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西方门户,皇帝陛下没有把西楚州作为皇弟们的封地。陈煜虽然只封了个东平郡王,算得上是西楚州身份最贵重的皇亲。
西楚州文有知府杜元浩,武有握军二十万的上将军关野。两人多年来配合默契,井水不犯河水,倒也把西楚州治理得表面太平。
东平郡王的到来让二人心里都有点不舒服。再受皇帝宠信又如何?来的这个人是信王爷的亲儿子。谁都知道信王爷是皇帝唯一的亲胞弟,唯一被皇帝陛下留在望京掌管内库二十余年的王爷。唯一让两人感觉安慰的是,陈煜的封地不是西楚州的州衙和驻军帅府所在地石城,而是离石城百里外的东平郡。
然而东平郡王在路上蜗牛似的走了三个多月,关野心里总有些担心:“舍不得望京城的繁华,磨蹭了这么些日子终于来了。老杜,你说他会不会在石城又赖上三个月?这可麻烦了,我可没这么多闲工夫天天去向一个小郡王请安!”
杜元浩眼珠一转,斯文地抚着胡须笑呵呵地说道:“最近西胡不是偶有小股军队骚扰边关村镇?听说戈壁上的马大胡子又抢了些商人的货物。将军有守城重任在身,下官也分身无术。驿站那儿下官自会吩咐下去好好接待郡王。”
两人心照不宣,压根儿没把一个小郡王放在眼里。身份贵重算什吗?失了圣眷赶到东平郡的小郡王啥也不是。
长长的队伍自戈壁滩上出现,东平郡王陈煜终于赶上队伍到达了西楚州。在石城的驿站住下后,出面接待的是州衙的主傅。知府与上将军关野都没有出面。陈煜心里明白,这二人来是给你面子。不来,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无论如何,总要登门拜访认识认识吧?
结果让他笑了。那两位都有事在身,无暇接见。嘱人送了厚礼算是全了礼数。
阿石愤愤不已,侍卫长韩业拍案而起。陈煜再是个郡王,但这天下是陈家的。对陈煜不敬就是对皇室不敬。二人都这样想着,陈煜却道:“我只是个被贬出望京的小郡王罢了。估计他们是担心我赖在石城不肯走。他二人一文一武把持了石城。突然多出一个皇亲,难免会打破平衡。吩咐下去,明天一早启程。封两份厚礼送去。”
他泰然的态度叫主傅记在心里,暗暗佩服这位郡王爷的涵养。转过身却是一惊,东平郡王脸上没有半点被贬的沮丧。对西楚州和东平郡的山川地理人物风情颇有兴致,难不成这位爷只是来转一转走走过场?等皇上消了怒气,或是太后老人家惦记起又召回望京,知府大人不是吃不了兜着走?这么一想,他马上决定向知府大人汇报,至少把面子工夫做足,以免将来出现被郡王记恨的事情。
结果杜元浩真遇到了事情,戈壁滩上的悍匪马大胡子真的出现了。抢了两个商队,杀了十来人。等他听到主傅的报告决定去见陈煜时,东平郡王的队伍已经离开了石城,去了东平郡。
与石城两位长官的态度不同。东平郡的郡守大人和当地有脸面的乡绅早早地等在了县城外。
东平郡多山地多沼泽耕地稀少,是个穷县。但与之相邻的南昌郡却很富饶。因为南昌郡有座天下闻名的明月山庄,郡内数座窑洞日夜不停烧制出了皇上赞不绝口的江心白瓷。
风尘仆仆赶到东平郡后,与当地郡守乡绅一席寒暄,陈煜便想早早歇息。
东平郡的房屋低矮,大都以灰白色的石头砌成,看上去赏心悦目。但街道上没开几家商铺,过往行人很少。陈煜对郡王府的条件并不抱太大希望。然而郡守大人与乡绅们神秘的笑容叫他产生了种奇怪的感觉。
车队进了县城之后往西走,没有走多远便看到眼前的路突然由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变成了一条白石道路。道路两旁再无民舍,而是种着两排整齐的枫树。树叶经秋变得火红,和白石路相映分外美丽。
车队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郡王府和县城低矮的民舍比较起来,异常突兀。就好像一个粗俗村妇嫁了个清贵少爷。
门口居然还有十个穿着簇新衣裳的管家仆人整整齐齐候在府门前。
陈煜看着这本来不该出现的场面笑了。他施施然下了车,受了众人的礼后提起内力对府内一吼:“柳青芜柳大小姐,你还不出来迎我吗?”
娇笑声自门内传来,众人眼前一花,一条清丽的身影袅袅站在陈煜面前。
她非常调皮地冲陈煜扮了个鬼脸。目光中蕴含的情意与熟悉的举动叫所有人都对明月山庄大小姐和东平郡王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无尽的遐想。
柳青芜对郡守大人一颔首道:“郡王长途跋涉怕是累了。不妨让郡王稍事休息,晚前再赴郡守大人的夜宴。”
两句话就叫郡守大人走,言语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度。而郡守大人并不在意她的不敬,寒暄几句后真的带着人走了。
陈煜心里微惊,明月山庄把持了南昌郡,难不成相邻的东平郡也成了她的势力范围?
“喜欢吗?”柳青芜微偏过头笑问道。
陈煜吩咐韩业与阿石整治行装后,揶揄地对柳青芜说道:“早知道你要替我把郡王府修葺得这么美,我路上一天时间都不会耽搁。”
“长卿要和明月山庄做邻居,青芜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长卿可是要这里住一辈子的,家不整得舒服点怎么过日子?去瞧瞧,看还缺什么,嘱咐周管家去办。周管家是母亲大人亲自选中的人。他精明能干。长卿初来,有个熟悉东平郡的人在身边会方便很多。”
明月夫人亲自选中的周管家?陈煜眼角余光看到周管家在身后两步外紧紧跟随。
周管家四十来岁,瘦黑脸,眼睛很小颇为有神。陈煜想起在府门口周总家对他行了一礼,姿势极为标准,像是在大家之中养成的习惯。他注意到周管家的手,笼在袖中,却给人凌厉之感,练的是鹰爪手一类的刚猛外功?
“朝廷拔的银两不够,母亲念着信王爷在世时的照顾,让东平郡把银子留着。郡王府由明月山庄出资兴建。只有三进院子,赶望京信王府差远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难怪郡守大人对柳青芜毕恭毕敬,原来是明月山庄的银子起了作用。看来这里的大小官员都被明月山庄喂饱了。
他暗忖明月夫人修建了郡王府,又安排了管家下人。她要自己领情,同时又在郡王府里里外外布满了眼线。难道明月夫人怀疑他被皇上发配到这里的用意?或是心里有鬼,两重手段同时使?让自己知道东平郡也是明月山庄的势力范围,又置自己于她的视线之中。
他微笑着跟着柳青芜一路看过去。周管家一直在身后缀着。陈煜暗想,柳青妍一旦失踪,柳青芜没有了竞争对手便不再想和自己合作?她为什么又要提醒自己周管家是明月夫人的人?
