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叶庭脱掉外衣,让她一同躲在那衣服下,又艰难地走出一截,见不远处有一破败的木屋,想必是当初那部落遗留下的。
两人便快步走进门去,只见门内漆黑一片,他们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正在整理自己的行装。
温叶庭感觉自己的肩上缓慢地搭上了一只手,轻快问道:“采采,怎么了?”
她正在抖落身上的雪花,疑惑地望着他,漫不经心地回道:“没怎么啊。”
温叶庭借着月光,看见她双手都在掸着衣裳,顿时魂飞魄散,拉起她往门口跑去,惊叫一声:“啊!有鬼!”
她被他吓得一激灵,急忙问道:“啊!哪里,哪里?”说罢跳到温叶庭的身上,揽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不敢抬头。
只见黑暗中隐约有个身影,随后传来沉闷的咳嗽声,沧桑地说道:“我不是鬼,老夫还以为你俩是鬼呢……”
温叶庭竖起的汗毛这才顺下来,回道:“老人家,这黑漆漆的你为何不掌灯?我二人见屋内没有光亮,还以为是废弃了的小屋,多有冒犯,还请您见谅。”
那老者无奈地笑了一声,“年轻人,老夫眼瞎了,这灯有与没有,对我来说没有区别,自然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她听罢心底一软,反应过来自己跳到了温叶庭的身上,有些尴尬地落地。开口说道:“老人家,你为何独自一人在这深山里?我看这里也没什么可吃的,你如何生活?”
老者叹了一口气,“我年少时犯了些错,无意间触犯了这圣山,于是部落的人后来找到我,逼我留在这里赎罪,以求山神的饶恕。我这也是刚来不久,带来的粮食尚能糊口,再过些时日恐怕只能啃树根了。”
温叶庭又接话道:“恕晚辈直言,那部落是因为您才下山去的吗?这山现在变得如此恢诡谲怪,是因为什么呢?”
老者颤巍巍地摸索着坐下,缓缓回道:“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进山来采花,谁知那花却掌握着这座山的灵,一旦花被采摘后,这山体便由上至下逐渐衰退。一开始部落以为是气候的缘由,山顶上的植物才相继凋谢,后来发现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已经种不出庄稼了,他们所居住之处也尽数衰败,其他地方又没法安身,这才不得已下山来,另寻住所。自那以后,这山就变了。后来不知怎的,部落发现恐怕是因为当年我采了那花才导致这山如此凋零,便找到我询问究竟是采了何种花,又让我带上那花回到山中,可无论我们怎么努力,这已经采摘下的花又怎么能再活过来呢?所以,他们便惩罚我留在山中忏悔。”
她听罢觉得百思莫解,“老人家,既然这花是你几十年前采得,又如何能保存至今呢?”
“小姑娘,这世间之事纷繁复杂,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只知道这那花苞确实一直如初。”
温叶庭越听越觉着这个故事有些耳熟,悄声对她说道:“你记不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几十年都不败的花苞。”
她沉思了一会儿,蓦地恍然大悟,不自觉喊出口:“韦筠!”
老者听到韦筠的名字,也为之一动,脸上已垂落的肉不自主抖动了一下,高昂问道:“姑娘,你刚喊的可是韦筠?一位公子哥儿,说话细声细气。”
她急忙答道:“没错,正是韦筠。我们是他的友人,他曾告知我们,在蜀州境内遇到过一位老者,当初与他提过起死回生的故事,还给了他一枝花苞,那花苞呈黛青色,犹如刚采摘的一般。”
老者有些激动,连忙唤来她,“既是韦公子的友人,那你且说说来此处干嘛,看老夫能帮上什么忙。”
她望了一眼温叶庭,温叶庭颔首示意。她便接话道:“不瞒您说,我二人前来九鼎圣山,是为了寻一种花,此花名叫回生花。”
老者听罢放声大笑,感慨道:“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当初我给韦公子那花苞便就是回生花的花苞。当时我以为这回生花再也开不了了,便想着给韦公子留作纪念也罢,反正在我手中毫无用处。没想到造化弄人……”
两人一听这话,顿觉果然是绝处逢生,追问道:“老人家,那你现在还有回生花的花苞吗?可以的话你把这花苞给我们,我们帮助你逃离这里,你看如何?”
老者面露难色,回道:“姑娘,不是老夫不想帮你,当初我就采得两株,一株给了韦公子,另外一株被这部落拿走。当时百般尝试未果,首领便一怒之下将那已经百般摧残的花苞给折断了。所以现在你最好是赶紧联系上韦公子,看他那株是否尚在。”
温叶庭接话道:“好,多谢老人家。不过倘若你愿意,我们还是可以助你下山,明日天一亮便可出发。”
老者急忙谢道:“你们都和韦公子一样,是好人呐!但是姑娘,我可得提醒你,这花苞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绽放的。当初我告知韦公子说需要用眼泪浇灌,还隐瞒了一个残忍的事实,乃是我后来推断得知的。”
她醍醐灌顶,说道:“哦对,韦大哥先前说过,当初您用眼泪浇灌但是没有成功,所以问题出在哪里?”
