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很多小商铺一样,这家小店在开张时只爆了一挂百响爆竹,门口贴了红纸。做了些小吃送街坊邻居,也给朱府送了些略表心意。
铺子不大,摆了四张木桌。请的是地道的苏州师傅,做出来的点心新鲜可口。
店主是个相貌很普通的中年汉子。请了两个精干的伙计,自己无事就捧本书或端杯茶坐在门口檐下晒太阳。他对朱府的人很客气,只要是朱府的人来买点心,买一盒五块猪油年糕,店主会吩咐伙计多装一块。因为离朱府近,加上店主会做人,朱府的门房下人们渐渐成了店里的老主顾。
小店是前店后家的格具。前脸儿不大,后院却很宽敞,还有个极小的天井小花园。后门外是条水巷。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条小船静静地在小吃铺后院水巷停了停,又继续往前划开。而小吃铺的后院厢房中多出两个人来。
一人低声道:“湖鱼没回来。对方出太湖后划进了别的水道,跟丢了。”
店主嗯了声道:“朱府下人们今天来买小吃时说,小姐已平安回了府。湖鱼三天没回来,就再不会回来了。”
另一人又道:“朱府放出话来,掳小姐的人是莲衣客。悬赏一万两银子买莲衣客的命。”
店主想了想道:“照少爷的吩咐继续盯住朱府。”
夜色中,那条小船又划了回来,无声无息地划走。
第二天清晨,店主像往常一样出去散步。他和一条街的人笑呵呵的打招呼,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朱府后院的小街上。
这里开着一家小笼店。店主自己是做苏州小吃的,但自家的点心一个味道不舒服,他习惯早晨到这家店里喝壶茶,吃蟹粉小笼包。吃完后,他会逛到另一家书斋里看看有没有新书,有时候会买上一两本抱回去坐在店门口消遣。
走进书斋,早晨的客人较少,店主走进去后转了圈买了本苏州异志就回去了。
书斋二楼上靠窗站着一个人,目送着店主远去,目光又移向对面墙内的那片柳林,卟的笑出声来。陈煜喃喃说道:“你就折腾吧,反正最近一段时间莲衣客也不会出现的。”
他摸出一张面具覆在脸上,对着铜镜修饰了下,粘好了胡须。不多会儿镜子里出现一个苏州街头常见的中年文士。他穿着褐色的长袍,负手下了楼。同街坊邻居含笑招呼了声,慢吞吞出门闲逛去了。
与此同时,住在靖王孙别苑中养伤的元崇听到这个消息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别人栽赃陷害莲衣客他不吃惊,他吃惊的是花不弃,朱府现在的孙小姐亲口说掳了她的人是莲衣客。元崇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若不是白渐飞按着他,用疑惑加怀疑的目光盯着他,元崇几乎忍不住想冲进朱府去问问那位孙小姐,心是什么做的!
他想起听到她死讯时陈煜为她吐血落泪,想起那晚上冒着挨父亲板子的风险叫开城门和陈煜夜上兴龙山挖坟。
“呸!”元崇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
白渐飞睨着他,兴趣来了:“元崇,你和莲衣客很熟?”
元崇骇了一跳,目光躲闪。白渐飞取笑道:“你别告诉我,你就是莲衣客!”
元崇脑子里灵光一闪。那天自己在酒楼,如果自己是莲衣客,那掳走花不弃的人就肯定不是莲衣客了。他迟疑犹豫踌躇不定,似终于下定了决心,把白渐飞招至身边耳朵贴着耳朵低声道:“咱俩是哥们儿,这事你别说出去了。我一时……羡慕江湖侠客就,就那个了!”
“哪个了?”白渐飞没听明白。
元崇狠狠的一拍床:“晚上你就知道了。”
下午元崇忍着胸口被黑凤打了一拳的不适,偷偷出了趟门。等他穿戴齐整后,他成功的看到白渐飞张大了嘴巴。
他在他肩头拍了一掌,豪情万丈地说:“朱府的小妖精是非不分,悬赏一万两银子要我的命,我就出去让他们瞧瞧,莲衣客的命是不是这么容易被取走的。”
紧身的黑衣箭袖衣,背负箭囊。元崇这一刻的形象在白渐飞眼中显得无比英武高大。然而在元崇要出门时,他死命地抱住了他喊道:“我的元少爷,你知道你这么一身打扮出去,会有多少人为了一万两银子要你的小命?!”
元崇潇洒地拍开他的手道:“平时我少有露出真功夫,你以为莲衣客的名头是吹出来的?走,我请你去醉一台喝酒去!”
