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严导去找你的事情,没有提前跟你说,是我不好。”微信语音录下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夹杂着嘈杂的背景声音,只听得许同舟声音低沉,语气讨好。
周与卿下午已经看过了剧本,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一直到傍晚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让房静去联系严季春了。
可心里不知怎的,就是窝了火,没好气地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许同舟看着就笑了出来,她似乎特别喜欢翻白眼,只要遇着不顺心了,白眼翻得一溜一溜。
“你答应了吗?”
“你说呢,这不是废话。”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周与卿的性子一向都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外面嘴硬得要死,可要是掐准了她的心软,一击必中。
“我跟你说啊,许同舟,虽然咱俩也算是朋友,但你下回这么坑我,能不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你这样搞突然袭击,让我很想打人啊喂,就跟赶鸭子上架一样。”她约莫是越说越来气,语速就跟炮弹似的,一声比一声高。
许同舟好脾气地回她,“知道了,下次一定先跟你说。”
阿末适时凑过来,拿着许同舟的登机牌晃了晃,“许老师,咱们要登机了。”
“好,我知道了。”许同舟接过登机牌,起身往里走,不忘给周与卿发语音,“我现在登机去上海,我们贵州见。”
掰着手指算,一共也没几天了,周与卿就要跟着严季春的剧组去贵州某个小县城里做顾问去,只比许同舟进组的时间早上两天。
十点半左右,许同舟在虹桥机场落地。
出站的时候,还有大批粉丝在航站楼外面等着,扯着应援横幅。许同舟甚至都已经认得那个最前面维持秩序的女孩,一晃数年,粉丝换了好几拨,可她一直都在。
上个星期他在微博私信里看到这个女孩的留言,她说她下个月要结婚了,因为未婚夫喜欢吃醋,所以以后她就不再来了,感谢许同舟陪伴她这么多年,让她不断变成更好的人。
他原本把这事忘了,可现下见到她,倒是想了起来,有些说不出的感动。
吩咐了助理买了饮料过来分发,离开的时候,匆匆从人群拥挤里走过,身边推推搡搡,他渐而驻足,摘下帽子和口罩,回头向那个小姑娘鞠了一躬,郑重地道了声谢。
他也要感谢她,这么多年一路的陪伴和支持,感谢这些一直在身后的人,让他有足够的勇气在这条荆棘之路上越走越远。
许同舟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个女孩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突然蹲下埋头痛哭,有清隽的男人从角落里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摸着她的头。
从此便是另一条路,另一种心情,另一种追逐。
后来周与卿在网上刷新闻的时候看到了这个视频,从许同舟弯腰鞠躬的时候开始,就有人哭,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奇特的气氛,那天晚上竟搞得像送他远走似的,集体大号啕。
许是周与卿不曾经历过这些,所以也无法理会这样的心情,但她还是在房静看着视频眼泪巴巴的时候,递上了一卷卫生纸。
7月3号一大早,房静把周与卿连人带行李交给严季春之后就溜了,走之前还十分做作地嘱咐周与卿要经常和她视频,要多多联系,不然她会担心。
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房静那点小心思,周与卿哪有不明白的。
周与卿拿她没办法,一面敷衍地点头,一面咬着手里的煎饼。
跟着严季春的大部队去了贵州。
转念一想也好,贵州凉快,正好当避暑了。
——
组里的演员陆陆续续都到了,编剧满脸暗黄,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两颊干瘪,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在酒店大堂,一脸幽怨地看着严季春。
周与卿这回可像是初入大观园的刘姥姥,头回见着这么多明星,就算是她平日里不怎么关心娱乐圈事,也少不得多看几眼。
少了屏幕隔着,人总是真实几分,也没见比常人多长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少了滤镜就跟普通人差不大多,总归也就是端正些许。
周与卿一来谁也不认识,二来本来就和这个圈子格格不入,跟严季春打了招呼回了房间就开始补觉。
反正男主角许同舟还没来,她也不着急开始教学任务,睡醒了就拿着剧本琢磨着看,一边看一边发出十分俗气的“嗨、啊、唉”感叹。
许同舟因为活动行程原因迟了两天才进组。
到地方的时候,正是晚上大约七八点左右,天将黑不黑,就那么吊着几缕夕光浸透了层层散云。
保姆车一路开得颠簸,阿末把车窗摇下来,脑袋伸出去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突然轻呼一声,然后转身过来叫许同舟。
“许老师,你看。”
顺着阿末手指的方向看过,正看见周与卿一个人穿着麻制的阔腿裤和圆领衫,头发在脑后揪成一个丸子,坐在路边的烧烤摊上撸着串,桌上还放着一瓶啤酒,手比划着,也不知道在跟老板说些什么,一双杏眼眯起来,眼尾微微勾起延出去,散在了暗处。
她正笑得爽朗,一身的江湖气,像极了仗剑天涯的人,席地而坐便是一身的豪迈,让人看着便心生好感。
完美融入当地人。
许同舟揉揉眉心,眼角的疲惫还余着几分。
“曹叔,靠边把我放下来吧。”
“好嘞。”
许同舟把鸭舌帽一戴,套了张口罩在脸上,下车前还在嘱咐阿末,“回去把行李放了就赶紧去吃饭。”
阿末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她贵州这边有同学,正好晚上可以约一餐。
周与卿这厢坐在人烧烤摊上跟老板讨论着调料应该放多少,怎么调才好吃,正说得兴起,想撸了袖子自己上去烤两串,冷不丁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压在了她肩膀上。
来人说话声音有些闷,但咬字清晰,“与卿……”
周与卿茫然回头,只看到背光里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含着笑意,风尘仆仆。
“呀,你来了。”显然是认出许同舟了,把身边的凳子往外拉了拉,拍了拍椅面,“来坐。想吃什么,点,我请客。”
许同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外面吃烧烤了,这样接地气又普通的生活仿佛已经离他很远。周与卿冲他说话的时候,许同舟脑子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跟大学那帮损友合得来。翻了翻油兮兮的菜单,来回看了几遍,苦笑道:“不知道什么好吃,你有什么推荐的?”
