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弃躺在靠窗的软榻上。她换了件绿色的软烟罗,头发洗过了披在了肩头。流海被剪得乱七八糟的,半眯缝着眼睛望向窗外,慵懒如猫。
云琅站在门口,一时之见竟是痴了。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穿着青布棉袄跪在一条癞皮狗旁放声大哭的乡下丫头,也不是在海棠林里得理不饶人狐假虎威的嚣张女子。她就像骤雨初歇后滚动着晶莹水珠的荷,清新得令人赏心悦目。
不论是陈煜还是东方炻都没有瞧见过不弃落魄时的模样。莫若菲见过,但他对不弃绝没有那种非分之想。只有云琅,从药灵庄被不弃逼得钻狗洞开始,她每一个阶段的变化都尽收眼底。无法不感慨,无法不倾慕。
阳光从窗口直射在不弃脸上。室内偏暗,她那张脸便显现出晶莹之色。精巧浑圆的耳垂几乎接近透明,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
云琅下意识地看向了她的嘴唇。典型的樱唇,小巧精致。没有抹胭脂,一抹自然的粉色。他的心突得急跳起来,俊脸渐渐染上了层红晕。但云琅并不后悔吻了不弃。如果重新再回到那晚,他还是会重重地吻她。
林丹沙端着药碗走过回廊,温柔地对沿途把守的士兵略一颔首,轻盈地走过。所有飞云骑都知道她会是未来的将军夫人,目光中都给予了她足够的尊敬。她很喜欢。
才走过转角,林丹沙就瞧见门口伫立的云琅,她停下了脚步。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云琅的背影。但是她细心地看到了云琅垂下的手,已紧握成拳。他为什么不进去?为什么会紧张成这样?林丹沙不敢想下去。
她堆出笑容,放重了脚步。在云琅回头的瞬间,她已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云琅抢先开口问道;“云七他们如何了?”
林丹沙自然不会傻到去质问云琅。她柔顺地回道:“都无事了。不弃只需要再服两天药静养几天就能恢复。大哥对伤兵那处也做了应对的安排。以防有疫病蔓生。”
云琅嗯了声道:“烦你多照顾了。只要疫病没有蔓延就好。我还有事,你照顾花小姐吧!”
他错身而行,让林丹沙颇有些想笑。什么时候云琅会这样称呼不弃?她忍不住喊住云琅道:“不弃的病才好,去望京路远,需要多休息几日才能启程。”
云琅吃惊的回头:“谁说她要去望京?”
林丹沙也吃惊地说道:“你不是说她是皇上要找的人?我便嘱药灵庄回望京的管事捎信给莫相,说你找到不弃了。”
云琅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他深深地望了眼林丹沙,什么话也没说,扭头就走了。
林丹沙一口浊气吐出,心里总算舒服了。她收拾好情绪,眉梢扬着笑意迈步进了房门。
这些天云琅都避着和她直接照面。她也不想提及那晚他吻她的事情。更无从得知云琅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她支起耳朵听完门二人的对话,便愣住了。云琅原来没有打算把她交给东方炻。他虽然抓了她回来,他还是狠不下心送她去望京。
这个傻子心里想些什么呢?他难道不知道藏着她或放了她让东方炻知晓都是抗旨的大罪吗?云家再忠心,东方炻再礼贤下士,他都不会大度得会饶过云琅的忤逆。一念至此,不弃的鼻子又开始发酸。
“不弃,趁药还是热的,赶紧服了。”林丹沙拿出药碗放在一旁的几上,眼底有着驱不散的担忧与忧郁。
不弃展颜一笑,伸手端起药碗痛快地喝下。她舔了舔嘴角的药渍,微笑道:“四小姐,你可是怕云琅生你的气?”
林丹沙笑道:“我不是怕他生气。他心里怕早就气炸肺了。但他纵然生气,我还是要把他找到你的消息传回望京去。”
不弃叹了口气道:“你没做错。如果东方炻知道云琅藏了我,他没有好果子吃。你已经和他定了亲,维护他也就是维护你自己。”
“你何不再说明白一点?”林丹沙云淡风轻地笑着,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幽怨,“他喜欢你。我当然要想尽办法绝了他的心。我不会杀你,送你进宫做东方炻的女人才能让他一辈子死心。”
林丹沙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想寻个家世好,人才好的娇憨小姑娘了。她的眉梢眼底都流露出一丝稳重与内敛。不弃略想了想便笑道:“其实从前在药灵庄就听人说府里真正管事的是四小姐。四小姐自然有手段能让云琅纵然生气却又骂不出口。只是这般做在明处,你不怕将来他对你始终无法真正的亲近?”