他欣赏着府里的装饰。这里的建筑不同于望京的大气,江南的秀美。墙体大半以石材为主,上方是木质结构。白石砌就的房屋飘逸雅致。后面外立着一台巨大的水车,抽起山中溪水流进府中。蓝天白云,远处清新山色。陈煜禁不住赞了声:“没想到这穷乡僻壤还有这般好景致,这里倒与听说的情景不一样。”
柳青芜微笑道:“长卿,你先休息两日,母亲请你得空了去南昌郡明月山庄做客。”
陈煜笑着称谢,柳青芜突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不会泄露你是莲衣客。你也忘了咱们的约定吧。”
陈煜一怔,也低声说道:“你掌管明月山庄便知足了。可是我对碧罗天却没有死心。”
柳青芜目光闪烁,眼里似悔似怒。半晌才低声说道:“你当我没说过。”
“不可能!”
柳青芜一咬牙道:“有人遍天下的要找莲衣客,消息早传到了西楚州。敢和他抢老婆,你没查到碧罗天便死定了。”
“东方炻?”陈煜心头大震,东方炻要娶不弃?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漏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陈煜眼角余光瞟到身后不远处垂手肃立的周管家和两个小厮,手握住柳青芜的,微微一笑道:“青芜,我瞧那水车甚是美丽。带我上去瞧瞧。”
他手中使劲,柳青芜气得瞪了他一眼。心知陈煜不想露功夫,挽了他的手带着他一掠而起,落到水车旁的木屋顶上时,陈煜身体还晃了晃,胳膊似无意搂住了她的腰。
山风吹起两人的衣襟。周管家在远处瞧着,眼底晃过一丝笑意。他对身边一名小厮吩咐道:“回报夫人,郡王爷似乎很喜欢大小姐。”
四周只有水车的抽水声。陈煜掀袍坐在了屋顶上,手揽着柳青芜的腰摆出一副亲热劲儿。似在携美欣赏满山秋色。
柳青芜恨道:“你这样做不是拉我下水?”
“我初来乍到,对东平郡和南昌郡最熟的人只有你了。你现在想抽身是因为你觉得柳青妍不在了,你可以得到明月山庄。而我,现在想知道碧罗天的事情。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明月夫人。”
陈煜悠然说着威胁她的话,线条分明的脸与唇边噙住的浅笑诱惑力十足。他的胳膊很有力,让柳青芜突然生出一种想依靠的感觉。
她靠着他的肩,在他耳旁低语道:“罢了。我现在能知道的是江南有信传来。师傅收到信后嘱人见到莲衣客后要生擒了他。她接信后冷笑着自语了句:‘想和公子抢老婆,天底下还有这么胆大的人!’当晚她离开了山庄,过了半个月才回来,我就猜她是不是去了碧罗天。那个公子是不是碧罗天的什么公子。如果我透露你的身份出去,你说他们会不会放过我?”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有点发颤。禁不住又离陈煜又近了些。
陈煜伸手撑开她的头道:“别假装害怕了。周管家已经走了。”他心里烦躁不安。如果东方炻真的与碧罗天有关系,那么他离开苏州就是个错误。只要东方炻要找莲衣客,他就不会跟丢了他。
陈煜担忧地想,数千里之外的苏州府东方炻会对不弃做什么呢?为什么他要娶不弃?陈煜突然发现,自己小看了朱九华离家为丐的事情。朱府能从望京带走中毒的不弃,这件事本身就存在太多的疑点。他本想让不弃好好地留在朱府过平静日子,等他忙完手里的事情他会去寻她。所以,他在苏州并没有静下心来深想不弃与朱九华还有薛菲之间的关系。
他沉思的时候,柳青芜正恨恨地看着他。陈煜瞟过一眼道:“我父王派人到南昌郡明月山庄,八个死士,一个没回来,你知道吗?”
柳青芜大惊,眼中的惊诧之色不似假装出来的。陈煜轻笑道:“在最后的联络点得到了碧罗天这个信息。你觉得你透露了这个秘密,他们会放过你?我也不瞒你,我此行来东平郡就是要查清碧罗天的秘密。咱们的约定不妨重新拟过。你留在明月山庄替我留意明月夫人的动静。,哪天她又要出远门时告诉我一声,别的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可以承诺,将来保住明月山庄,由你继承。”
柳青芜冷笑道:“我可要多加一条。哪怕你落进他们手中,你也不能供出我来。”
陈煜温和地说道:“只怕我真落进他们手中,第一个跳出来揭发我的人就是你。”他回过头,看着美丽的郡王府,目中冰凉一片,“你回去告诉她,我很喜欢郡王府。但是人带回去,我一个也不要。”
“你不想装成一个被贬来西州府的倒霉郡王?明里寻欢作乐今朝有酒今朝醉,暗中再去寻访?”
陈煜笑道:“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甚至想让东平郡王缠绵病榻。只不过今天看到郡王府我改了主意。柳明月已经怀疑皇上把东平郡做我封地的目的。天下就这么巧?那么多郡府,偏偏让我来了东平郡?你不知道我父王派了死士来,明月夫人心里有数。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可装的。我现在就想让她的猜测变成现实,让她着急,让她早点动身去碧罗天。”
“那么我……”
陈煜勾起她的下巴戏谑地说道:“柳大小姐最多被沙子迷了眼,看上我这个小郡王了。”
柳青芜扭开头,心一阵狂跳,冷了脸道:“我该送郡王爷回府了。时间久了,我怕周管家起疑心。”
天色渐暗,陈煜去赴东平郡郡守大人为他设的接风宴。酒不过三巡他便已经醉了,满脸颓色满口酒话嚷着将来会闭门读书,让郡守大人无事别来郡王府扰他。
地头上多出尊大菩萨,郡守大人自然也不高兴。心道若不是看在明月山庄送来的银子份上,谁会理睬你一个闲散郡王?口是心非的劝了半天,终于还是顺从了陈煜的意思。保证不到郡里上赋的时间,绝不去郡王府打扰。
陈煜坐上马车后酒便醒了。他望着东平郡夜空分外清亮的明月喃喃自语:“不弃,莲衣客会在西楚州出现。如果我引东方炻来东平郡会让你的日子平静些也好。”
他下了决心,要高调给明月夫人看。
宽敞的正厅中,他的二十余名侍卫分立两侧,堂中站着明月夫人送来的下人。陈煜离开望京时,府中只跟来了两个嬷嬷,一个厨子,阿石和一个老太监。都是从小就在流水园侍候他,也没有去处的老人。
那十名下人和周管家站在正厅里听陈煜训话。
他没有开口,端着茶呷了口,看了眼手中的江心白瓷盏,微侧过头看向周管家问道:“这是什么茶?叶片肥大,色泽深重。茶味浓郁,入口沁香。”
周管家谨声道:“回王爷,是东平郡特产的高山大叶茶。与江南之茶大不相同。”
陈煜嗯了声,翻了翻手上的名册和一叠卖身契突问道:“周管家会武功?”
