想处置温炎如,可又怕替温叶庭报了这仇,他反而并不快乐。
依温叶庭的性子,就算他要揭穿温炎如的假面,但也不会将温炎如逼入绝境。所以他才费尽心思,只是想让温宪来处置温炎如,也是最后想留给温炎如一些颜面,想给他二人这段看似厚重的兄弟情一个交代。
“那如果他知道我们下毒逼他交换,索性就不交出解读的法子,与温叶庭同归于尽怎么办?”花间略显担忧地问道。
“倘若真的走到这一步,不过也就是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发展罢了,用我们的命去换温叶庭的。我们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不是吗?”
话虽如此,可假若真有两全其美的方法,谁又能不动心呢?
花间又思考了一会儿,“你刚说的这个我们可以试一下,看毒药的功效会在身体里停留多久。”
听到花间的话,她眉眼舒展开来,细声问道:“那有什么毒是你们族群能解但别人不能解的?”
“这个不必担心,玉茗姑姑和冬青前辈应该可以同我们一起调制。”
她长舒一口气,“好,那我们今日便开始测试。”
总算是,也该轮到温炎如去这鬼门关走一遭了。
而这边韦筠本打算带着朝颜她们回秦都,在临行之前,蜀州却突然爆发了疟疾,且已传播到锦云城。
城中四处大大小小的医馆皆忙碌不堪,这疟疾来势汹汹,没想到在这冬去春来之时更为肆虐。虽说这感染上的疟疾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但传染性极强,往往这还未痊愈,那边却又被感染了。
有些医馆甚至无力再接收新的病人,只得让病人在门外哀号,顿时之间满城净是悲声,那药材也是水涨船高,青黄不接。
韦筠见此情景,自然也是担心万分。这秦都刚接手蜀州不久就面临如此迅疾又猛烈的病灾,多少让老百姓心中生出了一些不满。
朝颜见韦筠如此焦头烂额,便主动请缨道:“不如我和夕颜也去帮忙吧,蜀州是我们的故乡,也算是我们应该做的了。”
韦筠担心朝颜的身体,先是连忙拒绝,又关怀说道:“我已经安排侯王爷从其他地方调遣医师了,你大病初愈,且先歇着。不然等回到秦都,咱们成婚还有的忙。”
朝颜一听这话,脸不由控制地红了,抿了抿嘴唇。
但又转念一想,或许这也是一个洗清族群冤屈的好机会,于是又说道:“这个时候我和夕颜出面可能是件好事。一来我们在百姓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是作为一个医者的本分;二来若是能够趁此机会还我族一个清白,不要再招惹是非,自然是一举两得。虽说侯王爷已经对外宣布我族大多数人已经离世,但这背上的恶名至今还没来得及去除。”
韦筠见朝颜言之凿凿,觉得她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也不再推辞,“好,那你们去御花台帮江宁吧。花间这一走,御花台整个担子都落在了她身上。这几日御花台也开始收纳病人了,那里不仅有可用作隔离的寝舍,还有积藏已久的药材。”
朝颜颔首,二话不说便拉着夕颜往御花台赶去。
但御花台多年以来首次对外医治平民,搞得城中百姓是始料不及,原以为这御花台只是一专职培育花种的行会,但既然是官府所辖机构,定然这医术也不在话下。
然而百姓们却都猜测,这往常为官府行事的御花台,医药费想必也是相当昂贵,所以接连几日前去御花台医治的人寥寥无几。
后来韦筠见状,便在御花台门前张贴了告示,所收费用与寻常医馆相差无几,百姓才消除了心中疑虑大着胆子前去。
而朝颜她们不眠不休地一连诊治了好些百姓,总算研究出了一个妙方,将那方子分发到城中各处的医馆,均按照此方开药,不足两日,疟疾便被抑制住了。患病的百姓也纷纷前往御花台进行诊治,久而久之,城中传闻御花台里的人都是活菩萨。
整座锦云城犹如在碧波浩渺的一叶轻舟,风微浪稳,海不波溢。
韦筠便借着这个机会,让侯王爷张贴出告示,澄清了朝颜她们的身份,说她们只是游历四方的布衣郎中,并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只是遭人报复才被杜撰如此。
城中百姓受此恩泽后,自然也就醒悟过来先前那册子乃是一派胡言,前来锦云城的江湖人士逐渐听闻了此事之后,也就没了兴致再去深究,权当是无聊的消遣罢了。
韦筠同时还吩咐侯王爷整理了关于蜀州的历史记载,一律不可提起关于这族群的事情,连带着王淼那些嬉笑怒骂的过往也一并被尘封了。
而当韦筠再次打算带着朝颜离开蜀州时,却收到了一封来自豫都的书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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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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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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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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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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