林丹沙笑了。她笑了会儿道:“不弃,当年我爹其实是冲着去攀信王爷的高枝认了你做义女。你喊过我一声姐姐,我叫过你一声妹妹。我不妨告诉你,纵然将来他怨我,我也要这样做。如果你还念着云琅对你的好,你就不要从他手里逃走,给他带来祸事!”
“我答应你。”不弃干脆地应下,转开了话题,“这次是四小姐下的药吧?否则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猛。”
见林丹沙端碗的手哆嗦了下,她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弃直截了当地问林丹沙也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怕林丹沙给她喂点什么慢性毒药,要了她的命。
“四小姐,你与云琅定了亲。我是东方炻要的人。如果我进宫做了他的妃嫔,以后你们就都是我的臣子了。”不弃闲闲的又补了一句。
“你放心,我不会下药害死你的。不错,引发高烧出红疹的药是我下在茶水里的。我只不过是好奇他留了个什么样的女人住进他的院子。”林丹沙苦笑,“他不过是为了我的名节才上门提亲。这两年江北打仗,我这次借着医治伤兵的借口来乌家集,却是两年里第一次见到他。我总觉得和他之间隔了点什么。我千里为他而来。他却没有惊喜。”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哀怨,不弃同情地看着她。没有思念的婚姻是什吗?相敬如宾吗?她想起自己和陈煜相见,心总是会跳得很急,总会很雀跃,总会激动。哪怕陈煜初初凉着她,不理睬她。他却会因为东方炻而破功,偷偷跑来送鸡腿给她。
林丹沙愣愣地盯着不弃,她脸上浮现出一股梦幻似的笑容。林丹沙轻声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不弃回过神,没有再说话。
林丹沙收拾好药碗告辞离去。她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道:“不弃,你刚才想的人不是东方炻?”
不弃愣了愣,咧开嘴笑了:“对,不是他!”
林丹沙怅然地望着她道:“是东平郡王吗?”
不弃诧异的扬了扬眉。云琅是不会告诉林丹沙的,她从何而知?
“你中毒假死后他来莫府,非要开棺验尸,那眼神要杀人似的。我一直觉得奇怪,在小春亭,他明明为了维护柳青芜呵斥于你,怎么转眼就变得极为看重你似的。如果你心里念着的人不是东方炻,便是他了。你到底比我勇敢,他是你的哥哥呢。他现在做了征南大将军,皇上知晓,会杀了他的。”林丹沙不知是羡慕还是感叹。
不弃忍不住说道:“四小姐,你不用万般提醒我一定要进宫嫁给东方炻。陈煜不是我哥哥,莫若菲才是。我那个便宜爹爹不是信王爷,是莫家老爷呢。”
她看到林丹沙吃惊地张开了嘴,不弃莞尔一笑,讥道:“我纵然做不成金枝玉叶,还是出身豪门。莫若菲这么急着找到我,不也是这个原因?他经历了被先帝抄家灭族的祸事,莫氏一族已被连根拔起,他从前是商人,在朝中素无地位。仗着军功做了相爷,如今能把自己的妹妹嫁给皇帝,正符合他的商人本质。你林家与莫家同坐一条船,所以以四小姐的心机,瞒着云琅送信给京城,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能让云琅死心,还能助莫若菲官运亨通,一世富贵。我没说错吧?”
林丹沙看了她良久,感慨道:“你读书识字都还是我教的。当初只想把个野丫头教得知几分礼仪。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造化。”
不弃懒洋洋地回道:“承教了。四小姐,我之所以对你说这番话,是看出你对云琅还有几分真心。否则,要我瞧着他娶了你,我是不肯的。”
“不用你操心了。本来不想说的。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我已经打算退掉这门亲事了。我也不想对他用心机。”林丹沙说完心里又轻松了些,看到不弃吃惊的模样,她总算好过一些了。
她嫣然一笑,消失在房门口。
退亲?林丹沙要退掉和云琅的亲事?不弃被她的话震得有点晕。林丹沙明明是爱上了云琅,她使手段,用心机,为何到头来却要退亲?