“略懂几招防身小技。”
陈煜呵呵笑道:“韩业,你试试周管家的身手。只作切磋,不可伤人。”
目光瞟动,韩业长刀拔出,大喝一声砍向周管家。这一刀去势凶猛,哪有半点切磋的意思。不少丫头惊呼失色,周管家显然要血溅当场。
周管眼中瞳孔收缩,身体滴溜溜一转,险险避开。
陈煜看得分明,韩业刀势再猛,周管家却总能有惊无险地避开。他呷着茶,目光仔细地看着堂下众人。半刻之后终于开口笑道:“停手吧。韩业,你总管遇到对手了。周管家功夫不错。”
韩业收了刀,气定神闲地站回侍卫队中。
陈煜放下茶盏,笑呵呵地走到周管家身前道:“周管家功夫这么好,又识进退。明月夫人让你来做我府上的管家,着实屈才了。”
周管家不卑不亢地说道:“夫人道与信王爷有旧,郡王远离望京,身边没个人照顾她不放心。”
当眼线还敢摆明了说?陈煜真有点佩服明月夫人的嚣张。他回想起望京竹馆竹台上那个娇媚的女人,觉得真不能小看了她。他笑道:“本王初来乍到,对东平郡不熟。以后府里府外都有劳周管家打点了。”
周管家的背挺直了些,略带傲意地说道:“王爷是明月山庄的朋友,小的自当替郡王爷尽……你!”
陈煜的手自他小腹缓缓抽出一把匕首,顺势在他喉间一抹结果了他的性命。他冷笑一声道:“我初来乍到又如何?敢明目张胆放人在我身边,事事替我做主。我父王在世时也没这样的规矩!”
话音才落,周围侍卫手执长刀冲进明月山庄送来的仆役中,刀光闪过,十个下人倒了七个,尚有三名背靠着背满身血污目眦俱裂。一人嘶声呼道:“东平郡王你怎敢对我们下手?!”
陈煜撇撇嘴笑了:“杀都杀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连不会武功的下人也杀?!”
陈煜脸一冷道:“真当我是京中走马溜鹰的浪荡子?不会武功就不是安插在我身边的人?”
他走近这三个人,脚尖一勾,自地上一名下人袖中踢出把精巧的弩弓:“不会武功会用弩。这人右手手指略黄,显然长年以手拈药,别告诉我是拈的补药!这丫头的鞋穿这么厚,藏了刀片。这小子听我说话时耳朵微动,擅长偷听?明月夫人会送十个无用之人来?以为我总会留上一两个就成是吧?”
那三人眼中惊惧,一人狂呼道:“和他拼了!”
三人欲作困兽斗。陈煜夺过身边一名侍卫的长刀,优美的划出几道圆弧,彻底了结他们的性命。他扔了刀哼了声:“送回明月山庄去!”
侍卫们打了水清洗地面扛走尸体。阿石仿佛此时才认识陈煜,颤声道:“少爷,咱们初来,这地方是明月山庄的势力范围!”
“以后你就是郡王府的总管。咱们带来的老人不多,不够用再去买几个。明月夫人要往府里塞人,郡守大人想安插眼线,都由得他们去。”
阿石一愣,不解地说道:“既然买来的人也不知底细,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们?”
陈煜冷冷说道:“我买可以,她送就不行。你家少爷又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这府邸装得不错,我收了。想安眼线,也得我点头同意!”
明月夫人半倚在绣榻上,粉色绸袍松松罩在她身上,长长的裙裾拖下来,衬得整个人弱不禁风。她单手支着下颌,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依然用她柔柔弱弱的声音问道:“他就只带你看风景?”
柳青芜轻声道:“不是。他嫌周管家在旁边偷听,刻意避开他问我一些事情。”
“哦?”
柳青芜心里紧张,仍按照和陈煜商量的话说道:“他不太高兴,让我把人全带回来,说郡王府他很喜欢。”
“你怎么不带回来呢?带回来还能少损失几个人。”明月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美丽的眼里露出一抹忧思,“在望京时就觉得东平郡王是位人物。武功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真叫人看不懂他。”
柳青芜大着胆子说道:“师傅,皇上把东平郡给了他做封地,离咱们的南昌郡不过数十里路程,他会不会来对付咱们的?”
“他当然是来对付咱们的。皇上总是多疑。这年头女人做生意做大了,他便要疑心我背后是不是有个很强的男人。他赚这么多钱是要做什么。”柳夫人扑哧笑了,像山崖上秋风中轻绽开的一朵花。
柳青芜看着她的风姿瞬间也有些失神。这样的女人连个男人都没有,太奇怪了。她不免猜测,师傅的男人在碧罗天。
“青芜,东平郡王文武双全,俊朗不凡。他既然封地在东平郡,离明月山庄不远。你若能嫁给他为妻,也不会扔下山庄事务不理会。我能有个郡王做女婿就可以安心休养了。”
柳青芜吓了一跳,一层红晕在白皙的脸上染开,连耳朵也红了。明月夫人看着这种只属于少女的娇憨不觉痴了。她调笑道:“怎么,真的动心了?”
“没有。师傅别笑话青芜。”
“我不是笑话你。青妍居然失踪了。我相信她的能耐。她一定会回来的。”
柳青芜一阵烦恶。她一直犹豫是否该出卖陈煜。摇摆不定中听到这么一句话。想起陈煜宽厚的肩膀,天门关潇洒的身影,她决定相信他的话。
明月夫人挥了挥手道:“只要东平郡王不带兵踏平明月山庄,由得他怎么折腾。让东平郡的人别去郡王府找麻烦。郡王爷现在是头饿疯了的老虎,不给他喂食就行了。你下去吧,没事多陪陪郡王爷。寂寞的男人总是需要女人的。要怎么套牢他,不用我教你吧!”
