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点的时候天已然昏黄,院子里吊起一盏暖色灯泡,蜢虫围着灯泡绕着圈飞,不知疲倦。
三个人打完扑克,老老实实给周与卿打了会儿下手,但因为被人家嫌弃帮倒忙,被赶到院子里喝茶,于是顺其自然,就这样优哉游哉坐着唠嗑,追忆起了当年。
李钦光带来的菜里有西南那边特产的酸笋,一拆开,那味道瞬间弥漫整个院子,颜司明脸色青了又白,堵着鼻子跑去洗碗去了,洗洁精的泡泡搓了一盆子。
“师父,这笋你泡过吗?”周与卿扯着嗓子对着那边问。
“泡好了拿过来的。”李钦光正喝着茶,吧嗒两下嘴答道,“这笋是前两天栖迟给我寄的,可香了,我自个还留了几袋在家。”
周与卿拿笋的手一顿,听见何栖迟的名字有一瞬间的晃神。
许同舟择完菜过来,正好看见她那片刻的反常,再一眨眼,周与卿已经拎着酸笋到了水池旁边,认认真真地冲洗,好像那一会儿不过是许同舟起身片刻眩晕带来的的错觉。
“晚上打算做什么?”他把择好洗好的菜放到周与卿手边。
“水煮鱼、辣子鸡、清炒莴苣,再炖个酸笋鸡皮汤,给他们解酒。”
周与卿说话的时候,手下是一刻不停,先得把高汤炖上,土鸡比饲养鸡的肉要更紧实一些,小火慢炖时间也会更长一些。
于是拿把小的拆骨刀顺着鸡的肉质纹理,三两下拆了完整的鸡架子出来,然后换刀,手上动作又快又凌厉,那鸡肉被切得又薄又完整,一整片带着皮,油光水滑,肉质粉嫩。然后顺手把完整的鸡胸肉切出来,放在一边的白瓷盘子里。
随后把酸笋干放入洗米水中煮上20分钟,起锅之后再换清水煮一次,煮完把水倒掉,水分挤干。最后把酸笋干和鸡胸肉片一同放入高汤中煮30分钟,然后再加入芥菜茎滚一下,加盐即可。
周与卿做饭一整套下来行云流水,都不带喘口气的,手下刀工都很不能翻出花来。
饶是许同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都看得有些呆滞。
神仙做饭,庖丁解牛,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扎在脑后的头发随着脑袋摇来晃去,鬓角散落几缕,厨房的火光里,漆黑的头发黏在她瓷白的脸上,越发衬得下颌那一小块肌肤白净发光。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周与卿两只手上全是油水,正准备用两个指尖去拈手机,可斜刺里突然伸过来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大拇指在屏幕上滑动一下,然后举着手机贴向周与卿的耳朵。
许同舟只用了手指的第一节扣住手机,小心翼翼地避开周与卿耳边的皮肤。
周与卿有些惊讶,可看了脸色如常的许同舟一眼,好似这动作他已经做过千万遍,娴熟得好像再自然不过。
许同舟看着她,把手机往她耳朵那边贴了贴,周与卿只能乖乖把耳朵贴了过去。
电话那头是房静,一上来就是一阵咋咋呼呼,“我要跟别致分手!”