“老板的脆骨烤得不错,还有韭菜、猪蹄……”来了也不过两天,对着摊上的招牌菜已经是如数家珍。
老板闻言抬头冲他们笑得憨厚。
“听你的。”他半天没有进食,其实胃已经有些不舒服了,这要是放在平时,肯定是绝对不沾的垃圾食物,可现下看着周与卿热火朝天的模样,却让他生出了几分馋意。
好在这没心没肺的姑娘还记得他胃不好,特意嘱咐了不要放辣椒。
许同舟到底是个顶级偶像,就算是这样坐在路边也免不得被人认了出来,镇上虽然人少,但总归还是有几个年轻人,先是低声议论,然后好像是确认了什么,逐渐就围了过来。
小镇的少年还没见过大的世界,有些兴奋有些激动,圆乎乎的笑脸都涨红了。
许同舟把签子放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周与卿抱歉地笑了笑,然后转头去和那几个少年说话。
周与卿坐在一边,眼底的笑淡了些许,她还可以明显看到许同舟眼底有些浮肿的眼袋,游离涣散的目光早就失了平日里的精气神。
可见是累得厉害。
可他脸上的笑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真挚,对每一个来合影的孩子都抱有满怀的感激和尊重。
最小的那个小姑娘大约只有十几岁,扎着马尾,穿着泛黄的校服,有些窘迫地拽着衣角,那种想靠近但又有些自卑的神情,目光灼灼又兴奋。
许同舟抬手去摸她的头,躬着腰和她平视,把她伸出来的练习本推了回去,那女孩有一瞬间的错愕,神情慌张。
“练习本是用来做作业和学习的,我的名字放在上面是浪费纸张。我刚好随身带了一张定妆照,这个送你。”他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在反面签上名字,然后小心地放在那小姑娘的手里,“谢谢你喜欢我。”
周与卿坐在一边,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停在了许同舟那双满是疲惫但无比认真的眼睛上。
他瞳色泛棕,对着光看好似玻璃珠一样剔透,镶嵌在最里面的那颗黑色的瞳仁漆黑明亮,漂亮极了。
她看着,心跳咚咚,一点一点逐渐加快,敲击着她的胸腔,好像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冲动。她看许同舟的那双眼睛里,带上了一些认真和隐秘的情愫。
回酒店的时候,周与卿一直走在许同舟身侧,低着头也不说话,鬓角的碎发裹着耳朵,被风吹乱。m.xiumb.com
许同舟还以为是扰了她吃饭的兴致,惹得她不高兴了,斟酌着要跟她说些什么才算好。
酒店的冷气开得足,自动门一开一合,周与卿穿得少,又喝了冰啤酒,一进去就打了个喷嚏。
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才算散了。
许同舟想笑,但又怕笑出来惹得她更不高兴。
“还好吧,虽然是夏天,但是贵州凉快,你平时不要穿得太少了,在酒店里进出加件外套。当心着凉,前些日子感冒刚好……”他絮絮叨叨地从口袋拿了纸巾,递给周与卿。
周与卿揉了揉鼻子,刚打过喷嚏鼻音正重,说起话来显得尤其可怜巴巴。
“我看你晚上没吃什么,我去借厨房给你下碗面。”
许同舟倒是被她这句话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话题怎么就岔开了。可心下暖流四溢,氲开了他的眉眼。
“不用了,我不饿。”许同舟凑过去说得轻。
这种又期待想吃,又舍不得她去厨房的复杂心情,让他此刻十分纠结。
周与卿是个行动派,记着晚上许同舟压根就没吃什么东西就被围了起来,他那个小泥胃能耐得住这种折腾才是怪事。
和酒店前台打了招呼,被带到后厨,烧水下面,搁上两片青菜叶子,少油少盐。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一碗清汤面就出了锅,毫无任何技术可言,连味道都寡淡得很,可是却是最适合晚上做宵夜的食物,软糯好消化,油盐少量提味即可。
许同舟乖乖坐在一边,面条还有些烫,他却两三口下了肚,烫得直哈气都停不下来。
周与卿撑着下巴坐在他面前,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是没了那些冷静自持的庄重模样,卸下了包袱,才真真像个普普通通的鲜活的男人。
“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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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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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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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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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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