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小女花不弃>第六十六章 捉迷藏
  杭州城外的北魏军营中,陈煜的帅帐被监军以安全为由派兵围住。他身边只有八名亲卫。武功再高,在千军万马之前,如同蝼蚁。

  亲卫们眼神焦灼不安,陈煜的双眸透出股冷意。

  “少爷,你不用管我们的生死。今晚借着夜色走吧。”

  “不着急。”

  中午时分,云琅踏进了帅帐。

  陈煜一身轻袍悠然靠坐在太师椅上看书。见他进来,放下书笑道:“什么时候攻城?”

  云琅打量着他。明明被软禁,为何他从陈煜身上没看到半点颓然?他忍不住想打破他那张平静的笑脸:“城破,便是你死之时。你应该希望杭州城被围得越久越好。毕竟你是征南军的主帅,南魏一天不降,为稳定军心安抚江南先朝老臣,你都不能死。”

  陈煜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年元宵节来。他买了兔儿灯去莫府看不弃,云琅在雪夜里发现了他的踪迹。

  那时的云琅少年热血,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羡慕。他单纯而热心地对他说,会保守他来莫府的秘密。

  他又想起变着法儿给不弃弄蛇胆。云琅像只骄傲的小兽冲他大喊大叫。现在这只小兽已经长成一只豹子。懂得算计,懂得威胁。

  陈煜从怀里掏出云琅扔回来的莲花铜钱放在案几上,轻笑道:“城破我死了,麻烦把这个交给不弃。她在孤山说过,如果我死了,她会找个更好的人嫁了。告诉她我的话,如果你肯冒险带她离开,那么就嫁给你。如果东方炻肯为她放弃六宫,嫁给他。”

  云琅闻言怒道:“你怎么能把她随随便便推给别人?”

  陈煜微笑道:“天底下对她好的男人,有能力保护她的男人不是你和东方炻吗?她才十七岁,一辈子还长。我死了,难道叫她随我一起死?或者,叫她为我伤心一辈子?我舍不得。”

  云琅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他的话。又觉得他说得太过云淡风轻,让人听了着实有些古怪的感觉。

  他望了陈煜半晌,一屁股坐在陈煜旁边气呼呼地说道:“不弃怕他杀你,会安分的呆在望京。她进了宫,我想带她走都不可能。不管江南几时平定,只要他不放人,她只能留在宫里一辈子。”

  “你肯定有办法带她离开的。”

  “我是有办法。但你让我为了她置父亲于不顾?不管飞云堡的上千族人的生死?”云琅说着,眼里又有了悔恨。如果他不找到不弃,如果林丹沙不泄露不弃的下落。江南战事一完,也许他还能悄悄送不弃离开。他噌地站起身来道:“今晚我要从北面攻城!望征南大将军替我督战助威!”

  云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煜扑哧笑出了声来,俊朗的脸上漾动着狡猾的笑意。他摇了摇头想,云琅是成了头豹子,他的爪子却永远不可能伸向不弃。

  云琅前脚才走,他的亲卫们便涌进帐来。

  “今晚离开。照原计划进行。”陈煜简短地下了令。拿着软布擦拭起他的长弓来。攻城之时,便是他离开江南之时。这计划不会因为云琅而改变。

  他心里隐隐有兴奋之意。从此后,他不再是先朝的东平郡王,也不会是东方炻的征南大将军。不做莲衣客很久了,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发痒。

  望京城和古代的都城很相似。分外城,内城,皇城三重。皇城之中又分两重,被四重城墙牢牢守护的宫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宫。

  进了皇城又行了半个时辰才到宫城城门。不弃在此换轿进皇宫。她下了马车望着高高的宫墙叹气。除了没插电网,和监狱有什么区别?一有这个念头,她就忍不住想笑。为争着进监狱,千军万马的拼杀才能叫一个人挤进去,真没意思。

  一抬绿呢轿子停在宫门外。她回头望了望,鼓足勇气上了轿。

  照规矩坐在轿子里的人不能随便掀起轿帘往外探望的。这是很轻浮很小家子气的做法。就像坐顶级房车,自己动手开车门不够高贵。不弃在药灵庄在莫府在朱府受再多培训也改不了她的性子。她可以在那种场合装,但她的本性却是不当回事的。

  所以,她好奇地掀起了轿帘。看到随行在轿子旁边低头肃目如提线木偶般走动的宫婢和太监,不弃觉得好笑。她趴在窗口对离她最近的小太监喂了声问道:“这条巷子的墙里面是什么地方?”