柳青芜垂下了头,默默离开。
她走后不久,内堂之中悄然走进一个肤色黝黑,眼窝微凹的黑衣人。
明月夫人慵懒地问道:“黑凤,你去告诉公子一声。青芜和莲衣客交过手,曾射过莲衣客一箭,他武功也高不了哪里去。我这里有关莲衣客的消息就这么多。他从前一直在望京附近出现。公子若想找他,去望京作点恶事,没准莲衣客会主动找上门来。”
黑凤对她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明月夫人坐起身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推开房门,走进庭院,仰头望定天上的明月,眼睛渐渐溢满了泪水。
黑雁跟在她身后,瘦削阴沉的低声说道:“公子也许是玩心重了!”
“他让黑凤不远千里亲自跑一趟询问莲衣客的消息。他若不在意,怎会如此?我就知道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她声音微微哽住。如果不是语气中的怨毒,明月夫人此时的模样只让人瞧了堪怜。
黑雁眼中透出怜悯与热切,他小心的掩住自己的情绪,轻轻说道:“夫人是不是去劝劝公子?”
明月夫人抚着一株菊花,手指用力折断,咬着牙说道:“公子要娶谁难道我还拦得住?把花不弃成了朱府孙小姐的消息传给望京莫夫人听。那老毒妇必不会放过她。另找人去江南,两年内他不会娶她,我不信,这两年我都找不到机会杀她!薛菲,我本想放过你的女儿,是她自己命苦被东方家的男人看上了!”
黑雁轻叹了声道:“我亲自去办。”
“黑雁,”明月夫人望着他,俏目微红,颤声道,“你别去,公子发现会杀了你。我身边,身边没有可信之人。青芜看似精明,却和我离心。青妍她失踪这么长时间,盯着莫府的人没有传来一点消息。我怕……”
黑雁心头热血翻涌,只觉得能为眼前这个女人死了也心甘情愿。他扭头就走,却不知道身后的明月夫人嘴角已掠起抹讥讽的笑容。
她捡起地上那株断菊,怜惜地将它插进了花盆中轻声说道:“我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为什么你要喜欢薛菲?当年你来薛家庄是为了看我。为什么从此以后你的眼里只有她一人?年年我都去求你,你还是扔了我在这明月山庄让我自生自灭。她有什么好?比得上我吗?我为你赚得大笔金银,她只会叫你伤心。”
明月夫人脸色突变,长袖舞动,片刻后花园内再无一朵花留在枝头。
柳青芜匆匆走进院子里时望着满园落花目瞪口呆。
明月夫人眼中厉色一闪,手掌挥动清清脆脆赏了她一巴掌,怒斥道:“谁准你进来的?!”
柳青芜骇极跪下道:“东平郡传来消息,东平郡王将咱们送去的人都杀了,正连夜把尸首送来!”
“杀得好!呵呵,我正想着东平郡王太弱,不是对手!”明月夫人大笑起来,一改平素的娇媚柔弱。她笑了一阵对柳青芜说道,“你如果能让东平郡王迷上你,明月山庄就是你的了。”
柳青芜张大了嘴,轻呼了声:“师傅!”
明月夫人扶起她,手轻轻抚过她的面颊,微笑道:“还疼吗?师傅刚才失态了。青芜,师傅最是疼你。”
柳青芜头发发麻,强笑道:“是青芜太过慌张没有通报就闯了进来,不怪师傅。”
“杀了就杀了吧。他只是在告诉我,他不是个容易被控制的人。他也不喜欢被人控制。明天我要出门。你陪着东平郡王。青芜,别告诉我你对他没有动心。在竹馆里见到他时,我就在想,如果他是那个莲衣客该有多好!”
明月夫人眸光如清月一般清澈,同时带着月华的凉意,让柳青芜情不自禁地软了腿,再度跪在了她身前。
“能叫你上心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个莲衣客。青芜,我只是在猜,你的心够狠,出手也够毒,就是欠了城府。我早就说过,你不如青妍隐忍。换了是她,我怎么也诈不出来的。”
柳青芜清秀的脸上露出恐惧,手抓着明月夫人的裙摆连声求道:“师傅,我再也不敢瞒你了,你饶了我!”
明月夫人低声笑了:“我可不是饶了你吗?我并没有告诉公子他要找的莲衣客就是东平郡王。我只是要你牢牢抓住他的心。这不是你想要的?你想要明月山庄,我可以给你。你喜欢东平郡王,我鼓励你去爱他。傻孩子,你难道比不过花不弃?”
她拉起柳青芜进了内堂,拿出一个锦盒送到她手中道:“趁他对你少了戒心,用这个占了他的人。你只要有了他的孩子,东平郡王是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柳青芜像个傻子一样接过锦盒,脑中混乱不堪,不明白明月夫人的目的。
“凡是爱过薛菲的男人,我都想报复。凡是想娶她女儿的男人,我都要他们得不到。”明月夫人幽幽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你也知道背叛我的下场。你觉得东平郡王现在有能力保护你吗?何不去告诉他,试一试?”
陈煜能保护她吗?如果他知道她已经被明月夫人看穿,没有利用价值,他还会保护她?柳青芜想起在王府陈煜护住花不弃的情景,想起那个雨夜他对花不弃说的话,想起在小春亭他对她下手半点也不留情面。她咬着唇抱紧了锦盒道:“我相信师傅。”
“要想下手就趁早。”明月夫人懒懒的倚上了绣榻,玫瑰色的指甲挽起一缕长发梳理着。眼波轻柔。
柳青芜下定了决心便不再犹豫。她恭敬地问道:“师傅何出此言?”
“他杀了咱们的人,必定不会老实的待在府中。相信我,他一定想用莲衣客的身份把公子自花不弃身边引开。真没想到,他和信王爷一样痴情。去告诉他,我后天出门,往西,进十万大山。青芜,师傅以身为饵,你不要放过这次机会。”
“我该怎么做?”
“用你的鞭,你的箭,你的暗器,你手下的人来杀我吧!”
见柳青芜呆怔,明月夫人褪下衣衫,肩头之下竟有道长长的刀痕,狰狞无比。她微笑道:“当年我使了回苦肉计嫁了一个人。咱们师徒一场,莫要客气。你要是能救他一命,他自然听你摆布。”
柳青芜突然觉得害怕,这个女人太疯狂,她宁愿伤害自己也要制造这么一个机会。而目的却这么简单,自己抢了陈煜让花不弃伤心。不,她也不会让公子得到花不弃。她难道是要和碧罗天作对?!
她生生打了个寒战,碧罗天是什吗?师傅这么强悍的女人,能在十来年间建成明月山庄,她嫁的那个男人会有多恐怖?如果照她的计划做了,碧罗天会怎么对付自己?
