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风尘仆仆,衣襟上沾染了不少泥土,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看见花间三人,眉眼舒展不少,转头问玉茗:“情况你都向她们说明了吧。”玉茗点头示意。
清客又接着说道:“我前几日跟踪了一个豫都的商队,当时我在城中已观察了他们几日,表现并未有何异常,所运货物也是普通糕点罢了。我原想趁机拿到贸易文书,以便后续我们使用。但他们却没有立即出发前往秦都,反而又去锦云城附近的一个县城玩乐了几日,我见他们迟迟不肯动身,顿觉十分奇怪……”
说罢清客喝了一口水,夕颜有点等不及,开口问道:“哪里奇怪?许是商队难得出行,想要四处游玩一番?”
清客摇了摇头,“不对,你想,若你是去别国贸易的商队,且你运送的还是保质期较短的糕点,你还有心思在周边游玩吗?”
夕颜听罢,如梦初醒,众人便让清客接着说。
“所以我今日当下便决定趁夜里他们不备之时去查看一番,果不其然,部分糕点已生霉菌,可他们却视而不见。然后我发现那马车下方有暗格,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整整一箱断肠草。我从里面顺了一根,赶回来想给玉茗看看。”
说完清客便从怀中拿出用手帕仔细包好的断肠草。
玉茗接过,小心翼翼地在手中展开,仔细打量后说道:“确是断肠草无误,此学名乃罂粟。从它的形态上来看,似是精心培育而成,并非田野山间自然生长。断肠草未开花时的外形与大多普通藤蔓植物相似,若无人照看,则易与杂草缠绕勾连,常人一般难以分辨,因而时常被村夫俗子误食。可据我所知,这种含毒性的断肠草,一向不被允许大量栽种,如果确有一箱之多,那种植面积也不容小觑,他们又是从哪里获取到这么多种子的呢?”
众人皆一头雾水,内心直感叹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顿然间,玉茗急忙问道:“清客,你刚说这支商队来自何处?”
清客被猛地一问,也有些慌张,吞吞吐吐道:“嗯,嗯,豫都,对,从豫都而来。”
玉茗大呼:“那就更奇怪了!罂粟一般常见于南方地区,而豫都位于北方,能生长出已是不易,竟然还能收集这么多?”
朝颜接话道:“那有没有可能,他们是从秦都而来,为掩人耳目故意绕远,去到豫都境内再往锦云城来,所以出了锦云城却不着急去秦都?毕竟这么多的断肠草,恐怕也不想暴露行踪吧。”琇書網
清客低头深思了一会儿,仿佛想到了什么,“对了,这支商队是我在外贸司门口潜伏时发现的,当时其他商队的人进去后很快便出来了,只有这支商队耽误了大概一个时辰,出来时外贸司的主司还亲自将他们送至门口。你们说,这会不会也与外贸司有关?”
“假设他们真是来自豫都,那非同寻常之物,生长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必定运用了什么非常手段,指不定……”
玉茗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指不定,也与我族人有关。传闻多年前,王端就曾让我族大量培育过此药,而结下的花种也不知他留存下来作何用。”
“这样,我明日一早便出发跟着他们,夕颜跟我一道前去确认他们的去向和行动。”清客说罢看向夕颜,夕颜点头会意。
“那朝颜就先留在锦云城中,与我们同去调查一下外贸司。”玉茗吩咐道。
众人微微颔首,便各自前去准备与歇息了。
她觉着有些不太对劲,回到房中便立即询问了花间,“你能详细给我说说这罂粟是什么毒物吗?”
“此药堪称万恶之源,一旦沾染后便难以根除,只得以药养之,服用之人心智渐失,形同废人。且此药价格昂贵,非寻常百姓所能承担,就算钟鼎人家也是入不敷出。”
“等等,也就是说,这药一旦沾染上可令人欲罢不能,逐渐变成行尸走肉,并且会让人倾家荡产?”
“正是。”花间觉得她的反应有些激烈,又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史书中有记载过这种东西在蜀州现世吗?”
“不是蜀州,是秦都。”
“秦都?你的意思是,秦都出现过?”花间诧异道。
“对,小的时候父亲带我去听书,说书的总会提到这么一个故事。谁家孩子食用了这毒物,变成了吞金兽,万贯家财也能一夜之间化为虚有。父亲每每就会指给我看,城中那些看似破败的房子其实原先是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都是因为误食了这毒物才变成这样。现在看来,这不是什么传说,乃是真实存在的。”
“那近些年秦都还出现过吗?”