  小太监猝不提防听到个清脆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不弃一眼,又低着头沉默地往前走。

  不弃觉得无趣,就起了逗弄之心。她吓唬他道:“问你话呢!你不回答,我回头告东方炻去!”

  石破天惊!她竟然敢直呼皇上的名讳!小太监的脚步吓得停了停,后面埋头走路的一个宫婢便撞上了他。小太监被撞倒在地,不弃哈哈大笑起来。

  轿子因此便停下,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老太监飞快地小步走过来。小太监和那名撞倒他的宫婢便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嘴里依然一句讨饶的话都没有。

  不弃看到那个老太监站在二人面前威严地看了眼两人,尖着嗓子说道:“跪着,起轿!”

  轿子又被抬起继续前行。不弃冲老太监喂了几声都没得到回答。回头一看,那个小太监和宫婢还在磕头。接下来他两人会受到什么惩罚?她不知道。芝麻一点小事啊。犯得着把头都磕破了?她有点想替二人解围,又怕自己不懂宫里的规矩,帮倒忙,只能忍了。

  目光移向两侧高大的宫墙,不弃沉默了。这个小插曲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丝恐惧。

  在轿子里晃晃悠悠走了小半个时辰,又停住了,再次换轿。这一次是进了皇宫里的内宫。

  又行了一炷香,才真正的到了地方。

  不弃抬头看了眼门楣上的字:“芙蓉居。”她并未在意。走进去后发现这是座方正的四合院子。

  正房台阶下站着个双鬓斑白的姑姑。神态端庄,眼神温和,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来。她领着四名宫婢四名太监朝她行礼:“见过朱姑娘。”

  不弃在她们身前站定,笑道:“不必拘礼。这位姑姑如何称呼?”

  瑾姑姑站定,温和的说道:“姑娘可唤老身一声瑾姑姑。热汤已备好,请姑娘沐浴更衣。”

  不弃点点头,随她进了水房。

  瑾姑姑眼神一动,四名婢女便动起手来。

  这是个懂规矩的宫中老人。不弃这样想着。闭上双眼任宫婢们侍候自己沐浴。

  但她闭着眼睛仍感觉到瑾姑姑的双目光一直粘在她身上。变态老女人,不弃心里暗骂。替东方炻看她的身体。可惜我没点守宫砂!九叔是男人,不懂这个。对,一定是这样!

  十七岁的女孩子像春天怒放的第一朵花,娇艳柔嫩,她现在的身材很好。胸部像柔软多汁的水蜜桃,腰不足盈握。全身上下没痣没疤。不弃泡在热水里想,你尽管看。她又恶毒地想,你看了再汇报给东方炻。让他瞧不见吃不着急死他!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眼睛一睁开就和瑾姑姑对视了。瑾姑姑并没有退缩,平静的审视着她。嘴里慢条斯理的吩咐道:“姑娘装扮好了便移步至莲台用膳。”

  宫婢们娇柔的同时开口应下。她便折到门口站定。

  隔了屏风水雾氤氲中,不弃仍能看到瑾姑姑塑像般的站姿。她突然想起过大江时,太监提醒她注意用膳时的规矩。她不禁有些茫然,进宫之后,她难道还要来一回绝食抗争?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瑾姑姑是绝不容她在宫里张牙舞爪横行霸道的。

  东方炻找了这么个老女人来服侍她,他想改造她?让她适应宫里的生活,做一个,至少在外人眼中合格的嫔妃?

