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王淼已经死了,为何不趁乱将王妃的族人一并带回?”那人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问道,一边来回摸索着手上的指环。
他的声音虽然孱弱,但却传达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姿态。
陶玄驹低着头,仿佛还是第一次听到面前这人如此严肃的话语,吓得连忙解释道;“属下一早便藏身了起来,想着等花间与族人汇合时再去追击她们。不料本已经快要得手,却被烨王阻拦,孤身一人实在难以与之抗衡,这才马不停蹄前来请求支援。”
说完,陶玄驹鬓角的汗终是从脸上滑落,大气不敢出地看着地面。
那人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缓慢地踱步到陶玄驹的面前,低声说道:“上次你送来的血液已经少得可怜,仅够使用一月有余。我想事态紧急,你应当清楚。”
陶玄驹又叩拜一次,“属下明白!只是属下得到消息,王淼死后散播了此族群的讯息,想必此刻锦云城内各路人士云集,再加上烨王的庇佑……若是仅靠我一人……”
陶玄驹还未说完,那人打断他,“不就是兵马吗?我给你,你先想办法将那些人都解决掉,一定不要让他们捷足先登,伤害到花间。不过,族人只是诱饵罢了,别在她们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抓捕时,若有人反抗,可就地击杀,留几个活口足以。”
此话一出,着实惊到了陶玄驹。纵使他平生手上沾满鲜血,但也没想到越是身居高位者,这手段就越是惨无人道。
那人上前扶起陶玄驹,接着问道:“烨王如今可知当年是你擅自杀害他母妃,故意留下那令牌引他前去蜀州的?”
陶玄驹摇摇头,“他应当还不知,此事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哪怕他当面质问王淼也是无济于事。”
那人会心一笑,“这样说来,他以为自己大仇得报,实际上却只是被我当作手中的刀刺向了王淼。可笑至极!他的命留得值,不然还欣赏不到如此精彩纷呈的戏码。”
“当初在安乡,若不是我认出他是烨王,他早就成了我的刀下魂了。说来这花间确实医术了得,我看烨王那日已然奄奄一息,没想到竟被如此轻易地救活了,不过几日便恢复如初。”
“想必用了什么非常之术吧。所以,我一定要得到她。”那人坐于榻上,睥睨着命令道。
“属下遵命。”说完这话陶玄驹便离开了。
只留下那人咳了几声,眼角露出不可名状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陶玄驹的背影。
这边韦筠已回到锦云城,前去与花间她们汇合。温叶庭替他斟了一杯茶,问道:“韦兄,现在那边情况如何?”
韦筠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回道:“你们放心,安然无恙地到了若水,已和其余族人聚集在一起了,常人必定很难发现她们。累死我了,有什么吃的?”
她便把糕点递了过去,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秦都?”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心里竟还想着让韦筠早日回都辅佐社稷,好生去去他那一身浪荡的江湖气。
“为何你们都希望我回秦都,你也是,朝颜也是。”韦筠疑惑问道,咬了一口那桂花糕。
她连忙解释道:“啊,我是想着事情既已结束,你和我们待在一起总是不太安全的。而且你一个秦都太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担当不起。”
韦筠指着温叶庭,“那他呢?他不也是豫都的皇子,他都待得我为何待不得?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朝颜。”
温叶庭被他这样一说,差点呛到,“诶,打住,我可与韦兄你不同。我横竖不过是一个落魄皇子罢了,比不得你太子这般尊贵,将来这秦都的江山还得你说了算。”
韦筠无奈道:“你俩这一唱一和的,几日不见就这么如胶似漆了?反正我不管,我要待到朝颜她们安全为止。”
她咳了几声,“好,你要待便待吧。不过,这无妄之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恐怕有得等哦。”
“不怕,我边玩边等,就是和你俩待一起有些烦人。渊之呢,我让他陪我玩。”
“渊之回豫都办事去了,还未回来,只能辛苦韦兄和我们一起了,可能还得麻烦韦兄平日里偶尔也做做饭。”温叶庭笑道。
“啊!我刚突然觉得我是该回秦都了,现在走还来得及吗?”韦筠双手捧头,作头疼状。wWW.ΧìǔΜЬ.CǒΜ
“来得及!”说罢她便把门打开,伸手示意韦筠慢走。
韦筠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膳房在哪儿?我饿了,温兄来给我烧火!”