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不弃便止住了思绪。经过这番谈话,她注定是要去望京的了。与其担心他人,倒不如好好想想她该如何承担东方炻的怒气。
一会儿是东方炻,一会儿又担心在江南的陈煜。她突然又想起在莫府的小虾不知如何了。前景仿佛是一团乱麻,理不清。
曾被一把火烧光了的望京莫府正在大兴土木。封为忠义侯的云铁翼怜莫氏被诛,特意去求了东方炻。
“我军正在南征,岂能在这个时候征民夫重修宰相府?再说江南打仗开支巨大,江北整治也需要银子。一家之宅安能与军国大事相争!”莫若菲是一定要重修望京莫府,重建宗祠的。他觉得现在不是时候。而且他也不想动用国库或东方炻荷包里的银子。方圆钱庄已经再次运转起来,莫若菲想以后自己赚了钱再修。
这个官位是靠他在战场上打下来的。从前是商人,他便知道当官的好处。现在身居高位,他却不想因此被弹劾。
东方炻潇洒笑道:“莫再推辞了,赏罚分明方能治军。顺便让江南的人都知道,江北如何富庶。”
莫若菲是聪明人。他听明白了东方炻的话。如果江南的人知道东方炻宽怀大度,必起投诚之心。战事吃紧,他一国之相爷还能悠闲的建自家宅邸,说明什吗?有钱,有时间,有信心,可以陪你们慢慢打。他谢过东方炻,不再推辞。
九月秋高气爽。蓝天如洗,澄碧幽深。
一群鸽子绕着殿宇上的飞檐盘旋。东方炻站在玉阶之上,明黄的衫袖轻轻飘动。他的目光望向出宫的方向,眼里有着一丝内疚。“莫相家族被先帝诛尽,送二十名美人与他。另外再从内库拨黄金三万两。令礼部营造司遣人去,必务在半年之内建好。”
站在东方炻身后的女官谨姑姑恭身应了。她自小看着东方炻长大,是她的奶娘。答应下来之后忍不住道:“这两年征战,几乎耗尽了家里多年积攒的银子。江北初定,又免税赋三年。江南的银钱又运不出来,三万两黄金要把皇上的私房钱掏光了。”
东方炻回过头,看到谨姑双鬓白发渐生,脸上颇有些愤愤不平。他哑然失笑道:“姑姑是怕我穷了?这天下都是我的,鸡生蛋总要有时间。”
谨姑姑掩口笑道:“是奴婢小气了。皇上待莫相真好,将来别的臣子没得到皇上的私房钱怕是要嫉恨死莫相了。”
“哈哈!”东方炻被她的揶揄逗笑了。
谨姑姑走后,东方炻的笑容一点点收敛殆尽。他喃喃自语道:“替他重建莫府,重修宗祠。他日杀他之时,他也可以有脸去见莫家的先祖了。”
只是为了不弃而错杀莫若菲,她又在哪儿?她是在骗他吗?
东方炻很为难。他记得外祖爷自小的话,他是上位者,当剥离自己的情感明断是非。不弃的失踪不见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她对他撒了谎,她根本就没有往望京走。二是她离开他之后出了事。
他不愿相信不弃出事。结论就只能是她对他撒谎,躲起来了。
但是东方炻并不生气。他问自己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却不生气。答案也很简单,他的心明白地告诉他,只要不弃平安,她撒谎骗他又算得了什么。
“这天下终归会是我的。”他微笑着想。天下都会是他的,只要不弃还在大魏的土地上,他会找到她的。
莫若菲带着小虾来到莫府的废墟。
依然穿着纯白男式宽袍的小虾负手望着那片废墟,神色冷漠。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读书习武经商。我的母亲与莫伯在先帝下令诛族时一把火烧了松柏林。他们死在宗祠里,做鬼也是莫家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江南司马家过的是什么生活。好像你也读过很多书,也一样习武。”
“到望京半月有余,小虾,我只是想知道那首诗你从何得来。”
莫若菲玉颜如花,眼睛里闪动着一份渴望。站在莫府的废墟上,他仿佛又回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全世界只剩下了孤单的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希望小虾就是前世的小不点。可以有一个人能懂他的心境。
小虾恪守着不弃的嘱咐,一直淡然以对。
不弃说:“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送上门去的,他心里不踏实。”
不弃还说:“日日对着你,却得不到答案。他耐心消失的时候,你便可以理睬他了。这样,他才会如获至宝的珍惜。”
见小虾仍然没有反应,莫若菲揉了揉太阳穴,眼里飘过一丝戾气。他盯着小虾冷冷说道:“你不想承认也无妨。我就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想见元崇吗?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元崇,那个傻乎乎翻墙进柳林的男子,被她打得狼狈不堪却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小虾目中泄出一片温柔之意。
莫若菲瞧在眼中,顿时有了底气:“如果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便带你去见他。”
小虾扬眉看向他,薄薄单眼皮里飞出一丝询问。
元崇在天牢。他是控制陈煜的棋子,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我能带你去见他。”莫若菲哼了声道:“你好好想想吧。我不过是看在故人的份上才对你一再迁就。”
小虾得到他的保证之后冷笑道:“故人?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你的脸!”