  进宫不足半日,不弃就感觉到了压抑。尽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对她提要求。

  莲台就在芙蓉居后院。转过回廊后,她就看到一池湖水。隔一丈便有名内侍挑着宫灯低眉顺眼地站着。不远处的亭台上灯影绰绰。还未走近,她就看到东方炻撑着栏杆的身影。

  他没有穿皇帝专用的明黄。而是换了身白色的衫子,身形高大,玉冠扣顶。不知道的,只以为是个凭栏望风的翩翩男子。

  “姑娘,小心台阶。”一名虚扶着她的宫婢小心的提醒她。

  这时代,贵女走路若没有人扶,是很没身份的。不弃从善如流。朱府的几年养尊处优,她早清楚了一切规矩。在朱府她不要婢女搀扶,不是重要场合绝不干这种装柔弱的事。今晚,她没有吭声。

  瑾姑姑走在她身后半步,眼里露出一丝满意来。她是东方炻的奶娘,一切宫规早已溶进了她的生活。她自告奋勇来服侍不弃全因为东方炻。从看到不弃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在观察她。

  她默默地跟在不弃身后,看到她迈着小步优雅地登上台阶,暗想也许她不用费太多心思就能调教好她。

  东方炻早听到了脚步声,他刻意压抑着没有转头去看。他喜欢品尝惊喜。他望着湖水想象被瑾姑姑打扮之后的不弃会是什么模样。脑子里随之浮现出的还是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眸。东方炻哑然失笑。

  上了莲台,不弃没有动。

  瑾姑姑一呆,马上开口道:“皇上,朱姑娘来了。”

  她和四名宫婢都行着最标准的宫礼。她以为她开口说了话之后,不弃也应该行礼拜见。难道她先前看到不弃表现出来的名门贵女模样都是假的?

  东方炻转过身,平身二字尚未出口,就忍不住乐了。不弃站得笔直,笑脸盈盈地看着他。他瞟了眼瑾姑姑拂了拂衣袖。

  瑾姑姑忍着气,与四名宫婢垂头后退到一旁站着。她的目光这时才移向不弃。

  东方炻走到不弃身边,极不合礼仪又极自然的微笑道:“朱丫头,你今晚真漂亮!”

  锦衣宫装,刻意妆容,还在灯光下,能不美吗?不弃笑道:“你今天也不错。”

  四周响起了压抑不住的吸气声。敢评价皇上?她是否也大胆了。

  不弃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不解地问东方炻:“我说错了?”

  东方炻忍住笑淡然说道:“都下去吧!”

  等到莲台上只剩下二人时,东方炻才压低了声音道:“见了皇帝不跪,敢非议皇帝,我要砍你头都不为过。”

  不弃怔了怔道:“你会杀我吗?”

  东方炻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股酸楚,不弃这模样让他心疼。他握住她的手带她入座,柔声说道:“我早对你说过,打江山是为了我祖父我母亲。如果做皇帝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我打完江山不当皇帝也罢。”

  不弃的表情瞬间变得生动起来。她眉开眼笑地说道:“那就好,我饿了。开动!”

  东方炻抢先挟了只鸡腿放在她碗里:“你喜欢吃的!”

  闻着香气不弃也知道是芙蓉菜胆醉香鸡。这道菜她在莫府吃过。她把鸡腿挟到一旁的碟子里,淡淡地说道:“那是从前吃得不好,鸡腿肉多所以爱吃。现在,我不爱吃了。”

  “长卿给你的你就爱吃?我给的就不爱吃。对吗?不过没关系,你又不止喜欢吃鸡腿,天下美食多了去,现在想吃什么,我叫御厨做给你吃就是。”东方炻也不动气。

  “宫里规矩多,我现在不适应。等我适应几天,我会见了你就行礼。说话不会对你无礼。陪你用膳会站在你身后替你布菜,吃每样菜不会超过三匙。吃饭时不会发出半点声音。你一停箸我就不会再吃下去。用完膳,我会谢恩。”不弃回避了东方炻的问题。一口气将她现在知道的宫规说完,目光灼灼地望定东方炻,“你想要哪种?照我的习惯在宫里会给你添麻烦,虽然你说你不会杀我。照宫里的规矩来,我也能做到。”

  东方炻笑了:“你想怎样就怎样。”

  不弃的目光望向台下站得笔直的瑾姑姑,奇怪地问道:“她不是你派来教我规矩的?”