温叶庭也站起身来,向她嘀咕着:“我真是要成个伙夫了。”
夜幕初垂,华灯初放,外面又开始飘扬着雪花,好似这天地间都裹上一层朦胧的白纱。
众人围坐一堂,韦筠开口说道:“花间,蜀州往年也会下这么大的雪吗?我在秦都很少能见到雪,前几日途中休息时缠着朝颜她们陪我玩雪,玩不了一会儿就我一个人在那儿瞎胡闹了。”
她抬头同情地望了韦筠一眼,心里想道:“大哥我也是秦都人,这一月看的雪比以往一辈子的都多,现在也不觉得稀奇了。”
韦筠见她不说话,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来,“韦大哥,不如我们去辉月阁听曲儿吧。我都打听好了,那歌姬不仅唱词婉转悠扬,还生得一副出水芙蓉般的面孔。”
“好啊!我先前就一直想去,温兄不肯陪我。这下空闲了,刚好可以去听个痛快!我们明日便去。”
说罢韦筠兴奋得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我吃好了,你们收拾吧,我要回去休息了,连着几天赶路可把我这小胳膊小腿的累坏了。”
“好,你快去歇着吧。”她对韦筠说道,便站起身来整理残羹,又对温叶庭说道:“你也回房睡觉吧,我来收拾就好。”
温叶庭摇摇头,“我不累,一天到晚啥也没干。我待会儿去给你烧点热水,晚些时候烫烫脚,这样睡觉才不会冷。今日这气温又降了一些,我看你房里的被褥有些薄,明日我们再去置办一些吧。你夜里要是冷就给我说,我把我的那床也给你,然后我就去跟韦兄挤挤。”
她嘴角微微一动,想跟他开个玩笑。便故意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俯身低头细声说道:“你俩这样不太好吧。”
温叶庭听到这话脸一下猝不及防地红了,烧得耳根滚烫,吞吞吐吐道:“啊……那若你不嫌弃,我跟你挤挤?”
这回轮到她面红耳赤了,手中的碗筷也不小心晃动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摔到桌上,随后一声不吭地落荒而逃。
“我好像说错话了……”温叶庭看着她略显堂皇的背影,兀自念叨了一句。
待她回到屋中,颤动的情绪还未平静下来,她手搭在被子外,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她想了许久,觉得现在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温叶庭将她当作花间才会如此百般疼爱她,才会想方设法靠近她。
温叶庭没有错。
可她本就不是花间,只是阴差阳错扮演了花间而已。作为花间的她,自然无法单刀直入地拒绝温叶庭,寒他的心。
但作为她自己,她更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本不属于她的一切。甚至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偷盗者,偷走了花间望着的日落。
“花间,找个机会告诉温叶庭吧。”她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实际上不管花间如何作答,这件事她都已经下定了决心。
却没料到,很快传来花间的回应。
“好。”
她长舒一口气,心中坦然不少,裹紧身子陷入梦乡。
旦日余晖晚照,三人一同前往辉月阁,选定了一个不偏不倚的位置便坐下身来。
闻得旁边一桌人正在高声谈论着什么,其中一人说道:“诶,你们听说了吗?今日一个客栈来了众多魔道中人,到处向人打听那册子所写之事,结果没过几个时辰,一群人全部中了见血封喉,死于非命了。”
另一人回道:“看来这些来锦云城的人也是明争暗斗,互相提防啊,这还没走出锦云城呢便被其他人给暗算了。”
“可不是嘛,毕竟大家都想要找到那册子所写的族群,便就成了竞争之势,能早下手的就尽早给处理了,免得后患无穷啊。”
温叶庭看向她,压低声音问道:“这见血封喉不是剧毒之物吗,一般江湖人士哪里来这么多毒药?”
她想了想答道:“没错,这见血封喉生长于雨林地带,中原十四州当中只有南方的几个州才能种植成活。”
两人便一同看向韦筠,韦筠吓道:“别看我啊,秦都确是有这种毒药,但皇室收取后向来不对外流通,这种剧毒之物哪里敢随便示众?”
这话倒是与她所知的一致,便低语道:“莫非是这魔道树敌无数,其他江湖人士见他们前来锦云城,觉着可以联合起来除魔,便一起毒害了他们?不过,无论他们如何争斗,这对我们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这些营营苟苟之人自相残杀,也就少些威胁了。”
温叶庭接着说道:“话虽如此,就怕到时这些人杀红了眼,便把一切罪责推给你们族群。这江湖中大多人向来蛇鼠一窝,狼狈为奸,若是为了眼前利益反目,倒也不足为奇。只是他们自古以来便觉着江湖人士侠肝义胆,哪里会承认自己本质也是个争名逐利的泛泛之辈呢?而那些真正的逍遥侠客,断然不会因为一本来路不明、满纸荒唐的册子就随意妄下定论,只会觉得庸人自扰罢了。所以,若是厮杀过度,我担心最后这局面失控,而那些人惯会推卸责任标榜自己,就会将那新仇旧怨一同算在你们头上。”
韦筠也点点头,轻声回道:“没错,我早先走访民间之时,一开始也喜爱结交江湖人士,觉得他们豪爽仗义,后来才发现什么高山流水,知音难觅,那都是极少数的。大部分江湖中人其实也与寻常百姓并无两样,终究也是人啊,这人便免不了欲望的裹挟。他们如今聚集在此处皆因那册子,还是要尽早想办法解决掉这祸患才是,不然他们你争我抢,到时捞不着一点好处不说,若是还折了性命,便就更是事与愿违,难以收场了。”
正说话间,那边台上歌姬已经坐定,准备开始表演了。众人便停下讲话声,专心致志地欣赏着,她也捧着脸望着台上出神。
偶然听见那边老板娘正在教训一位女子道:“你怎么回事?做不来事就给我滚,看看你把这茶水洒了一地,待会儿若是客人滑倒了怎么办?”
那女子唯唯连声,低着头回道:“对不起,我马上就打扫干净。”老板娘却还一直不依不饶地厉声责骂她。
她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便侧过头去看,没想到那女子竟是周小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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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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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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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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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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