莫若菲的脸在瞬间失去了血色,望着她的眼睛似悲似喜。他颤抖着手想拥抱小虾。看着眼前这个如雪后晴空般美丽淡漠的女子,又感到陌生之极。他闭上眼睛,心跳得那样急。他艰难的问道:“你的记忆……你记忆中是谁?”
小虾淡漠的说道:“我时常记起一个男人。浓眉大眼,穿着打扮十分怪异,他手腕上文着一只鸟。他经常喝醉,醉了总会打骂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哭着叫他山哥。”
半月以来从来不回答他任何问题的小虾,一句话便把莫若菲的记忆推回到了前世。他耳边仿佛响起小不点的哭叫求饶声。他又看到她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害怕地问他:“山哥,要是咱们被抓住了,我会不会被傻子打断腿在山里待一辈子?”
“你只是记得他打骂她吗?”莫若菲幽幽地问道。
他收养了她。他曾经也和她有过快活的时光。他们有一点钱了会去吃好吃的,会去看电影,会在网吧里玩游戏,并肩打怪和人pk。她感冒发烧他背着她去医院,他和人打架受伤回来,她替他包扎伤口。他和她相依为命长大。
莫若菲的眼睛渐渐的湿润,他扭开头,胸腔里塞着满满的苦涩与伤心。
“你还记得什吗?你的记忆里还有什吗?”
小虾看着他,眉心微蹙,似又想起了什么。她伸出手自莫若菲胸间掠过,很熟练地掏出了他的钱袋。小虾把钱袋往莫若菲手中一抛,耸了耸肩道:“我看到梦里的那个女孩子偷东西,我就会了。师傅说我是根骨清奇,悟性绝佳。”
莫若菲抓住了她的手。他翻开她的手掌心,轻声说道:“梦里的她是你的前世,你知道吗?”
小虾一凌,抽出手厉声说道:“我不会是她!我不会任人随意欺凌!”
这才是她刻意将记忆与这一世分割开来的原因?莫若菲苦涩地想,他何尝不是这样?他知道自己这一世成了望京莫府的少爷之后,他也想忘记前世的所有,重头来过。所以他努力读书,努力遵从这个时候的规矩,努力习武。
只是她已经把自己和前世一刀斩断。他却因为寂寞想找回她来。自从莫夫人与莫伯自尽后,他觉得这一世自己再一次孤单无亲。
他享受过富贵,又做了宰相,尝到了居高位者的滋味。他做过成功的商人,也经历过古代的战争得到了胜利。但他还是觉得空虚。
眼前这个可以和自己有着共同经历和语言的人已经记不清前尘往事。她像一个陌生人,冷冷地看着记忆中陌生的自己和陌生的她。她记忆中只留得那些印象特别深刻的东西。这是好还是坏?莫若菲也不知道。心情一半是放松,另一半是遗憾。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唯一的亲人。无论你怎么想,这辈子我都会照顾你。明日我便带你去见元崇。”莫若菲说道。
小虾怔了怔,扭开头轻声叹息。
她心里也有无数的疑问,为什么小姐教她说的这些话就能够让莫若菲妥协。
莫若菲没有再理会她,他知道为了元崇,小虾不会离开。
他独自漫步在莫府的废墟里,凭着记忆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凌波馆。这里并没有烧成白地。只是院墙破败,门塌了一半。
他推倒门,走进了野草蔓生的庭院。
廓下积着灰泥,不复往昔的光洁。廊柱上结着长长的蛛网。他脑中突然掠过一张清丽的脸。他想起了柳青妍。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让他敞开过心扉,说话随意。就是她。