  东方炻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我在家里的时候,外祖父允许她打我。不懂规矩就开打。我要敢跑,外祖父就绑了我让她教训。我没一次能跑掉呢。我也不喜欢。”

  不弃想起东方炻跳脱的性子,笑了。

  东方炻见到她自然的笑容,心里顿时轻快不少。他捡着小时候被瑾姑姑教训的事说了,看不弃脸上的表情如风云变幻,他渐渐忘记这是在皇宫,仿佛和不弃坐在街头酒楼里般自然起来。他又补了一句道:“宫里我说了算。我可没给她教训你的权力!不过,她是我的奶娘,你好歹看我的面子别让她太难堪。”

  这句话不弃很喜欢。她悠然地想,这后宫里以后她就是有免死金牌的老大了。

  一顿饭吃得轻松愉快。不弃填饱了肚子,东方炻陶醉于不弃的笑容里。他有的是时间,只要她高兴,只要她肯留下来。让她自在一点有何不可?东主炻早明白不弃吃软不吃硬。她要自在,给她。要温柔,给她。做皇帝还有什么是他给不起的?立她做皇后都行。

  不弃长途跋涉倦了。东方炻体贴的离开。

  瑾姑姑什么话也没说。日子还长。

  她没想到,第二天起,她就被气得跳脚了。

  先是不弃习惯睡懒觉,辰时才起。而且有起床气。照宫里规矩卯时就该起了。唤不弃起床的宫婢被一只枕头扔了出来。

  瑾姑姑好脾气地站在软帐外解释:“姑娘起得太晚,误了时辰。”

  不弃闭着眼时以为还睡在朱府静心阁里,听到瑾姑姑的声音后猛然惊醒。她想起东方炻的许诺,似笑非笑地望着软帐外的瑾姑姑悠然说道:“我又不上朝,又不侍寝,起这么早做什吗?”

  大不敬!瑾姑姑鼻子里发出几不可闻的哼哼声。她的眼神一瞄,两个宫婢便上前将软帐勾起,脆生生说道:“奴婢服侍姑娘穿衣。”

  不弃翻了个身道:“我还要睡会儿。”

  话声未落,屁股上便挨了一记。痛得她大叫了声从床上跳了起来。瑾姑姑手里拿着根三尺长半寸宽的朱红竹板,脸上还带着恭敬的神情:“姑娘该起了。”

  不弃眼睛眯了眯,让两名宫婢替她穿好鞋。

  她看到瑾姑姑眼中掠过一丝得意。不弃突然动了,穿着中衣,披散着长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后院。

  前院门口是有太监守着的。她昨晚就看好的地形,此时一跃而起,穿过角门时才听到瑾姑姑的惊呼:“天啦,还不快追!”

  她一口气冲到湖边,回头看到瑾姑姑与宫婢太监追了出来。不弃冲瑾姑姑笑了笑,一头就扎进了湖里。

  秋天的湖水很冷,不弃并不担心。她的体质不错,水性极好,在朱府常拉了小虾半夜在静心堂外的湖里游泳。

  等人追到湖边时,她已经游出七八丈远了。

  瑾姑姑顿足喊道:“快叫人,姑娘投湖了!”

  不弃翻了个白眼,奋力往湖对岸游去。这座湖并不大,应该是引进宫里的活水形成的小池塘。等到人赶来时,她已经游到了对岸。为避免感冒,她又一阵小跑,看到旁边有宫室便奔了进去。

  东方炻的后宫里还没有人。但宫殿每天都有宫婢内侍打扫。不弃浑身是水披散着头发穿着白色的中衣就跑了进去。吓得打扫的宫婢以为看到了水鬼,尖叫一声晕了。

  不弃懒得多说,剥了她的外衣拿进了屋。片刻之后,她披散着头发,穿着宫婢的外衣大摇大摆的转悠了起来。

  这天太阳很好,不弃沐浴着朝阳在后宫里游荡。

  知道皇宫有多大吗?不弃虽然悠闲,但避着人,逛了两个时辰也没被捉到。这也怪东方炻的后宫空虚无人。先朝的宫婢太监在当日城破后死了不少。江南还在打仗,他也没有纳秀女招太监进宫。大魏国的宫城东西六宫都空着。

  日到正午,她像最警觉的动物嗅到了后宫里的不寻常。她躲过一组内侍时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很杂乱。应该是组队找她的吧。

  不弃肚子饿了。御膳房她是不敢去的。这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在忙碌。她朝着绿意最多的地方去。眼睛一亮,笑了。她竟然来到了珍禽园。