喉间突然一麻,柳青芜还没回过神来,胳膊已被明月夫人举起,她大惊之下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睁睁看到一丝牛毛细的金针被明月夫人刺进了身体里。
“十天之内,我还能把针取出来。否则,它就会顺着你的血脉刺进你的心脏。和信王爷一样的下场。青芜,师傅最后帮你下决定吧。事成之后,我会替你除针。”
明月夫人取下她喉间那枚金针,微笑道,“去吧。”
柳青芜压住心里的恐惧,深吸口气道:“青芜绝不有负师傅所托。”
已经是深秋了,早起能看到路边的草叶结上了层白霜,明晃晃的像轻雪洒了一地。山间的秋色浓得化不开。深绿的,金黄的,火红的层层叠叠将山林泼染得鲜艳无比。
西楚州的天高而蓝,天空不见丝儿云彩,澄静无比。初升的太阳看似浓烈,将一切耀得分明,落在身上只有浅浅的暖意。
水车提起的溪水白花花的欢快涌进郡王府。陈煜负手站在水车旁不知道在想什么。阿石虽升成了总管,却依然忘不了跟在陈煜身边侍候。他小心替陈煜披上件鹤氅,略带埋怨地说道:“少爷,这里比望京冷,小心着凉。柳姑娘来了,我让她在大厅候着。”
陈煜不觉一笑,打趣地说:“这么快就行使总管的权力了?”
阿石嘟了嘴道:“昨天少爷不是和明月山庄翻了脸?我为什么要给她好脸色瞧!”
“请她来花园。”陈煜吩咐道,慢悠悠地走到园子坐下。
木桌上摆着茶具,陈煜亲自动手煮茶。水是高山清泉,茶是东平郡特产的高山大叶茶,茶汤深重,香气馥郁。他突然想到不知道不弃在苏州府时,望京城四海钱庄朱禄送来的防瘴气蚊虫叮咬的药丸和那一千两银子。陈煜唇边忍不住掠起一抹笑容。不弃聪明得让他吃惊。她打的就是这个高山大叶茶的主意吧。用这种方式和东平郡建立生意上的联系,从而知道他的动向。
“傻丫头。”他低低笑骂了声,惬意的嗅了口茶香,浅浅抿了口。
柳青芜站在花园门口。她想起初见陈煜时他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袍,贵气十足地出现在明月山庄于南下坊灯节设的花楼上。
陈煜不及莫若菲貌美,但只要把他和莲衣客的身影重合。一个温柔贵公子,一个冷峻侠客,合在一起带给她的感觉是那样奇妙。天门关莲衣客的不屑与威风,眼前的陈煜温润而深沉。她下意识深深呼吸。早晨的清冽空气直入心肺,让她慢慢冷静下来。
“柳小姐这么早来有何事?”
陈煜转过头,阳光照在他脸上,纤毫毕现。柳青芜似现在才发现陈煜眉骨微高,浓黑的眉下那双眼睛微微凹陷,难怪无论何时总觉得他的眼神深邃。
她嘲讽地想,难道是师傅那枚针摄了自己的胆?一晚没睡看什么都新鲜好奇,什么都看不够似的。
她款款走过去坐在陈煜对面。
他倒了杯茶给她,用的不是江心白。“江心白轻薄如玉,适合江南绿茶。宜兴紫砂煮出来的高山大叶茶比江心白好。”
“是江南的东西好吧。”柳青芜不无讥讽。
陈煜并不否认,笑道:“她什么都好。”
一股酸胀直冲心底。为什么没有人这样爱她?柳青芜左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入口微苦,喉间回甘。
她轻咬着唇道:“她今晚出门去。”
陈煜眉微扬:“这么快?”
柳青芜冷笑:“你不是希望她赶紧走,你好一路追着去?等查到了你想要的结果就好离开这里去江南?”
陈煜盯着她看了半晌,手突然伸出握住了她的右手,诧异地说道:“为什么这么凉?”
柳青芜左手轻飘飘地拍出,她右手不动,单凭一只左手如何敌得过陈煜,不过几招就让他扣住脉门。她怒道:“我将你要的消息给了你,你想做什吗?”
陈煜松开她的手,展颜笑道:“我什么也不做,你走吧。多谢你的消息。”
柳青芜伸回手,怔怔坐着不动,隔了半晌才道:“能留我吃午饭吗?我不想太早回去。”
“能啊,怎么不能?我家的厨子从溪水里捉了鱼,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鱼。”陈煜笑着,继续煮茶,晒太阳看风景。
午饭过后,柳青芜骑着马走了。走得一程回头,看到陈煜仍站在府门口的红枫树下笑望着她,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臂,心头微酸,策马狂奔而去。
陈煜脸上的笑容随着她的身影一点点的减弱。他折身回府,独自在水车旁站了很久,然后招来韩业关在书房里说了一下午。
天色微暗时,十来骑出了郡王府,顺着那条新铺的白石路出了东平郡。
东平郡的百姓避得远远的,对簇拥在队伍中那个清秀的贵公子指指点点。
深夜,南昌郡的原野上灯光点点。火花聚集处能看到道道青烟升起。那是日夜不熄火的瓷窑。越靠近山,灯火越少。
明月山庄的大门外一乘小轿缓缓离开,往西疾走。
明月夫人偎靠在轿子里,阖目养神。
轿子上了山路之后,前方护卫手中的火把像盏明灯在山路上闪烁。
一夜,轿子不紧不慢地走着。晨曦初现时,已越过了一座山头,停在山溪旁歇息。
明月夫人下了轿,慵懒的呼吸了口山间空气。树下草地上已铺开床厚厚的花毯,她躺了上去撑着下颌似在小憩。
护卫们四下散开,换班休息。
不过两个时辰,明月夫人坐起身,擦脸吃东西,轿子继续前行。
一直到第三天,到了处险峻所在。山道一侧是万仞悬崖,一侧是高山密林。站在山道上往下看,崖下一江奔腾。浪击得山石冲起巨浪。
轿子在这里停了下来。明月夫人下了轿,手中提了条带着铁钩的软索,站在悬崖边上用力一甩,铁钩钉上的绝壁上伸出的一株虬结老树,惊起一群飞鸟。
那棵老树怕有千年树龄,枝叶繁茂,树身垂下数丈高的老藤。一端远远的伸出,横亘于两山之间,江水之上。
自悬崖自那棵老树足足有十来丈远,明月夫人除功力高深之外,显然已来过这里数次,手法娴熟。
一名护卫拿着软索另一端飞快地跑上山,系在一株大树上。空中自然出现了一条索道。明月夫人脚尖轻点,顺着这条索道滑向了绝壁间的大树。