白渐飞苦着脸被他硬拉出了门。
二人走在阊门街头时,人们的目光瞟过元崇,见鬼一样匆匆移开。似乎在说,莲衣客居然敢公开走在大街上?他肯定是疯了。谁不知道一万两银子的重赏之下,莲衣客若是在苏州城出现,就是只过街老鼠。
无人敢靠近他俩三尺。
元崇不屑地对白渐飞道:“看到没有?一万两银子诱惑再大,但自己的命更要紧。谁敢来杀我?!”
白渐飞战战兢兢离他三步远,不时瞟他一眼,不时惊惶地四下张望,满嘴苦涩。
进了醉一台,小二认得是靖王孙的客人,殷勤的迎上来道:“元公子白公子,今天想吃点什吗?”
元崇挺直了腰,目光于堂间一扫,倨傲地说道:“老规矩,四菜一汤外加五斤陈酿!”
小二将他二人引了坐下,扯开喉咙报菜名去了。
元崇故意坐了大堂,身上的长弓并未解下来,见白渐飞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哼了声道:“和我在一起,你应该放心才对!”
白渐飞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现在正左右看着,情况不对,拔腿就跑!”
元崇哈哈大笑,突然大吼一声:“朱府的丫头颠倒黑白,竟冤到我莲衣客头上来了。我倒要想想,她出一万两银子,是否真有人敢来取我的命!”
酒楼里鸦雀无声。
这时突然有人抽出一把刀对着元崇砍了过来。这人面带兴奋,身形瘦小,手上功夫甚是灵活。元崇打不过小虾,也打不过黑凤。收拾点小角色还行。他避开刺来的刀,一脚飞出去,将那人踢开几丈远。眉头也都不皱一下,见小二送了酒来,端起大碗一仰而尽。摆足了架势。连白渐飞看他的目光都有点崇拜了。
“莲衣客真乃英雄!”一个雅间门口换帘走出个年轻公子,穿着件青碧色的袍子,腰缠玉带,戴镶翠纶巾,眉似柳叶,容貌清秀。
东方炻笑嘻嘻地走近元崇和白渐飞,拱手道:“在下最重英雄,对莲衣客久慕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白渐飞拱手还了礼,疑惑道:“这位仁兄的声音怎么这般熟悉?”
东方炻眼露异色:“是吗?在下江北荆州人士,今日才到苏州府。听二位口音乃中州望京人,在下从未去过望京。二位是否到过荆州,偶然遇到过在下?”
元崇呵呵笑道:“我二人也从未去过荆州。声音相似之人何止万千,敢问仁兄如何称呼?”
“小弟东方炻。能见到莲衣客是在荣幸之至。江湖传言,莲衣客神出鬼没,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没想到一到苏州,竟能见到莲衣客真容。三生有幸!”
东方炻满脸堆笑,不请自坐,斟了碗酒道:“借花献佛,小弟敬你一杯!”
元崇接过酒,只觉得酒碗似粘在了手中。他知道对方是想试他,憋足了劲不敢松懈半点。两人劲气相冲,碗中酒荡起涟漪。
东方炻微微一笑,收了劲道,他压低了声音道:“自从朱府孙小姐悬赏一万两后,小弟也想买身莲衣客的衣裳穿穿。只不过怕麻烦,这不,又有人为了一万两来了。”
他说完再不理会二人,拂袖笑着摇头走开。目中藏了片狡黠,此人虽不是莲衣客,但肯定和莲衣客有关。他就不信找不到。
元崇尴尬地想你识破无所谓,只要流言传开,花不弃陷害不了陈煜便行。
白渐飞听到了东方炻的话,摇了摇头道:“元少爷,你这样会玩出人命来的!”
话音才落,一柄雪亮的匕首钉在了桌上,尾端嗡嗡作响。
白渐飞傻傻地望着这柄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匕首,抱头大叫了声,人已缩到了桌子下面。醉一台的人本想瞧个热闹,见莲衣客盏茶工夫连遇两场刺杀,生怕殃及塘鱼,纷纷跑开。
元崇硬着头皮道:“要想拿在下的人头去邀赏,还要看有没有本事!”