然而这个女人对东方炻忠心无比,此时正在南魏皇宫里。
她心里可曾爱上过他?莫若菲不知道。他推开房门,坐在桌边回忆着那半年的亲密时光。
莫若菲扯下一块床幔将这间屋子打扫得纤尘不染。重生十来年中,他头一回做这样的事。待到夕阳时,屋子里已恢复了光洁。他满足地看着,心里的空虚一扫而尽。
走出凌波院后,院外站着名相府的小厮,见他出来赶紧上前行了个礼道:“林家来人了。从乌家集来的,说是有四小姐的口讯要当面告诉大人。”
莫若菲嗯了声,负手去了。
秋风送爽,天高云淡。
望京的秋天很美。夜间雨像轻纱自城墙外的原野润进城里,石板街面浸出一层湿意。经过的马车被滋润得发出极有歆律的声响。美人靠上招手的红袖飘起来,连同姐儿的笑都多了几分惬意闲散。
天明之后,雨雾消散。天空就变得更蓝更澄清。
街道边的银杏叶变得金黄,夏花却还没开尽,依然蓬蓬勃勃地把最绚丽的色彩铺满整座京城。
皇城之内的骑射场爆发出最热烈的欢呼声。一白一黑两匹骏马正绕场飞奔。风扬起马的长鬃,蹄声似惊雷。每一圈过后,百步外的禁卫军便重新树起箭靶。每一轮比射,欢呼声与喝彩声便接连响起。
白马之上是头戴缫丝金冠着浅黄绣金龙缀日出东海骑士服的东方炻。他手持长弓立身而射,每中红心,柳叶眉便忍不住往上挑起。眉宇之间自然流露出天黄贵胄的骄傲。宛如日出,光彩夺目。
莫若菲领着小虾到骑射场之后,他下巴微微扬起:“你要见的人在那里!”
小虾闻声望去。黑马之上那个着烟青色骑士服的男子可不是元崇吗?他不如东方炻俊秀,挽弓搭箭之时全身上下却流露出一股强烈的男儿气概。
马跑一圈,或紧贴马背,或侧身单蹬而骑,或仰身倒箭,无不尽显精湛马术与高明的箭技。
二人来得迟,不知道东方炻和元崇比试了几个几合。这时远处禁卫军亮出一枝红旗挥舞几下,莫若菲便笑道:“这是最后一个回合了。元崇与皇上先前打了个平手。”
小虾便压下心里的疑惑,静待最后一圈骑射。
两匹马都极为神骏,风驰电掣般奔过。跑到箭靶前时,两人同时举弓而射。端的是张弓如满月,放箭似流星。竟然无一不中红心。
东方炻显然被激起了好胜之心,柳叶眉微扬,抽出壶里最后两枝箭。他手指用力拗断一枝的箭镞,竟以暗器手法击向元崇。另一枝箭搭上弓迅速射出。
元崇的武功有多少斤两,小虾心知肚明。她眼力好,暗骂一声卑鄙,脚尖用力蹬在台前,便向元崇掠去。
就在这时,元崇也同时拔出了两枝箭,连射而出。一箭射向东方炻的马,另一箭直射向靶心。
两箭同中红心。东方炻的马被元崇一箭射中了腿,惊鸣声中四蹄扬起,痛得几乎直立。东方炻手掌在马头一摁,身体潇洒的飘起。他的白马却被他以重手法摁倒在地。
而元崇则被东方炻的甩箭射中右肋,翻身就滚落下马,好不狼狈。
“万岁!”禁卫军欢呼起来。
两人同时偷袭对方,一人制服惊马,安坐马上。另一个成了滚地葫芦。再加上偏心皇帝,自然都觉得是元崇败了。
小虾还没走近,东方炻已先她一步到了元崇身边。他伸手将元崇扶起,大笑道:“你赢了!”
他刻意提高了声音,压过了禁卫军的欢呼声。
见自己人脸上露出不服气来。他朗声说道:“元公子武功不如我,面对我的偷袭仍仍能射中红心,他的箭术超过我。他知道如果射我,我多半能躲开,便做出决定射我的马。我以武功欺之,他以智谋还我。安能说他败了?最重要的是,今天比的是骑射,我却坏了规矩用了武功。所以,这场骑射比试是元公子胜了!尔等可心服?”