明月夫人带来的护卫有十人,此时全守在树旁,手中刀已出鞘,神情紧张。
林间树叶晃动,一支箭准确的射进了一名护卫喉间。随着这支箭射出,林中嗖嗖射出密集的短弩。四散躲避的护卫张嘴欲呼时,都被一箭穿了咽喉,整个战役轻松拿下。连声惊呼都没有发出。
陈煜站在大树旁,望着索道终于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陷阱,他就要跟上去才行。如果是陷阱,他只要上了索道,明月夫人在老树上斩断绳子,他就会掉入深渊。
该怎么做,他必须拿个决定。一名护卫站了出来,神色坚毅。他是随陈煜的侍卫中最擅轻功攀爬的人。他穿着和陈煜一样的衣裳。黑色箭袖紧身衣,背负长弓,腰间盘着捆绳子。
陈煜拍了拍他的肩,微略颔首。
那名侍卫灵巧的勾上索道,顺溜的滑向老树。所有人紧张地看着他,眼见他到了老树正要松口气,远远传来声惊呼,他的身体突然往下坠落。众人看得分明,他手中扔出了一条绳子缠住了老树垂下的藤蔓,缓解了下降的势头,掉进了江水中。
“下游的人到了没?”陈煜盯着那株老树问道。
“到了,只要伤势不重,应该无碍。”韩业答道。
陈煜伸手取过他的刀,一刀斩断了绳子。眼见那条索道飘飘荡荡地坠下,他笑了笑,下令就地休息。
等到天黑,陈煜站起身,检查了下身上的东西,他拍了拍韩业的肩道:“照计划撤。”
侍卫们一拱手低声说道:“少爷小心。”
陈煜笑了笑,试了试重新缚在大树上的绳子,跳下了山崖,手中的绳子带着他像山间苍鹰无声的掠下。他手中绳子到了尽头,单手挽紧绳索,足尖踩着山壁,借着山间微明的月色仔细看了看,取下长弓一箭往山岩上射去。长箭不偏不倚地射进一道石缝,没入一半,他露出满意地笑容。他轻轻松开手中绳索借力一荡,人轻飘飘地站在了长箭之上,又背靠岩壁再射出了第二箭。琇書網
半个时辰后,他已接近了那株老树,无声无息地攀上了树枝。陈煜机警的观察着这棵树。明月夫人扔出的钩锁仍钉在树上,他不敢动,树上栖息的鸟很多,惊飞了夜鸟等于暴露自己。
他静静地等待着。此时陈煜不免有些好奇,明月夫人难道真不知道自己在跟踪她?或者她艺高胆大,不怕被他跟上来?
他靠着树闭上眼睛和树融为了一体。他不想去找,他在等明月夫人出来。
月至中天时,树上的鸟扑的惊飞,这株大树粗壮的树干移开了一个洞。
明月夫人出现了。
她离陈煜不及两丈,陈煜再一次看到她,心里泛起种奇怪的感觉。他静静地等待着,想知道明月夫人会怎么离开。
他看到她左右看了看,取下了那条垂下的钩锁,人又返回了树洞。
原来明月夫人根本不会从原路返回,难怪她留下的那群护卫武功并不强。他好奇地往树洞出现的地方看了看,趁着夜鸟还在扑腾着翅膀,走到树洞旁抚摸着周围。手摸到一个突起的树结,触手微凉,他用力一按,树皮滑开,他闪身掠了进去。
树洞里并不黑,老树树身的缝隙透进了微微的月光。借着这点光,陈煜看清了,这是个天然的树洞。他一路下坠,耳中听到声响,暗道不好,手拍着树干便要往上掠。
鼻端嗅到一股芬芳,像春天花园里百花怒放。他像突然失了力气,身体重重地摔下。
“东平郡王咱们又见面了。”
一盏油灯亮起,明月夫人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前。陈煜苦笑:“夫人好手段。是在等着我吗?”
“你不来,我怎么敢走?妾身并不想杀你。你吸得这噬骨香,等三日后妾身回来,郡王的内力就化得差不多了。一个没有武功的郡王,封地挨着明月山庄,想来日后妾身可以和郡王好好合作了。”明月夫人说完,把手中灯盏留下,轻笑着离开。
陈煜苦笑道:“饿三天化我内力,夫人不是让我急死?”
明月夫人回头笑道:“死不了的,只是三天而已。”她往前一推,出现了一个洞口,明月夫人便自这个洞口消失了。
陈煜一直躺在地上等着。隔了半个时辰,树洞里有了脚步声,声音显得格外惶急,陈煜偏过头,看到了柳青芜,他笑了笑:“天无绝人之路,看来上天对我甚好!”
柳青芜用力扶起他道:“另有秘道进这棵树,我带你走。”
陈煜靠在她身上笑道:“也只有你知道这个秘道了。你不怕明月夫人杀了你?”
柳青芜没有说话,带着他转过秘道,一直往前走。她似走得熟了,脚步极快。突然听到明月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青芜,你竟然背叛我?!”
秘道中一阵劲风袭来,柳青芜中了明月夫人一掌,一口血喷到陈煜身上。她站立不稳,抱着他就地滚开,不知她按了什么机关,地面中空两人的身体笔直下坠。
微微的月光下,明月夫人脸上笑容初现,喃喃说道:“青芜,其实你这样做,比对他用药强百倍。一直觉得你城府不深,现在我竟然不知道你是在犯傻还是真聪明。东平郡王以后不念你的恩情都不可能了。也罢,都一样能达到我的目的。”
柳青芜悠悠醒转,腰间被黑色的布条缠得紧实。不远处点燃了一堆火,陈煜正坐在火堆旁出神。她挣扎着坐起,胸口又一阵剧痛,下意识地哼了声。
陈煜快步走来按住了她的肩头道:“打断了根肋骨,别动。”
她躺下去,月光照在她清丽绝伦的脸上,肌肤如玉。她喃喃开口道:“你没有吸进噬骨香。”
陈煜没有否认。
“你怎么知道?”
陈煜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碧罗天,小心了些罢了。”
柳青芜眼里慢慢溢出了水光:“你怪我吗?如果我不来,你就可以跟下去。”
陈煜坐回火堆旁翻烤着一只鸟,温和地说道:“她没这么容易带我去。你别多想。我谢你还来不及。我没想到你会来救我。”
柳青芜偏过头讽刺地说道:“你用不着谢我,我若是对你好,我本来就该告诉你这个树洞的秘密。这本来就是师傅的苦肉计。她本来的计划是抓了你或伤了你把人情卖给我。我救了你之后让你感激我,让你对我动心。现在看来师傅小看了你。我若真的照她的计划反倒会中了你的计。你走吧!”