老者咽了下口水,低沉答道:“不知他有没有说过,我父亲为采花从悬崖上摔下来,手中攥着那花苞。这些年我思索了千百遍,想必只用眼泪是无法使那花绽放的,还差一味引子,这引子便是死去亲人的血。”
温叶庭听罢震撼不已,吞吞吐吐说道:“这未免太过狠毒了些……”
“没错,你想这回生花之所以能起死回生,那必定是要与上苍一物换一物,一命换一命。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需要眼泪和血液同时浇灌了,或许就是想要告知老天,我可以用自己的命去赎回他的。”
那老者顿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虽说我不知道你们找这回生花是为了救谁,但我想至少得牺牲一人的性命才行。”
“这个不难。”花间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是喜出望外,又提醒她道,“我的血应该可以让那花苞绽放。”
她松了口气,幸亏花间的血液能有此功效,不然要她为了救温叶庭去杀害一个他的亲人,实在是灭绝人性。
老者没再作声,三人各自散开来歇息,温叶庭坐在花间的身旁,悄声问道:“采采,若真是像这位老者所说,我倒觉得这毒不解也罢……”
她侧身在温叶庭耳畔,低声回道:“傻子,你忘了吗?传人之身,血液可使枯树生花。”
温叶庭拍了下大腿,豁然说道:“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睡吧,明日我们下山去,给韦大哥写完信就回锦云城。”
温叶庭点点头,又说道:“你说这世上的事真是讲究一个缘字,当初我们都以为韦筠是被那胡诌给骗了,没成想人家所说句句属实,现在于我还有救命之恩,一切仿佛早已在冥冥之中安排好,而我们就像是那篇章中的一个笔画罢了。”
她也感慨道:“万事固如此,人生无定期。天意如此,乃是幸好。”
幸好总算是找到了可以解救温叶庭的法子,幸好温叶庭不用被这改变的历史推向死亡,幸好……
花间感觉心中石头落下一半,语气轻松地向她道谢:“石姑娘,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等温叶庭的毒一解,我们就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吧。到时若有什么变故,也该由我自己来承担。”
她微微颔首,却不知怎的有些害怕那天的到来。又想到花间那些生死未卜的族人,觉得这担子也许还没到要撂的时候。
想着想着,她困乏地在这漆黑的夜中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微亮,二人搀扶着那瞎眼老者,准备下山去。刚走出不到几公里,偃于氏的人便从隐藏着的道路两侧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首领把刀架在自己的肩上,咄咄逼人地说道:“去哪里?今天谁都别想跑!”
温叶庭见状解释道:“首领,我们并无恶意,现在只是想下山去,并未带走这山中的一草一木。”
首领沉重地哼了一声,“就是你们这些外来人士,不懂得何为敬畏,害得我部落赖以生存的圣山变成如今这副光景,不得不弃山而去。现在你们当然是带不走什么东西了,因为这山的灵已经被你们这些利令智昏的人给掏空了!你们抬眼看看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希望?”
老者推开温叶庭的手,上前迈了一步,“首领,此事因我而起,你放他们走吧。”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你们谁也别想走!”wWW.ΧìǔΜЬ.CǒΜ
话音刚落,首领便让人上前抓捕他们,她灵机一动,高声说道:“且慢!倘若我能让这山完好如初,是不是你就能放过我们了?”
首领轻蔑地笑了一下,“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这山已荒凉多年,岂是你一己之力可以挽回的!”
她上前,走到那首领的跟前,笃定回道:“首领,如今这山已然如此,让我小试牛刀也不碍事吧?若是我能做到,那你便信守承诺,放我们下山。若是我实为口出狂言,那你到时再将我们绑了去也不迟。”
首领看着她稳如泰山的样子,倒也被唬住了,心想死马当活马医,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轻笑一声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不过,我只给你三天时间,那小子也得先让我带走,以免你们耍什么花招。”
说罢指着温叶庭,她自然不愿,回道:“不行,他有伤在身,你若信不过我,大可在此寸步不离地守着。”
“人我要,严加看管也是自然,若你不同意,那我们也就少说废话了罢。”
说完首领又跃跃欲试,想要动手。温叶庭赶紧阻止道:“好,我跟你走。”
她听罢回头看着温叶庭,隐忍不发,眼神示意他不要。
温叶庭上前几步,走到她的身侧,温软说道:“三日后我在山下等你。”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温叶庭又对她劝解道:“没关系,你安心做事,不用担心我,我谅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首领有些不耐烦,高声喊道:“别磨磨蹭蹭了,若是你真能做到,人我自会安然无事地还给你。但倘若你是信口开河,我看你们就谁都别想离开这山。”
温叶庭拍拍她的肩膀,阔步走到那首领身旁,说道:“走吧。”
她回过神来,对留下看守的人问道:“这雪山的水源源自何处?带我去。”
老者一听,立马劝道:“姑娘,这山的水源乃由山顶流出,要到那山顶必是异常艰难,何况这终年积雪,想必也要花费一些功夫才能准确找到那水源。若没有十足把握,你可得三思啊。”
“老人家,要说把握倒也不是十足,可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老者哀叹一声,“抱歉姑娘,连累你们了。”
她摆摆手,又转向部落众人,询问道:“你们谁跟我一起登顶?”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推出来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总角少年,说道:“就他吧,手脚灵活,我们其他人就和这老头一起。”
“行,那小兄弟,事不宜迟,咱们走吧。”
说罢她便阔步往山顶而去,那少年畏畏缩缩地跟在她身后,不敢声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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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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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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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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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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