角落里传出一声:“没有一万两,小爷也要找你!寻了你大半年,听说曾有人在苏州府见过你,没想到你真的在这儿。”
走到雅间门口的东方炻略带诧异地回头,酒楼里的宾客去了九成,大堂里只有稀疏两三桌客人。说话的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他坐在角落里,对面坐着个戴着帷帽的姑娘。另外还有一个中年文士不是不想走,而是已经醉倒趴在了桌上。
元崇寻声望去,角落里那人穿了件绯色的衣袍,抬起了脸来。他脸上带着醉酒后的酡红,相貌着实英俊。元崇武艺中最拿得出手的倒是箭法。这是在守备府里从小练出来的。他反手取了弓箭睥睨那少年道:“你找我?”
“云大哥!”少年对面的女子略显焦急地喊了他一声。
云琅饮得半醉,遥望元崇身上的黑色箭袖衣,和他手里的弓箭,半睁着醉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脚步踉跄地走了过去。边走边道:“我知道你轻功了得,箭法如神。但我今日有件东西一定要还给你!”
他手一扬,一件物事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击向元崇。元崇胆大心细,不敢用手接,玩了个花哨,以弓背迎击,右手麻了麻,左手一捞,竟是枚串着红线的铜钱。似经常被人抚摸,铜钱极为光滑,上面刻了朵莲花花瓣。他握着这东西心里不停地嘀咕,像是戴在什么人脖子上的。
林丹沙知道云琅已经醉了,心里着急,站起身就去拉他。云琅抹开她的手怒道:“坐好!”
林丹沙吓得坐在座位上不敢言声,帷帽面纱轻颤,显然委屈气恼之极。
云琅摇晃着走过去,盯着元崇看了半晌。元崇相貌粗犷,却也英气勃勃。云琅心里微酸,又满满的不甘。他惘然地想,原来她喜欢的人是这样的。
他找了花不弃大半年,音讯全无。林丹沙像尾巴似的跟着他,叫他郁闷难舒。今晚在醉一台吃饭,喝得酒劲上头之时听到有人自称是莲衣客。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天,那身熟悉的衣服背上那副牛角金漆长弓,远远望去,除了没有蒙面,几乎一模一样。wWW.ΧìǔΜЬ.CǒΜ
不弃未死,他却替她不平。因为他知道她没死,莲衣客却不知道。云琅一直看着元崇的种种张扬表现,看着他笑呵呵的与人结识饮酒。心里越来越闷,直至受不了摸出匕首甩了过去。
“你,我要你亲口告诉我。那晚是不是你对她下的毒!”不弃葬礼之后,云琅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兔儿灯让他生疑,他觉得只有莲衣客,不弃才不肯说下毒人是谁。但他只有怀疑,没有证据。
云琅含糊不清地说道,见他茫然似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酒劲上涌,只想揍他一顿。他大喝一声,出拳如风当胸击向元崇。
云琅武功比元崇不知高出多少,这一拳击来,风声隐隐,大气凛然。
元崇叫声不好,左右瞟到堂中没什么人,白渐飞早钻了桌底。他哪敢硬接,身体往后仰倒,惊险万分的避过。谁知云琅发了酒疯,根本没顾得仔细辨认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莲衣客。第二拳紧随而至。元崇暗暗叫苦,倒也硬气,憋足了劲拼得一个内伤也要接下这拳。
雅间门口的东方炻见元崇就要露馅出丑,心里也暗自诧异云琅的身手。看年纪和自己差不多,武功却似不输自己。他觉得这事越来越好玩,身体闪动,也是一拳击过去,生生将云琅拳中的劲气击开。
“什么人敢管小爷的事!”云琅酒气上涌,偏过头怒气冲冲地喝道。
东方炻一抱拳道:“在下东方炻,和莲衣客是新认识的朋友,不知这位兄弟与莲衣客有何仇怨?有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莲衣客是当世大侠,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在下愿做个和事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云琅伸手从桌子上取了那把匕首,打了个酒嗝道:“原来独行侠也不是独行侠,任你有再多帮手,小爷今天一声揍!”
身体陡转间一脚踢向元崇,手中匕首朝东方炻疾刺。
东方炻一愣,脸上涌出笑意,身体斜斜飘开,呵呵笑道:“以二敌一传出去岂不坏了莲衣客的名头。莲兄,小弟替你掠阵。”
他说得冠冕堂皇,却把元崇气得半死。这人明明看出来他不是莲衣客,却用话拿住他。他躲开一脚,手里拿着弓却没有时间取箭。元崇见白渐飞缩在桌子下面,只得硬着头皮喊了声:“渐飞,你先走。别误伤了你!”
东方炻悠闲地坐在一旁看着热闹,心里暗暗猜测,如果这个冒牌货是为了莲衣客出面,眼前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少年又喝醉了不辨真假,拳脚真功夫,要杀冒牌货几十招内就行。真正的莲衣客是否会因此而出现呢?