周围的人愣了片刻,欢呼声以更高的激情喊出。望向东方炻的眼神岂止一个崇拜了得。
元崇捂着右肋疼得龇牙咧嘴。他古怪地看着东方炻道:“你为何要拗去箭镞?”
东方炻奇道:“咱们又不是敌人,不过比试下骑术而已。我要你的命做什吗?!”
元崇正想再说,东方炻一摆手笑道:“元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爽气了?!记恨我用甩箭打疼你了?”
他的脑袋移向元崇,冲他眨了眨眼睛:“我若是你,就赶紧喊疼装死!女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元崇背对着小虾,他并不知道他想见的人正在他身后。正疑惑着,东方炻已攥着他的胳膊急声道:“伤得可重了?呀,我一时情急,竟没拿捏好力道。太医!”他扯着元崇转过了身,让元崇看清楚了几丈开外的小虾。
见元崇傻愣着,正想用力捏他一把,谁知道元崇两眼一闭就瘫倒在了他身上。东方炻顿时想爆笑出声。
四名内侍与四名宫女和太医一起奔来,七手八脚地抬起了元崇。
“用我的肩辇送他去治伤!”东方炻吩咐道。
直看到元崇离开,东方炻眼底掠过一丝贼笑。他转过身时,神情已变得极为淡然:“忆山,带小虾姑娘进宫有何事?”
赶来的莫若菲行了礼后道:“臣有不弃的下落,便带她一起来了。”
小虾还沉浸在元崇和东方炻一起比骑射的疑惑中,猛然听到不弃的消息,吃惊得望住了莫若菲。
她知道不弃失踪了。不弃主动离开,自然是不希望被东方炻找到。小虾留在望京的目的是为了救元崇。乍一听到莫若菲居然找到了不弃,小虾的心便拧紧了。
这个人,半点口风不露。没告诉她元崇真实的情况,更没有透露有了不弃的消息。小虾盯着莫若菲,眼神寒冷如冰。
东方炻心里一喜,掐指算算,一个月期限还没到。他大笑出声:“那丫头躲哪儿去了?”
“在乌家集被阿琅认出来了。阿琅将她安置在湛宁城里。”
“去找禁卫大人。让他亲自带三百士兵去湛宁城把人接回来!现在就去!”东方炻吩咐了声。
小虾便想早一步到湛宁城劫不弃。
“小虾姑娘,你是不是很想去带不弃走?就算我让你去。你觉得你单枪匹马能从云琅手里成功劫人?别忘了,江北是我的天下。我还派了三百士兵。沿途会有州府相护。我看你是没有机会了。”东方炻阴恻恻地笑道。
小虾心里默然,肯当面让她知道,就不会怕她去。她翻了个白眼冷冷问道:“谁说我想去劫人?我真想带小姐走,在望京等她来了比我千里奔波更方便。”
东方炻笑道:“你不想最好。朱丫头骗了我,我是不会再让她逃了。忆山,多谢你带来的这个消息。骑了半天马,我也乏了。”
“臣送皇上!”
“站住!”小虾喝住负手欲走的东方炻,犹豫了下问道,“元崇为什么不在天牢?”
东方炻等的就是这一问。他懒洋洋地回道:“他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说得好像他是我的囚犯似的。”
他说完拂袖而去。
他不是东方炻的囚犯?他想走就走?他居然在皇宫里过得如此滋润?小虾想起为他南征的陈煜,想起不弃,气得浑身发抖。转过身便问莫若菲:“怎么回事?”
莫若菲露出笑容来,阳光下这个笑容清澈而真诚:“皇上说,他和元公子在苏州有旧,是朋友。”
小虾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明明云琅擒了元崇威逼陈煜,明明元崇成了人质。居然东方炻视他为友。
莫若菲叹了口气道:“你不也看到了?元公子若对皇上有仇视之心,他会和皇上比骑射?他初被云琅擒住送到望京时,皇上因为事务繁忙不得空,我也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就把他关在天牢里了。谁知皇上问起后大怒,亲自去天牢放了他出来。元公子便住在宫中。没有人为难他。”
“我不信。我要见他!”琇書蛧
“我答应过要照顾你。我这就带你去。”莫若菲非常干脆地答应了小虾。唤了个内侍带路。
走进元崇的居所,小虾便吃了一惊。
元崇腰间鼓鼓的包扎着伤药,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他虚弱地冲小虾一笑:“死之前能看到你,我死而无憾了!”