“没有,所以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大人们胡诌的传闻,只是为了让小孩不要贪吃罢了。”
“这样说的话,实则是为了警醒后人,那这毒害应该是解决了。”
“嗯,”她点点头,又联想到韦筠此时前来蜀州,而蜀州又出现了这毒物,莫非他是因为调查此事才来的吗?得想个办法试探一下他才是。
翌日,晨光熹微,清客与夕颜便出发前去跟随商队了。
这边玉茗也假扮城中花匠,正准备外出摆摊儿。便让朝颜与花间分头行动,看是否能从主司大人处获取到有用信息。
她前往外贸司门口,日过晌午,并未察觉有何异常,正准备松懈一下。
忽然感觉背后有人正在靠近,她欲转身与之搏斗,回头一看来人却是温叶庭,伸出的拳头停在空中,温叶庭便笑着轻轻将她的拳头放下。
“怎么是你?我都怀疑你是鬼魂了,老是这么阴魂不散的。”
温叶庭满眼却是惊喜之情,没想到又见面了,斜靠着墙,站在她身侧说道:“就算我是鬼魂,我们这不也是殊途同归了吗?我可不知道你也在这里。”
她懒得搭理他,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冤家路窄啊。”便又探身继续望着外贸司的大门。
“诶,你在这多久了?我刚来,你给我分享一下情报吧。”温叶庭用肩膀耸了下她的头。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说道:“办正事呢,你能正经点吗?什么情报也没有,我蹲这半天了,连只苍蝇都没见到。”
“所以你在蹲什么啊……”温叶庭正说话间,她用手护住他的胸膛,示意他往后躲避,只见主司正从外贸司的门口往外走,上了一辆马车。
两人对视一眼,悄然跟了上去。只见马车一路上并未停留,直接去往了锦云城南边的一处酒楼,主司下了马车便进了一个包厢。
她正准备往酒楼里去,却见朝颜在门外小心踱着步,上前拍了下她的肩膀问道:“朝颜,你怎么也来了?”
旁边的温叶庭也恭敬笑道:“朝颜姑娘,又见面了。”
朝颜见花间和温叶庭在一起,有点诧异却又窃笑,“我在主司府邸守了半日,刚他的家眷浩浩汤汤一同出门,我跟着她们便到了这里。”
三人相视一笑,心想恐怕只是主司家宴罢了,正准备离去,却听到屋内有人呼喊着他们的名字,定睛一看乃是韦筠。
“这运气可真好啊。”她心底无声地呐喊着。
这时韦筠已走到门口,欲拉他们进去吃饭,还边说道:“温兄你太不厚道了,自己跑去找花间姑娘,难怪我醒来去你房间找你,却没见你踪影。快,我请你们吃饭,听说这个酒楼乃是锦云城久负盛名的招牌。”
朝颜端正说道:“韦公子,多谢你的好意,吃饭就不必了,我和花间正要回去,便不打扰你们了。”
她听到美食有些心动神移,况且还得找机会从韦筠口中套话,便没有拒绝。
韦筠热情说道:“哎呀,朝颜姑娘,回去不也得吃饭吗?在哪儿吃饭都是吃饭,昨日顾着赶路,我都没请你们吃饭呢,难得今天又相遇,这种缘分我们便不要辜负了吧,吃完饭你们就回去,我绝不耽误你们。”
温叶庭见状也搭腔道:“是啊,吃个饭而已不为过。况且,花间一向喜爱珍馐美馔,不让她吃她回去可能会后悔莫及。”
她听到温叶庭这么说,便作势要去踩他脚,温叶庭吓得往后一跳,差点没站稳摔倒,她见踩空了说道:“就你话多!”
朝颜扑哧一笑,见盛情难却,温叶庭所说也不无道理,心想若是一味拒绝便显得不近人情了,答道:“那就多谢韦公子,你破费了。”
于是四人围坐一桌,店家陆续将菜呈上,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名副其实,辣子鸡香而不燥,口感劲道;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藤椒鱼麻而不辣,脆嫩细腻;东坡肘子,更是酥软绵密,清芬四溢……吃得众人是不亦说乎,温叶庭则一直给她夹菜,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兀自浅笑。
朝颜则含蓄许多,默默无言,细嚼慢咽。
韦筠则和她一同感叹道,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温叶庭就在一旁和他们打趣。
韦筠见朝颜不语,便又想同她搭话:“朝颜姑娘,你怎么不问刚我是如何认出你是朝颜而非夕颜的呢?”
朝颜未曾想到这点,放下碗筷,端庄答道:“哦对,许是你刚在里面听到花间喊我名字了?”
她听到这话也来了兴致,虽然大不敬,但她心想这无上皇当真是个傻小子,哪里有他这样与姑娘闲话的。
韦筠笑着摇摇头,说道:“非也!虽你和夕颜姑娘容貌相似,但在我看来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人。你好像与生俱来便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温婉风雅,大方得体,你就算站在那里不言一语,也仿若伊人在水一方。所以,我自然是能分辨得出。”
她万万没想到韦筠竟如此直率地夸赞朝颜,差点呛得她把口中的饭喷了出来,心中暗自感慨道:“就这,我真是服气。还好无上皇当政的时候自己还未出生,不然要是为这种傻小子卖命,恐怕会被后人嘲笑。”
朝颜也被他说得羞赧地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温叶庭见气氛有些尴尬,调侃道:“韦兄,你这话说得,要是夕颜姑娘在场,恐怕你已经跪地求饶了。”
韦筠才觉自己失言,惹人误会了,赶忙解释道:“诶,不是……”
转向朝颜接着说道,“对不住啊,我没有觉得夕颜姑娘看起来飞扬跋扈的意思,只是想表达你们姐妹俩各有风采,细细观察便能觉出实际性格、举止大相径庭。哎我真是言多必失,自罚一杯!”说罢便闷头干掉了一整杯酒。
朝颜红着脸悦耳回道:“无碍,韦公子不必介怀。夕颜她也只是不善言辞,并非冷若冰霜,你别误解便是。”
韦筠听罢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将菜碟挪到韦筠面前,说道:“食不言,吃你的菜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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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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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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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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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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