  皇家的珍禽园此时在不弃眼中,就是食物仓。她做乞丐时在药灵庄后山里不知道捉过多少回兔子,打过多少次野鸡。不弃摸了摸怀里顺来的火石。贼贼地想,孔雀太大,杀梅花小鹿太残忍,鸳鸯看上去和鸭子差不多,弄只来吃应该差不多吧。

  这一晚,不弃在处空空的宫殿避窗处烧火烤熟了两只叫花鸳鸯。她觉得鸳鸯成双,单一只太可怜了。但是没有盐没有调料,也没有剖开打理。她吃了外面的肉觉得这样不行。

  后宫火把通明。她烧熟了两只可怜的同命鸳鸯后早离开缩在御花园花树下吃完睡了。不弃很好奇,东方炻要用多久才能找到她。

  她摸了摸屁股,想起瑾姑姑打她那一记恨恨地说道:“我不告状。告状太没品了,等东方炻找不到我,他自然会怒。”

  东方炻初听到不弃在宫里失踪只是笑了笑。

  他在外祖家长大,自小受的教育就是如何为帝。真正进了望京城坐在金殿那把龙椅上后,每天流水账似的政务军务把白天的时间几乎全部占完。但是酉时过后,他就会觉得皇宫太空。江南没定下来之前,他也没有心思充实后宫。

  宫里除了前朝留下来的老宫人外,只有随他一起生活的人,如瑾姑姑。他想,后宫现在空着,给不弃做游戏场也好。

  于是,他并没有亲自去寻不弃。想着后宫里的宫人大概也闲得烦了,让他们找找也好。暗中让黑凤守好了宫墙,禁卫军不得参与进去。

  他便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瑾姑姑气急败坏地劝他要好好教训不弃。听总管太监惶恐的声称人没有找到云云。

  一天没找到很正常。谁叫皇宫大呢。有东西六宫主殿,有太监宫婢所居的永巷,有偏僻的冷宫所在。有浣衣局,膳食局。有御花园,珍禽园,骑射场。东方炻自己掐指一算,也能数出这么多地方来。

  不过,他也不想让不弃太好过,下令将东西六宫之间的宫门封闭。又令人守在了永巷通往后宫的门。他不想让不弃混在太监宫婢里头,甚至爬粪桶泔水缸真的就逃出去了。Χiυmъ.cοΜ

  “如果我是你,我就混进膳食局里去。打打杂,顺便填饱肚子。”东方炻想起不弃贼兮兮的去偷吃的,就乐了。

  他正想得开心,瑾姑姑在旁边咬着牙道:“我吩咐膳食局的人每天早中晚点三次名册,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弄吃的去!”

  东方炻突然来了兴趣。如果不弃被瑾姑姑堵得找不到吃的,自己偷偷给她呢?一种能和不弃同时捉弄瑾姑姑,拥有共同秘密的心思让他想想就觉得温馨。

  “皇上!”瑾姑姑瞧见东方炻的笑容,忍不住嗔怪地喊了他一声,“皇上莫怪老身唠叨。她是皇上中意的女子,但这是在皇宫大内。将来皇上难道废了六宫只顾她一人?”

  “有什么不可以?”

  瑾姑姑矜持地笑了,恢复了惯常的端庄稳重:“帝王心术讲究的是平衡之道。后宫女人也一样。独宠会恃宠生娇,皇上没有女人和她较劲,久了,她更不会把皇上放在心上。”

  东方炻苦笑:“姑姑,她的心压根儿就不在我身上。要她为我拈酸吃醋,当心没给酸着,直接乐翻天才是。那一套对她不管用。我包管她知道了会放炮仗请我去别的女人那里生情去。”

  瑾姑姑的嘴巴变渐渐的张大,不敢置信地说道:“她不喜欢公子?!”

  东方炻听到这声公子,知道吓着瑾姑姑了。他拢住瑾姑姑的肩半撒娇地说道:“姑姑心里阿炻是天下无敌。也只有姑姑把我当宝贝!我不也被那丫头堵得心浮气躁?江山都能打下来,得到一个小丫头的心岂会比打仗更难?”