白渐飞自桌子下探出头来,又不好意思扔下元崇开跑,吓得双股打战,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云琅一脚踢下,将白渐飞面前的桌子劈成了两半,白渐飞再无胆相陪,高喊了声我去找人,连滚带爬出了醉一台。
元崇早就后悔了,却不肯就此露馅,被云琅追得满堂乱窜。他拿出柳林里躲闪小虾鞭打的泥鳅精神,边躲闪边嘴硬的嚷道:“看你年纪比我小,身手不错。我不想一箭射出伤了你。你再出手,我就不还手了……还打?我真还手了!你肯定喝醉了,我要还手的话,怕你身边的姑娘伤心。你一个大男人,只顾自己撒酒疯,不顾还带着位姑娘。我如果心底歹毒,早擒了你的女人,让你一招也发不出。当然,我莲衣客是不屑干这种事情的!”
他嘴里说着无耻的话,人真的朝角落里去了。林丹沙吓得早已站起,贴紧了墙根。气得云琅本想揍他一顿,这里真的激起了杀心。他看出元崇武功不太高,但脑袋已经醉迷糊了。云琅低叱了声,连人带匕化作一道绯影凌空刺下。元崇进退两难,听到东方炻忍俊不禁的笑笑声,门口又有成群的人伸长了脖子看着,他想抱头鼠窜已来不及。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背心抵在了一方木桌上。
“抬手,再出腿。”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钻进了耳中。世界安静了,元崇心定了。他大喝了声,奋力举起长弓挡去。
趴在桌上装醉的陈煜今天被元崇气得无语,又不得不助他一臂之力。他似乎被元崇的一撞撞醒了,醉眼朦胧地抬起头,嘶哑着嘀咕了句:“小心我的酒。”
看似站起身扶酒瓶的时候站立不稳,一只手便搭在了元崇肩上。
云琅的匕首恰在此时击在长弓背上。弓背一阵大力传来,弹得他身体往上飘起,胸部露出了空门。元崇就在这个时候从一个无比阴险的角度潇洒而卑鄙地出腿。一脚将云琅踹飞了出去。这一脚是巧劲,云琅不见得会被他踢伤,但被踢飞时的曲线和远度叫门口看热闹的人群脑袋跟着移动,嘴里发出了阵阵惊叹声。
“云大哥!”林丹沙飞奔过去,扶起云琅,心疼地替他揉着胸口。回转头,隔了帷帽瞪视着元崇。
云琅酒还未醒,被踹了这脚也醒过来了。缓了口气,他半晌没明白自己怎么会被一个武功不怎么样的人踢飞了。但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这个人不是真正的莲衣客。
云琅从地上爬起来,推开林丹沙走到元崇身边,伸手道:“还来!”
元崇以为他还要打,手又握住了长弓。
“那枚铜钱,还来。不是你的。我找错人了。招摇撞骗不长久的。”云琅不耐烦的劈手夺过元崇随手塞在腰带上的铜钱。头也不回的推开围观的人群走了。
林丹沙一跺脚又跟了上去。
两人的话落入东方炻耳中,他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道:“莲兄武功盖世,叫在下大开眼界。有人想杀莲兄得一万两赏银。在下与莲兄一见如故,绝不相信是莲兄掳了朱府小姐。如果有人取莲兄的性命,谁杀了凶手,在下出两万两银子替莲兄报仇!”
门口又一阵哗然。居然有人要和朱府孙小姐唱对台戏!朱小姐出一万两杀莲衣客。这位公子便要出两万两杀凶手。
这话一出来。有人想在暗中对元崇动手脚,赶紧打消了主意。拿到一万两马上就变成两万两赏银的目标,谁愿提心吊胆花那一万两去?
元崇对东方炻抱了抱拳,大声说道:“东方兄弟仗义执言,在下心领了。叫那丫头眼睛擦亮点,别攀诬了好人。告辞!”
他昂首阔步出门,门口一堆崇拜目光。白渐飞这时和靖王孙带着人姗姗赶到。听闻元崇就是莲衣客,靖王孙大喜,欢天喜地簇拥着这位大获全胜的英雄去喝庆功酒去了。
这时,东方炻才慢悠悠地走到又醉倒在桌上的陈煜身边。他看着趴在桌上的中年汉子,负在身后的手突然击下。
陈煜心里暗叹,今晚真不太平,一座酒楼聚了这么多高手。他睁开迷离的眼睛,站了起来。摇晃着拿起一壶酒。
东方炻的手就击在这壶酒上。酒壶碎裂,酒水四溅。他哈哈大笑道:“你怎么知道这一掌不是试你的?高人不露相。你助那冒牌的莲衣客,你和莲衣客又是什么关系?”