他费劲的撑起身,脸又痛得变形。
小虾盯着莫若菲道:“我要单独和他说话!”
莫若菲笑了笑,做了个手势,和屋里的人全退了出去。
“你是不是被东方炻软禁了?”
小虾美丽的脸离自己这么近,那双勾魂摄魄的单眼皮充满了焦虑。元崇忍不住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喃喃说道:“小虾,你现在会担心我了,真好。”
小虾打开他的手压低声音道:“我会救你出去!”
元崇眨了眨眼道:“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从来都往死里揍我?小虾,你喜欢上我了吗?”
小虾呆了呆怒道:“什么时候了,你脑子是糨糊做的?”
元崇叹了口气道:“你不喜欢我,我用不着你救。你与我非亲非故,我喜欢你,自然不肯置你于危险中。你若喜欢我,我还能想想拼一回。纵然是死了也心甘情愿。你走吧,我不会连累你。”
“你可知道东方炻以你威胁陈煜替他南征?你可知道因为你小姐不得不妥协?”小虾冷笑了声站起身来。
她环顾四周,元崇所用之物无不精致华美。她睨视着元崇:“如果不是东方炻威胁你。你岂能置陈煜于不顾?我救你,是不想看到小姐和陈煜受东方炻胁迫!你却借机要胁我吐露心意?我看,东方炻那一箭没重伤你,实在是手软了!”
她说着狠狠一脚踏在元崇肋下伤处。
元崇痛得嗷的一声,从榻上站了起来。他瞪了小虾半天,一个纵身扑了上去。双手双脚并用将小虾压在地上:“你别动,我给你说……”
他的声音极低,细若蚊蚋。
正想掀起他暴打的小虾便停住了,疑惑地望着他。
元崇俯下头,贴住小虾的耳朵轻声说道:“小虾,你能来救我,我为你死了也心甘情愿。我中了剧毒,没东方炻的解药就活不了啦。小虾,我做梦都想这样抱抱你,想亲你一下。可好?”
胸腔里那处柔软被重重地撞了下,一抹泪光在小虾自己都没感觉到时浮现。她和元崇的距离这么近,近得她能看到他墨黑双瞳里闪动着自己的脸。
小虾轻轻抬起头,亲吻了元崇。她感觉到他身体一颤,抱住她的胳膊用力箍住了她。火热的气息从口而入,蔓延到她全身。
“我要你……活着。”小虾含糊地说着。脑子里想起翻墙而入被揍得跳脚的元崇。想起他的憨直,眼泪不由自主落下。
元崇小心的拭干她的泪,抱起她放在榻上。他慢慢退后了一丈,在小虾不解的目光中才挠了挠头道:“东方炻答应我,如果长卿替他打下江南,他就成全他和不弃。所以,他要我好生住在宫里我就……”
小虾一跃而起。元崇抱头就往屋外冲,撕心裂肺地喊道:“我喜欢你!我是真心的!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别打我!”
腰间一紧,小虾的胳膊环住了他。她把脸埋在他后背,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
元崇怕怕地问道:“小,小虾。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我是看你踢我一脚那么凶,扑倒你后又舍不得放手才说谎!”
“你没中毒就好。”小虾的声音轻柔地从他背后传来。
元崇浑身酥麻,双腿酸软瘫倒在地上。
小虾吓了一跳,转到他身前问道:“你是不是真的中了毒?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不想让我担心!”
元崇痴痴地望着她,手掌摊开接住了小虾下巴尖上滴落的一滴泪。他烫了手似的缩回,讷讷说道:“娘呐,我以为你要揍死我,再也不理我了。”
小虾轻轻叹息,环住他的腰极自然地窝在他怀里道:“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姐听说陈煜是被威胁的,便不再埋怨他一句。只要他活着,小姐做什么都愿意的。”
元崇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成功的湮没了。
两人紧紧地依偎坐在地上,良久,小虾抬起头来问道:“东方炻不会哄你吧?”
“他攻进望京城时,没有杀我爹娘。我很感激他。”元崇一遍遍抚摸着小虾如水般柔顺的头发,满足地笑道,“我压根儿没想到,他会放过我爹娘。”
小虾捅了捅他道:“我是在问,他说过的话是不是真的?”
