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探了一下朝颜的呼吸,还是那么浅薄,好似她的生命已经快在此刻画上句点,而墨点将要落下。
她小心地将朝颜盖着的被褥掖紧,转身出门寻来附近的官兵。
“现在可有陶玄驹的消息?”她单刀直入问道。
那官兵向她拜了一下,恭敬回道:“已经派人去追击了,候王爷吩咐过,若有什么发现会第一时间来通知大人。”
她点点头,找来一辆马车,同冬青一起将朝颜送回了合欢里。
夕颜此时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她们的到来,远远看到冬青坐在马车外,便立马迎了上来。
“前辈,我姐呢?姑姑她们呢?”夕颜眼张失落,又埋怨道,“我居然没有听到夜里的动静,你们也不叫醒我……”
冬青的神色黯淡下来,夕颜一见他迟疑不语的模样便懂个大概了,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在马车内听到夕颜按捺不下的声音,探出身子来试图抚慰夕颜,“夕颜,你姐在这里,先别急。”
夕颜听到这话立刻闭上了嘴,让马车继续往前走,等马车停下,她掀开帘子一看,朝颜昏迷不醒的模样映入她的眼眸。
瞬时间,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强忍着的泪水在此刻决了堤。
当初若不是为了救她,朝颜或许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夕颜嘴微张,连多余的话说不出口了,只帮着背朝颜进门去。
待把朝颜安顿好后,她便向其他人一一说道情况,众人听后一片沉默,虽然说一直以来的疑惑总算是得到了解答,但却也没想到陶玄驹会如此赶尽杀绝。
夕颜脸色苍白,仿佛丢了魂魄在流浪。
“我姐她……冬青前辈,你想想办法啊……”夕颜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喃喃自语道,“姑姑们的身份你们都确认了吗……玉茗姑姑一定有办法……”
说完夕颜崩溃得蹲在地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只能看到她的肩膀不断颤动。
温叶庭见此情形,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踱了几步,来到冬青身旁,低声说道:“前辈,陶玄驹这样不是多此一举吗?若是一开始抓捕她们时就没想过要给活路,又何苦等到现在才动手呢……”
冬青拉他走到门外,胡子也耷拉下去,“说到陶玄驹,你得看好花间了。我见她对陶玄驹已经深恶痛绝,可陶玄驹这人揣奸把猾,难以捉摸,我担心她一心为了报仇会吃亏。”
温叶庭颔首,“前辈放心,花间她虽然性格直爽,但绝不会意气用事。”
说完这句话,温叶庭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其实以前的花间在他眼中是温婉尔雅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花间的认知变成了这样。
翌日清早,她正打算前往御花台拿些珍贵的药材回来,好继续研究如何医治朝颜,却远远看见了那个小厮,火急火燎地往她这里来。
“大人,有陶玄驹的消息了。”他压低声音说道,但语气中却有掩盖不住的激动。
听到这话,她显然也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眉眼起伏像波涛汹涌的大海。
“他在哪里?”
“大人还记得先前被大火烧毁的那个山寨吗?有人在那附近看到他了。”
“所以,那个山寨的人果真是他的故交吗?”她自言自语道,又转向那小厮,“我要去找他,还请小哥帮我给候王爷通报一声,借当地的官兵一用,多谢。”
“大人言重了,太子殿下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这都是我们该做的。”那小厮说罢便离开了。
她转身又回了合欢里,同大家一起商量如何抓捕陶玄驹。
夜半之时,陶玄驹率领部下在那离山寨不远处的客栈歇脚,一旁的人向他禀报道:“大人,小的已经四处打听过了,这个寨子前些日子就已经被火烧毁了。后来官府的人来过,但据说没有找到是谁干的。”
陶玄驹将手中的长刀握得极紧,愤恨地骂了一声:“继续给我查!一定要找出凶手!”
说完那人便踉踉跄跄地退下了,只留下陶玄驹一个人在屋中惆怅万分。
他本想借山寨躲避一些时日再离开蜀州,却没想到抵达之时,整个寨子上上下下都已葬身火海,只留下无穷无尽的灰烬。
陶玄驹暗地哼笑了一声,自己刚放了一把火,老天却又还了他一把火。
报应吗?报应啊!
可他想不明白会是谁做的,早先为了庇护这些山匪不受王淼的迫害,他才将寨子迁到这个山高水远的地方,以向王淼证明自己的忠心。
如今,他还是没能护住他们。
陶玄驹觉得心灰意冷,无以自遣。他只是想拼尽全力地活下来,报答山寨的恩情,仅此而已。所以当初王淼用这个山寨威胁他时,他才决定背叛。
可现在山寨没了,他如今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陶玄驹让手下在山寨的周边足足调查了三日之久,却一直没有进展,他只能另寻他处躲藏。因而,他打算去蜀州西部的深山密林处,那里就算被发现也还能有机会借助地势逃脱。
这日夜里,陶玄驹动身出发,刚走出不远。此时传来一阵花香扑鼻,借着那北风直灌心底。
陶玄驹心生警惕,便喊道:“都把面具戴好,屏住呼吸,小心有诈!”
这个味道陶玄驹觉得熟悉,还好吸入得不多,还未深入脾胃,却发现周遭有几人已经倒地。
陶玄驹心知不妙,便命令道:“撤!”