陈煜嘶哑了嗓子道:“公子口口声声说和莲衣客一见如故,却心安理得作壁上观。这等心肠是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吧?装傻等着一掌被打死,在下没那么白痴。”
“有理!只不过,你不说出莲衣客在哪儿,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东方炻一心要找到莲衣客,元崇他不会放过,这个神秘的中年文士他更不会放过。
两人几句交谈中已过手数招。心里都暗暗吃惊对方的武功。陈煜隐姓埋名易容留在苏州,早想好了退身之计。手里捏得一根筷子射向东方炻。另一只手却握了一把竹筷以散花之势射上大堂中的烛火。
灯熄的瞬间,东方炻跟着风声跃出,听到扑通一声水响。她待了待便返身回了酒楼。见到二楼人影一闪便没了踪影。他没有再追,柳叶般的眉舒展开来,喃喃说道:“朱珠,你真给我找了个好对手。莲衣客就在你身边,你想赶他走,我却想留下他来。你说,我能找到他吗?”
陈煜闪进了朱府正门的小吃店,匆匆地换了衣裳,撕了面具道:“换据点,现在就走。”
他带着店主和伙计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一大早朱府正门和后门的街上来了不少行商。收集的情报和信息汇集到了东方炻手里。他亲自又走了一趟。站在没有开门的小吃店外望着朱府大门笑了笑。又走到朱府后门,站在关了门的书斋门口望着街对面围墙里的柳林了然地笑了笑。
他进了书斋,上了二楼。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桌上还有壶没有喝完的茶。茶盏是江心白瓷,茶叶是狮峰山的龙井。
目光自旁边的书架扫过,渐渐的东方炻好看的柳叶眉拧在了一起,喃喃说道:“这个中年老板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大魏国的山川地形如此感兴趣?朱珠不会喜欢一个中年大叔,他是莲衣客的什么人?师兄?手下?”
他脸上露出一丝狠色,眉舒展开来,微笑道:“不还有个冒牌货吗?这是不是你的小尾巴呢?”
东方炻越想越兴奋,折身出了书斋。
没过几日,朱府前门的点心铺开张了,后门的书斋也开张了。紧接着苏州城里出现了一个江北来的富商。他在朱记瓷器行对门开了家东记瓷器行专销江心白瓷。在朱记丝绸行对门开了家东记丝绸行专销北方锦缎和棉布。在朱记茶叶行对门开了家东记茶叶行争销江南茶叶。然后在朱记米粮行对门开了东记米粮行,专销北方大米白面。而且所有的货物都比本地的便宜那么一点点。
消息传到了朱府,不弃恨得牙痒。她坐在书房里气呼呼的喝茶,见是江心白瓷,厌恶地扔到一边让换成越青瓷。
东方炻说干就干,顶着朱府做生意。
不弃问几位总管:“苏州府也有专销北方货物的商铺。那个东记降低价格难道不怕其他商家群起而攻之?”
朱福苦笑道:“小姐知道上回在醉一台找你麻烦的苏州一霸吴老虎吧?现如今被东记聘走了。谁敢找东记的麻烦,这吴老虎就带人把麻烦找回来。小姐,怎么会突然有个东记和朱府对着干?咱们不是拼不过,但是打一仗时间上拖着不说,利也会薄很多。两年就赚不了那么多银子了。”
不弃一直瞒着他们没有说东方炻的事情。此时再也不敢瞒下去,低声说:“那家人。”
包括朱八太爷在内,几位总管,海伯小虾都呆了。
那个神秘人家提前两年就出现了。不仅如此,还摆出不让朱府赚够银子还债的架势。
朱八太爷颓然坐在椅子上,良久下定决心道:“卖吧。把所有的田产祖业全卖了!留两亩薄田一栋草屋就行了。小九可以讨饭,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享了一辈子福……”
“不用!你不要面子,我要。府里还有三十位姨奶奶,有那么多靠着朱府吃饭的下人。我有办法!”不弃亮出了明媚的笑容。
所有人都被她眼中的光芒所吸引,哪怕是暂时的麻痹自己,也愿意相信她。
这时下人来报:“有位东方公子前来拜访老爷!”
东方炻居然敢上门来?他想干什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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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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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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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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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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