元崇傻笑道:“他是皇帝,金口玉言,出言无悔。长卿能做征南将军,江南的王爷贵人们就不会害怕了。这样,江南的战争可以早一天结束。百姓可以早一天安居乐业。以东方炻在江北的实力,三皇子怎么敌得过他?只是长卿对家国大事毫无兴趣。他用我威胁长卿,其实长卿一离开,他就放我出来了。和东方炻谈过,他会是个好皇帝。”
“那他为什么还要禁卫军去抓小姐回望京?”
“花不弃半点武功都不会,流落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他是想保护她而已。如果你真不相信东方炻,我们现在就出宫。看他会不会拦我们。”
小虾微微一笑道:“这办法挺好。如果东方炻明着不拦,暗中盯梢,他就是居心不良,骗了你。如果他真的对小姐放手,我们就在望京等她。等到江南平定,陈煜回来就能和小姐在一起了。”
隔壁宫室中,东方炻听到对面传来的说话声莞尔一笑:“忆山,你做的这个千里耳不错。那么轻的情话也听得清清楚楚。”
“皇上谬赞了!接下来怎么办?”
东方炻负手笑道:“元崇要走就放他走好了。反正陈煜已成了征南大将军,他在江南正与关野决战。消息传到他耳中,他也只能把这场仗打完再说。当初我是用元崇威胁他来着,我现在放了元崇,结果他还是在替我征南。朱丫头不是要来望京了吗?我若还扣着元崇,她对我就有了怨恨的理由。我要打动她,这些不利我的事,我自然要在她来之前解决掉。你说,如果朱丫头听到元崇的说话,她会不会因为误解我而内疚?”
他轻轻笑着,莫若菲心中透寒。枉自己活了两世,东方炻的狡猾与城府仍让他佩服不已。
“皇上英明!臣佩服不已。”
东方炻笑望着他道:“忆山,你是大魏国最年轻的宰相。人之一生弹指几十年,你可愿助我做天下之英主?让大魏国之子民永不受外族侵略,让大魏国国富民强?”
莫若菲一阵热血沸腾。两世为人,他今生终于可以站在高处。他恭敬地揖首道:“臣不才,当为皇上鞠躬尽瘁。”
东方炻满意地看到莫若菲绝美的脸上因为激动泛起的红晕。他轻声说道:“忆山,我送了你二十美人,听说你从没青睐过任何一人。莫氏因我被诛,你要替莫氏尽早开枝散叶才是孝道!”
莫若菲略微愣神。东方炻送来的二十个美人的确不赖,为什么他对她们没有半点心思?
“你心里可是想着一个人?”东方炻轻声问道。
他心里想着一个人吗?莫若菲有些茫然。
东方炻拍了拍他的肩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虽然人在南朝皇宫,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我已吩咐了,哪怕放走了康明帝,也一定要保她全身而退。好消息不日就会传来。只不过,能否得到她的心,全仗你自己。”
柳青妍的脸便清晰地浮现在莫若菲脑中。他低声说道:“臣谢皇上!”
东方炻笑了笑。
对莫若菲他有歉意。他送二十个美人给莫若菲,不外是希望他能留下一线血脉。
莫若菲的确是个人才。他提出的很多治国策略都是自己闻所未闻。但是,为了不弃的安全,江山一统,就是外祖父对碧罗天预言中的逆天之人的发难之时。外祖父绝不会容忍有人能颠覆他的江山。
想到外祖父,东方炻揉了揉眉心。他现在借口江山未定没有回鬼谷。江山一定,他若还不带人回去,外祖父就会自己动手了。
莫若菲离开之后,他也回了寝宫,暗暗咒骂着碧罗天的大巫师。东方炻突然忧郁地想,以外祖父的惊世绝才,他会不会拆穿莫若菲不是逆天之人呢?如果被他拆穿,他该怎么办?这个念头才起,东方炻马上告诉自己,以莫若菲的言行举止,他制造出来的一系列东西,都比不弃更像是逆天之人。
思绪蔓延开去,他情不自禁想起了那个有着一双星辰般明亮眼睛的女子。或嗔或怒或小心翼翼或撒谎面不改色。
“你敢喂我吃春药!”东方炻喃喃地说道,唇角掩饰不住的笑意。
她来了望京,她会在皇宫里玩出什么花样来?他很期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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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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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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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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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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