  “皇上,找到她,就交给老身调教了!包管治得她服服帖帖的!”瑾姑姑心疼地拍了拍东方炻的手,浑身散发出斗志。

  就这样,东方炻晚上便独自跑到膳食局蹲点守候。盼着能瞧到不弃偷偷摸摸来寻吃的。

  三天过去,没动静。

  三天没动静?东方炻觉得不对劲了。

  他冷着脸终于对内务总管太监支了招。用的还是莫若菲曾经说过的坚壁清野。像狩猎一样,一圈圈缩小包围,总能把猎物从藏身处逼出来吧?

  只要不弃在宫里,他就放心。东方炻一直不肯放下身段亲自去寻。刚开始是想任由不弃闹腾。紧接着是觉得后宫再大也有个范围。

  等到第十天时,他好奇又恼火想,这丫头难不成上天入地了?

  正巧江南传来了一个消息。杭州城破,江南打下来了。康明帝自尽,陈煜在阵前失踪。大魏国总算又统一了,康明帝死了也就算了。但是陈煜的失踪让东方炻沉不住气了。

  他是不会明着杀陈煜的。陈煜代表着先朝皇族的归顺,这对东方炻很重要。那家伙如果回到望京,他还要给他记功加封。

  东方炻想到不弃居然能够在后宫明着失踪十天,就生气。找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要花这么久的时间,陈煜自小在宫里长大,他要混进来呢?

  正巧举国欢庆,大宴群臣之后沐休。东方炻便带着人亲自进了后宫。

  每一处宫殿外搜完后都有人看守。不弃要是躲在里面,十天,早饿着投降了。东方炻没有在这些空荡荡的宫殿里停留。

  但是她晚上睡哪儿?她吃什吗?东方炻百思不得其解。

  见总管太监擦着汗着哭丧脸站在一旁,他心中一动:“找着痕迹了?”

  总管太监马上回道:“有六七处地方,都有烧过火堆的痕迹。”

  “没别的?”

  “没有啊,看起来就像是烧火取暖。”

  东方炻忍不住骂道:“望京的秋天用得着晚上烧火取暖?当然是烤东西吃!”

  说完他便笑了:“珍禽园里有什么异常?”

  总管太监张着嘴半天没回答上来。举国上下紧张江南的战况,后宫又没有嫔妃。不外是每天打扫清洁。珍禽园里养着些不会伤人的鸟儿小鹿,每天有宫婢撒些谷类便罢。先朝管理珍禽园的太监死了。没有人知道里面有多少动物。

  东方炻想了想道:“珍禽园外暗中布下眼线。御花园再给我搜一遍,守好了,不准人进出。”

  他想,这两处地方就应该是不弃食物的来源。可是她会住在哪里呢?东方炻想着把守森严的六宫主殿,毫不迟疑地去了冷宫方向。

  冷宫搜了几遍,却没有人把守。

  不弃正乐呵呵的支着头躺在枯黄的草地上晒太阳。枯草在十一月软绵绵的像毯子。风吹过冷宫里的破窗户会发出呜呜的怪叫声。外面的院门是锁着的。她在里面找到了破棉被破衣裳,蜷里面睡的时候,总能让她想起小时候和九叔睡桥洞的事情。

  十天,不容易啊。不弃挺自豪的。反正留在芙蓉阁里每天也是吃吃喝喝。和宫婢太监们捉迷藏也算乐事。

  她悠然自得地想东方炻被气得暴跳如雷的模样,又想象着瑾姑姑压抑着再也不敢教训她的脸。

  东方炻翻墙而入。不弃独自乐呵的时候,他就坐在屋顶上看她。找到人后,他的心突然就平静了。

  秋阳温暖,冷宫里安静的连风声都听不到。他学着不弃闭上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没有政务压着,没有人在耳边鸹噪,真好。

  不弃躺够了,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她像猫一样跑到院门处张望了下,见外面没有动静,又施施然走回自己选的旮旯。

  东方炻看到她从井边拎起一只水桶,忍不住好奇地看下去。

  不弃从桶里掏出一尾金色的鲤鱼,喃喃说道:“最后一条鱼了,今晚还得出去。”

  东方炻一下子笑了。他本想跳下去把鱼抢了。听她的打算今晚她要出去,他就改了主意打算跟着不弃。

  不弃洗干净鱼,珍惜地看了看嘀咕道:“可惜风声紧,烧火有烟。”她走到墙角,从墙角边抠了一堆墙粉便往鱼身上抹。

  东方炻大吃一惊,她往鱼身上抹什吗?见不弃抹均了直接下口开咬,他忍无可忍的大吼一声:“放下!”