于是众人便一同上马,想要离开此地,刚走出几步之遥,马却被绳索绊住,翻了个四脚朝天,马背上的人也相继落地。
陶玄驹定睛一看,那地上牵起了密密麻麻的银线,想必此处已是埋伏重重。
他起身,想要弃军逃跑,对身后的手下说道:“替我拦住他们。”
众人则持刀转身,呈防御态势。陶玄驹见状,便跃身往小路跑去,还未深入林间,冬青从树下跃下,长剑直指陶玄驹的颅顶。
陶玄驹以刀一挡,后退几步,石径悠则在他身后上前刺了一剑,三人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那边温叶庭和夕颜带着当地的官兵,想要将陶玄驹的部下一网打尽。
陶玄驹见势不对,又想趁乱逃脱,结果从树上落下一张罗网,将他捕个严严实实,那网撒上了绕指柔,他很快便拿不起刀,单膝倒地。
她见陶玄驹已经无力动弹,上前几步,试图用剑抵着陶玄驹的胸口。谁知陶玄驹从袖中射出一支暗箭,她飞速地闪开,那箭却正中了身后的冬青的左肩胛。
冬青顺势倒地,血从肩膀上渗出,滴落在白衣上,显得分外乍眼。
她慌乱中连忙扶住冬青,关切问道:“前辈,你没事吧?”
冬青摇摇头,从怀里拿出金疮药敷上,“无妨,你快看住他,别让他跑了。”
那边陶玄驹已经站起身来,用长刀划破了网,正想往远处跑。
她立马追了上去,正觉得奇怪,这陶玄驹怎么中了毒还跟没事人一样。
“许是他早有防备,往年他一直待在王淼身边,有些解药也不足为奇。”花间猜测道。
“那看来是趁我去扶冬青前辈时,他服下了解药。不管了,无论如何,今天他都得死。”她在心底回应道。
跟随着逃跑的陶玄驹,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一旁的丛林。在夜色的渲染上,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着,生怕遭到陶玄驹的偷袭。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个办法引他出来。”她心底想道,于是故意露出破绽,不防备地将背转了一个方向。
不出所料,从她的背后袭来的正是陶玄驹的刀芒。
她俯身下沉,双手握剑抵挡住从她头顶上砍下的长刀。
陶玄驹也使出了全力,将她往下使劲压。
她单膝跪地,膝盖在地上已经摩擦得渗出血痕,手却始终坚韧地抵挡着,一丝也不松懈。
刀剑相交,闪烁的锋芒在月色中好似两条交汇的河流,相会又相离。
陶玄驹感到吃力,他也没想到她竟可以在如此高压之下坚持这么久,于是又狠了下心,用力再往下。xǐυmь.℃òm
她见陶玄驹的手背青筋暴起,也知陶玄驹的力气已然全部使出,便暗地里给自己鼓气。
“我不能输。”
于是她索性用那已经血肉模糊的膝盖生生地在地上开出了一条道,侧身从陶玄驹的长刀下滑走,起身让陶玄驹落了个空。
从膝盖上渗出的血,淋漓地往下流淌,很快就染红了她的小腿。
陶玄驹自然是不会放过她,但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放弃自己那条腿,用身躯摩擦出一条生路。
陶玄驹的长刀又向她砍来,只是这次的目标是她的腿。
她忍住疼痛,一跃而起,踩在陶玄驹的刀上,往下俯冲,朝着陶玄驹的喉咙而去。
陶玄驹很快就抽起长刀,挡住了她的袖剑。两股气流相交,顿时间两边的兵器也都开始颤动。
力量越是抗衡,那兵器越是承受不住,瞬时从二人手中飞走。
陶玄驹便伸手想去捏住她的脖颈,她则用一侧手肘抵住陶玄驹的胸口,顺势拉住陶玄驹另一只手让他节节败退。
陶玄驹抽出一只手给了她一掌,她连退好几步,口中的血也顺着嘴角流下。
此时陶玄驹以为自己已经占了上风,想到花间不能死,便盘算着将她打晕即是,于是又上前想要袭击她的肩膀。
可他没料想到,对面的她,此时已经将生死置之身外,这次就算拼了命也要抓住他。
她看破了陶玄驹的意图,直接将肩膀留给了他,而自己则握住陶玄驹放在她肩膀的手,奋力折断了他的手掌。
陶玄驹疼得大喊,她顺势又松开手握拳,一拳击打到陶玄驹的天灵盖,震得他倒地,晕了过去。
见陶玄驹已经没有了意识,她的腿一软,半跪在地上。
“花间!”远处传来温叶庭的声音,他上前抱住她歪歪扭扭的身子。
又看到她的膝盖已经磨得隐约可见白骨,脚边淌了一地血,温叶庭顿时失了态,心如刀割般反复说道:“怪我,怪我不能动用内力,不然你也不会伤成这样……”
放松下来,她这才感觉到又累又痛,都没有力气去回答温叶庭的话,只皱着眉头,苍白的嘴唇被嘴角还残留的血染得触目惊心。
“我没事……”她很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温叶庭将她揽在怀中,用衣袖小心地擦掉她脸上的血迹。
慌张的心情已经从他的眼睛里溜了出来,她看到温叶庭如此这般,抬起手拉住他的手腕,指尖摩挲了几下。
温叶庭此时感到莫大的安慰,止住了他欲掉落的泪水,背起她往回走。对现在的他来说虽然很吃力,但他谁也不让,步履蹒跚而又傲然挺立地一直向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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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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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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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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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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