陈煜取下那只鸟,细心地撕成肉条温和地对她说道:“张嘴!”
“我不吃!你没听我说的?我腰间荷包里面有个瓶子,想来是春药一类的东西。你应该知道,如果我照计划行事,你还有脸去见花不弃吗?”
“没关系。饿一顿也饿不死。休息会儿,别乱动,否则断骨会戳进你的内腑。”陈煜自顾自地吃了,根本不接柳青芜的话。他望向不远处奔腾的江流,目光深沉如夜。
晨曦初现时,江上逆流驶来一只羊皮筏,看到火光,筏上站着的三名侍卫大喜。高声叫道:“找到了!”
陈煜踏熄火堆,小心抱起柳青芜纵身掠上羊皮筏道:“回府。”
羊皮筏掉转头,顺势而下,操舟的侍卫手法娴熟,轻巧点着竹篙。羊皮筏灵活地避开礁石旋涡,飞快地往山外划去。
柳青芜看着两岸青山后退,喃喃说道:“为什么你不扔下我?你不知道天门关是我设埋伏?你不知道南下坊是我射了你一箭?小春亭上也是我威胁你在先?我本来就是利欲熏心之人,行事狠毒。你救我做什吗?”
陈煜坐在筏上,目中闪烁着柳青芜看不懂的神色。没有回答她。
“你说话呀!”她挣扎着要从起身。
陈煜轻叹了口气,一指点在她颈侧让她昏睡过去。
韩业这时才对陈煜说道:“少爷吩咐过,要烧了那棵大树。”
陈煜回转头,一股浓烟在山间升起。他笑道:“还好只有一棵长在绝壁间,否则,这片山林怕都要遭殃了。”
明月夫人让柳青芜来勾引他,想破坏他和不弃的感情。东方炻对柳明月这么重要?现在柳青芜背叛她,她又会做什么反应?陈煜静静地坐在筏边,水花飞溅在他脸上。偶有冲进筏里的水,被他一掌拍开。躺在筏底的柳青芜脸上平静的熟睡着,脸上却没有溅上半滴江水。
半日后,两岸山势变缓,江水变宽,羊皮筏子已驶出了大山。弃舟后上岸,陈煜皱了皱眉道:“去寻辆马车来。”
等候在岸边的众侍卫压根没想到还会多出一个重伤的柳青芜,只牵着马匹守候陈煜。得了令就去寻马车,不多时赶来一辆马拉的平板车。还好这名侍卫细心,事先在车上铺上层厚厚的棉被。
陈煜抱了柳青芜上去,吩咐道:“行慢一点,别颠着她。”
侍卫们奇怪的互相看了眼,心里暗暗对柳青芜在陈煜心里的重量重新估算了番。
进府之后,阿石见陈煜抱了柳青芜直入内院,忍不住拉住韩业问道:“少爷为何对柳姑娘这么好?”
韩业眨了眨眼呵呵笑道:“患难见真情嘛。看来少爷终于动心了。”
阿石呸了声道:“胡说!几天前少爷对明月山庄的人绝情,怎么会几天后就变了心思?”
韩业摸着脑门道:“也许这几天少爷发现她的好了?”
正七嘴八舌的猜测着,陈煜自内堂出来喝了声:“韩业,叫小六带了他的箱子来!”
厢房中柳青芜已经醒了。呼吸间扯动断骨带来尖锐的痛。她轻声问陈煜道:“你带我回郡王府,不怕师傅对付你?明月山庄在这里经营了十来年,小小一座郡王府,二十来名侍卫敌她不过的。我对你没有什么作用了。我打听不到碧罗天的下落,你何苦要留着我?”
陈煜握住她的右手。这只手看上去有些充血,触手冰凉。
柳青芜想缩回手,陈煜手上用力道:“别乱动。一会儿小六过来替你重新对断骨。我叫嬷嬷来替你包扎上药。”
“我说过我对你没用了!”柳青芜恼怒的大吼,额头顿时痛得沁出了汗。
陈煜回过头轻声说道:“你肯拼着手臂废了来救我,当我真不知道吗?”
柳青芜微张着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咬住了嘴唇,生怕一张嘴,就哭了出来。
陈煜对嬷嬷吩咐了几句,走了出去。
房门外一堆偷听者,见他出来顿作鸟兽散。小六背了箱子朝陈煜行了礼,一溜烟进了房,隔了片刻就出来了,嘿嘿笑道:“少爷接骨手艺不错。只不过那位姑娘瞪着我,要真是骨头错了位,我还真不敢接。不知少爷如何……”
“舌头长了不是?不想要了?”陈煜瞟了他一眼,吓得小六捂住了嘴。
听嬷嬷出来说伤口已包扎好了。陈煜低喝道:“还没完,跟我进来!”
小六低着头,背着箱子随他进去,嘴里嘀咕道:“难不成你还能凌空接骨?”
一抬头,见陈煜目光微寒,小六死死闭住了嘴。
陈煜走到床边,放柔了声音道:“柳姑娘,你对明月夫人肯定比我了解。她的金针被你阻在手臂上,你告诉我,该怎么取?”
柳青芜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嚅嗫地说:“你怎么知道是金针?!”
陈煜微微一笑道:“那天我见你喝茶时右手低垂似不敢用力,心里有些疑惑。我父王过世时留下书信告诉我明月夫人替他用金针渡穴的事情。可惜父王的针与你不同,无法取出来。你既然绑扎了右臂,想必了解这针的走势。我替你除了可好?”
柳青芜咬住唇,偏过头沙哑着嗓子道:“我自己会取。”
“对不住了。事有从权,煜不得已而为之。”陈煜轻轻拂晕了她,示意小六剪开她的衣袖。
她右手臂上以细密的丝线一圈圈扎紧,整条手臂因血脉不通已经变得乌青。陈煜叹了口气。抬起她的手,提起内力顺着她手臂筋脉往下逼。不多会儿,便见着一枚细小的针在皮肤下隐隐出现。
他低喝一声:“取针!”
小六打开箱子,里面放满了各种刀。他选了一把细长如筷子的刀飞快划下。陈煜内力逼迫,那枚金针带着股血箭自柳青芜臂上射出。
陈煜没有松开手,小六慢慢解开她臂间丝线。陈煜阖上双目,内力源源不断输入,活络着她手臂身上的筋脉。汗水渐渐挂满了额,柳青芜的手臂再拖下去,就废了。
他握着她的手臂,感觉不再冰凉。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已黑了。陈煜站起身疲倦地对嬷嬷说道:“用酒替她擦手臂,动作轻点,别把皮搓下来。从现在起,你俩换着来,不要停。”
他走出房门,外门又围满人。陈煜低斥道:“看什么看?!”