  不弃吓得一抖,手里的鱼便掉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看着东方炻神情严肃地从屋顶跳下来。不弃后退了两步,腿还在发颤,脸上笑容已像春花般灿烂:“东方炻!你太笨了,这么久才找到我呀!捉迷藏好玩不?”

  这个笑容纯真无邪,就像她真的是在和他捉迷藏玩。可是她的头发乱蓬蓬的,那身宫婢的宫装也脏污不堪。脸洗得倒是干净,只不过却比初来时瘦了。

  他本来是看不过她吃生鱼,鱼上面还抹着墙粉。但看到不弃的瞬间,东方炻脑子里一片空白,双臂自然揽开将不弃紧紧抱在了怀里。

  “哎哎,我身上很脏!”不弃被搂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在他怀里闷声闷声地喊道。

  东方炻抬起了她的脸,他第一次觉得他看清了那双晶亮眸子里隐藏着的东西。她灿烂的笑容背其实是在害怕吧?她和他打赌后开溜。她让后宫乱成一团。她心底深处害怕自己找她算账。他的手抹去她脸颊上一抹尘灰,微微一笑说道:“这十天你过得不错。还没被饿死,也没生病。”

  他什么意思?他是正常说话,还是怒极而笑?不弃心头惴惴,嘿嘿干笑了声道:“其实我过得不好。这几天查得紧,我都不敢生火只能吃生鱼了。再多一天,我保准自投罗网。”

  东方炻慢条斯理地说道:“是吗?不是有人给你送吃的?我不信你一个人能在巴掌大的宫里独自过十天!你是不是已经发现我来了?以为我会和你分享鱼,所以故意在鱼身上抹脏东西?”

  他对不弃阴阴笑着。不弃看到他磨了磨牙。赶紧指着墙角说道:“没盐啊,我嘴淡。就挖了些墙角的碱面加点味道。”

  墙基石是青石条垒成的,下面靠近泥土的地方结了层灰白色的东西。有根针轻轻刺进了东方炻的心。不弃在戈壁滩上摘沙棘果,陈煜说她吃老鼠,她没盐吃就挖墙脚的碱粉。他想宠爱的女人,能吃苦吃到这份上。不就是被瑾姑姑打了记屁股?她能吃苦,却不能忍受半点苛责。他压抑着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翻了个白眼道:“你哄我?”

  不弃叹了口气道:“你是少爷,自小锦衣玉食。连吃的菜都认不全,自然不知道这个的。冷宫里这些房子不知道建了多少年,潮的地方就起碱的。不是所有人都有钱买得起盐吃的。”

  “要想我信你。我就亲眼看看你怎么避开宫里的人去捉鱼!真当我宫里的人都是睁眼瞎子?知道这几天有多少人在找你?后宫宫婢与内侍加起来超过八百人!要是你不能证明,新账旧账咱们一起算!”东方炻冷笑一声,扬手就把那条鱼扔了。

  不弃望着那条鱼划成一道弧线飞开,眼里的舍不得被东方炻瞧得一清二楚。一条被扔在地上才巴掌大的鱼罢了。他真想让御厨做上一二百道菜,让她吃个够。脸却板着冷声道:“别想骗我!”

  “好啊,你手脚轻点。晚上跟着我!别拖我后腿就成!让你好生瞧瞧姑娘我的本事!”不弃赌气地回道。

  东方炻半带好奇半是想体验一回不弃过的日子。等到天暗下来。不弃走到冷宫一处墙边道:“你有轻功,我这会儿饿了不想翻墙,你带我出去吧。”

  东方炻搂住她的腰轻轻掠过院墙。

  “噤声!你看到人自己找地方藏。”不弃猫着腰顺着墙根,轻车熟路的走向流经宫内的水道。

  东方炻默不作声地跟着她一路来到处宫殿。

  不弃瞟了他一眼道:“在这里等我。”

  她不理会东方炻,下了水渠,游了进去。东方炻知道那处宫内有湖,里面养着鲤鱼。他吃惊地发现不弃嘴里衔着根芦管,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看到,也不会发现漆黑的水面上会有异样。

  他抱臂看着不弃游进院墙。身形一动便越过了墙头。他很好奇不弃在漆黑的水里怎么捉鱼。宫门外有人看守,宫里却没有人。

  湖水泛起涟漪,不多时就平静了。不弃自水平上探出了头,又潜回了水里。

  东方炻赶紧跃出宫墙,隔了一炷香时间,不弃就上了岸,她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还在挣扎。看得出是条肥鱼。她对他灿烂一笑,贼贼地说:“回去。”

  回了冷宫,不弃叹了口气道:“你还要我生火烤鱼吗?”

  “为什么不?”

  不弃打了个喷嚏,麻溜地生了火,把鱼串在树枝上烤。

  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没事人的翻着鱼笑道:“我知道墙角那东西你不会吃。这条鱼肥,吃生烤的也一样好吃。”

  东方炻解开外袍,接过鱼道:“去换了。”

  不弃耸了耸肩,皇帝想玩偷东西吃,随他高兴。她抹了把脸,换上了东方炻的宽袍,笑嘻嘻跑回火堆:“宫里的人是不是很笨?还是你最聪明了,一找一个准。”

  “我不会烤鱼。”

  “我来!”

  不弃熟练地翻着鱼,数落着这几天她都吃了些什么。火光照在她脸上,东方炻没有放过她每一个神情。如果不是想吃一口她亲手烤的鱼,他早带她走了。让她吃顿好的,让她晚上不必再睡在那堆破布里。他更想抱抱她,想得心口都在发痛,却伸不出手去。

  “好了,吃吧。”不弃举起鱼,小心又急切地用手指撕下一块鱼肉放进了嘴里。

  东方炻接过串着鱼的树枝,大喊了声:“来人!”

  冷宫的院门霍然打开,涌进无数的人来。“带她回芙蓉阁,把通向湖边的角门封了,不准她踏出院子一步!”

  不弃惊得跳了起来:“你,你说过一笔勾销的!”

  “哼,我只说过如果是你自己弄吃的,我就相信你。我可没有说不罚你!”东方炻背转了身,听到不弃被人拖走,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皇上,夜深了。”

  “都下去吧。”

  等到人声消失,东方炻在墙角站了会儿,终于伸手抠下一点碱粉。他抹在鱼上,撕下来吃了。一股淡淡的苦咸味在嘴里蔓延。

  “还真有咸味。”东方炻慢吞吞的吃完整条鱼,满足地把火灭了。

  他拍了拍手走出冷宫。外面的内侍提着灯笼一直在等。东方炻回头看了看,挥手道:“摆驾回官。”

  步辇被抬了过来。内侍给他披上了外袍。他坐在步辇上半眯着眼睛。后宫内有灯笼照着的地方是亮堂的,没有灯火的地方一片漆黑。而耳边只有沙沙的脚步声。一种孤寂感油然而生。

  不弃的笑脸,清亮的眼眸,撕鱼吃时舌头在娇嫩的唇上舔过。东方炻撑着头轻声对随步辇走的内侍道:“让瑾姑姑离开芙蓉阁。让御厨房做几道味道好的菜。还有,让太医开两剂发热的药煎好送去。她游了水会受凉。”

  内侍一一记下,小跑步开。

  路经芙蓉阁的时候,东方炻让步辇停了下来。他望着里面怔怔出神,轻声低语道:“我不是想关着你。只是这两天宫里会有人来。你还是不见的好。”

  不弃回到芙蓉阁就不气了。瑾姑姑对她行了礼便走了。没有人再拿朱红板子打她屁股了。在外面睡了十天,也够了。能过好日子为什么不过?在这里禁足和在留在皇宫里又有什么区别?

  她只是觉得奇怪。

  东方炻给了她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的拥抱,他看她的眼神,他突然翻脸。

  说他是生气发怒吧,又不像。

  说他没生气吧,他又让人关着她。

  该来的会来,反正她现在都在皇宫里了。不弃吃完送来的美食,打了个饱嗝。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往床上一躺,疲倦的睡了。

  迷糊中,她听到一声叹息。不弃想睁开眼睛,却倦得抬不起眼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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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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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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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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