小六感动地说道:“少爷对柳姑娘真好。”
脑门上被陈煜拍了一记,他笑骂道:“好什么呀,看她可怜,拼着手臂要废了偏生还跑了来。十六七岁的大姑娘没有一只手像什么话!小六,你有家传医术,她就交给你照顾了。”
第二天,明月夫人嘱人送到东平郡王府一封书信。言明山庄及瓷窑由大小姐柳青芜继承。
陈煜把书信拿给了柳青芜。
这封信上的内容是柳青芜等了很多年想要的结果,一朝得到想要的东西,她的眼眶立即湿润,可怜兮兮地问陈煜:“我该怎么做?”
陈煜喝着茶笑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可是师傅会这么容易放过我?她接下来会怎么对付我?我……”她低下了头,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原本清丽的容颜上添了几许柔弱。
不知为何,她的模样柔弱让陈煜有种又看到明月夫人的感觉。但她只有十六岁,陈煜心里叹息一声扔开这种感觉温和地说道:“你如果想继续在郡王府养好伤也行。如果你不想再经营明月山庄的生意。你可以把瓷窑卖了。”
柳青芜眼里一下子有了光彩,企盼地说道:“我卖给你行不行?反正东平郡偏远穷困,郡地的赋税不高,郡王府这么多人也需要银两。”
陈煜一愣,呵呵笑了。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商人。也没有时间经营。如果你真不想接手的话,只需放出风去,会有无数精明的商人自全国赶来买这些瓷窑。”
柳青芜心里一阵失望,她想了想道:“先等我养好伤再说吧。长卿,我现在不想回明月山庄,我能留在郡王府吗?如果你不方便,我马上就走。”
“你可以养好伤再走。如果现在走,我可以调两名侍卫去保护你。以明月夫人的武功要杀你易如反掌。她既然把山庄留给你,至少现在不会杀你。”
陈煜说完,犹豫了下笑了笑便离开了。
书房里韩业不解问他:“为何不让柳姑娘回去?如果她回去,也许碧罗天的人会找上她。这样少爷不就……”
“她肯拼着废一条手臂来救我。我不能再利用她。可惜让明月夫人嗅到不对劲跑了。来东平郡能查到明月夫人和碧罗天有关,已经是很大的收获。她伤好后就送她回南昌郡。我自有办法让碧罗天的人来找我。”陈煜打断了韩业的话。
韩业道:“明月夫人离开了,少爷留在东平郡就没多大的意义了。”
陈煜目中闪过一丝狡黠:“江心白瓷每年能为明月山庄挣上百万两银子。有这只会下蛋的金鸡在,我猜明月夫人背后的人不会轻易放手。更何况,我很想知道来接手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东方炻。明月夫人叫他公子,他必然比明月夫人在碧罗天里的地位更高。放过一只兔子,引来一只肥羊。咱们并不吃亏。”
他没有告诉韩业内心深处别的目的。他真正想保护的那个人,远在几千里之外的不弃。他不能容忍她身边伏着一条流馋水的狼。他无法分身,就只能引狼出动。
多年在望京的闲散生活让他有种吃饭等死的无力感。他只在化身为莲衣客时才在江湖逍遥中感觉自由呼吸的畅快。信王爷告诉他,不要像他一样。深受帝宠的同时活得无比小心。这种小心之后的生活像苍鹰收了翅膀,只能缩着身体在地上行走。遥望蓝天,无法飞翔。
如果只是自己要收拢羽翼,低调行事。他从小就这样活着,并不困难。但是他不能容忍不弃和他一样。
她能绽开比阳光还明媚的笑容,她眼底深处的小心翼翼是阳光背后的阴霾。她可以满不在乎擦干满脸的茶水,她可以在王府门口忍了气平静的自侧门进府。但是那个雨夜叫他看得清楚,她内心的痛苦被压抑的何等辛苦。
水如月,女如雪。流云止,春花谢。一朝醉倒碧罗天。莫家老爷,父王,碧罗天的那人能为薛菲的美貌沉醉,朱府九少爷能为她甘心作乞丐。不弃在飞快地长大,在朱府迅速地蜕变。她就像叫花鸡,泥壳逐渐剥落,香气四溢。将来的不弃会像她母亲那样成为薄命红颜吗?陈煜打了个冷战,心又一次情不自禁酸胀起来。他不知道父王对薛菲的爱有多深有多重。他只知道,他舍不得。是怜也好,是同情也罢,他就是舍不得。这种情绪让他想找到碧罗天的心越发的急切。
书桌上摊开了数十张白纸,上面是侍卫们这些日子进十万大山所画的山川河流地形图。陈煜仔细看着,失望地发现与记忆中的那幅图没有相似之处。正因为脑子里的那幅图,他才敢断定明月夫人不是去的碧罗天,这才在进树洞时有了防备。
如果不在十万大山之中,碧罗天会在什么地方?“画地形图的事情不要中断。”陈煜吩咐道。
他想起锦帕上题的那首诗:“乱山横古渡,杏花绕孤村。临渊上飞阁,月尽碧罗天。”
陈煜喃喃念着:“古渡,临渊,月尽……”他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提笔在纸上照着这首诗重新画了一幅图。
一江奔去,古渡旁系着只小舟。粉嫩的杏花缀花枝头,几点屋舍点其间。村落之后有一山突起,山巅有飞檐翘角,似欲捅破澄碧如洗的蓝天。
他满意地看着这幅图画,脑中不停地想着月尽二字。
韩业不解地看着他挥毫作画。
“你觉得这地方像是在哪里?”
“江南。”韩业脱口而出。
陈煜思索良久后道:“在东方。明月西升东落,月尽在东方。一个靠着大江,有高山峻岭的东边之地。拿大魏疆域图来。”
他顺着地图,手指沿着大江往东。在西州府停了停,在江南湖州与江北荆州处点了点道:“你找十人分两组,记住这幅图,沿江去找。”
“是!”
陈煜舒了口气,揉着眉走出了书房。经过柳青芜住的厢房时,他停下了脚步,提高声音喊道:“阿石!”
阿石应了声,跑来问道:“少爷,什么事?”
“去书房取五州奇异录,你无事读给柳姑娘听听。”
陈煜扔下张大了嘴巴的阿石悠然离开。想起阿石的神色,他忍俊不禁地笑了。眼角余光瞟着在屋角探头探脑的侍卫们,陈煜不禁想,是不是自己表演得过火了?随即他又理直气壮地想,只要不弃不误会,你们怎么想我为什么要在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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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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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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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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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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