周与卿手里动作不停,咚咚咚切着鸡肉,没好气地回了句:“你一年到头天天都在跟他分手,歇会儿吧,也不嫌累。”
“我不是说要去你那边一趟吗,他不让,非得让我买机票先回北京,不然就把我珍藏在硬盘里的小黄文全删掉。我只是想去见一眼我的偶像啊,怎么就这么难……我不管,这回我一定要跟他分手。”
房静情绪激动,那声音大的,都能想象她在那头是如何歇斯底里,青筋直冒,“我绝不原谅他,这回绝不原谅……”
周与卿听得脑壳直突突,刚要开口,那头又委委屈屈说话了,“你等会儿,别致给我打电话了,我先接一个……”
周与卿抽抽鼻子,摆了摆手,示意许同舟帮她挂掉电话。
“可劲儿折腾,也不嫌累。”嘀嘀咕咕说句话,然后把切好的辣子往热好的油锅里一扔,滋啦一声,那股子辣椒的鲜香味直冲出来,倒进肉和调料,翻炒几下,点水,那突然冲出的火和烟混合着辣子鸡的香气,扑进人的鼻子里,勾得喉间上下滚动。
许同舟站在一边,不自觉地咽了两口口水。
常年吃健身餐保持身材的许大男神,这一刻几乎是被这香味蛊惑了心神,胃隐隐兴奋起来,难得馋得慌。
除了那几个大菜,周与卿还炒了几个下酒小菜,一张方桌,摆得满满当当。
李钦光年纪最大,已逾花甲,自然是上座,程颐和孙庭禾两边顺势坐下。
许同舟一直在厨房里给周与卿打下手,也不多言多语,老老实实听着她挑剔地吐槽。两人最后上桌,贴着孙庭禾那边,坐在了对方身侧。
夜空清朗,软光晕黄,四下看去,周遭的丘陵起伏都被月色染得温柔又恬静,线条犹如海波,圆滑而流畅。
“尝尝吧,与卿这孩子手艺还是没得说的。”李钦光脸上那股子骄傲的神色扯都扯不掉,嘚瑟着呢。
圈里都说孙庭禾的菜做得好,这会尝了周与卿的手艺,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美食,恨不得让人把舌头混着菜一块给吞进去,口腔里整个味蕾都活了起来,滋味一层叠着一层,就没有淡去的时候。
大菜进了嘴,口味重得很,便加上两口清爽的小菜,抿上一口竹叶青,那叫一个满足得不得了。
程颐囫囵吞了块鱼片,“天哪……好吃,真的好吃!诶,我下个月要开一档新的美食节目,到时候请与卿去做常驻嘉宾,李老师您看行吗?”
李钦光抬抬眼皮,老神在在道:“那有什么不可以,让她去。”
“师父,‘四时春’还等着我回去开业呢。”周与卿撇撇嘴,“再说了,我一个厨子参加什么节目啊,到时候闹笑话了,可不还是丢了您的脸。”
周与卿向来是个非常低调的人,过着自己的日子,也不爱凑热闹,采访拍照什么的一律都是拒绝,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一听到要参加什么节目,脑壳就发疼。
李钦光也不说话,不动声色地抿了口酒,看似浑不在意瞥了一眼周与卿。
周与卿拿着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鸡肉,肩膀垮了垮,“行吧,程老师您看什么时候开始去录,提前给我打电话就行。”
程颐脸上笑眯眯的,温和又不失礼貌,端起酒杯跟周与卿的茶杯小碰了一下,“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大家伙都要去的,你看孙老师,阿舟,明明,一个都跑不掉。”
气氛一下又笑开了。
周与卿不再说话,低着头安安静静吃饭,一边吃一边腹诽,眼睫微垂,遮住了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看不清神色。
喝茶的时候抬眸,余光瞥见身边的许同舟,吃两口就要喝一杯水,一场晚饭下来,估计半个茶壶都被他灌完了。
李钦光最近好辣口,程颐和孙庭禾都是湖南人,颜司明爱吃辣,整桌人算下来,只有一个许同舟,沾了一点辣椒,半张脸都染红了,额上沁出点点薄汗,反射着如豆的昏黄灯光,罩住整个人就像染了欲色的仙人,耳廓连着耳后红成了一片。
嗦着唇瓣,他那一双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露出若隐若现的白齿。
周与卿突然就想起了前两天看的《红楼梦》第七回,“说着,果然出去带进一个小后生来,较宝玉略瘦些,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似在宝玉之上。”
粉面朱唇,一点不差。
这一桌子菜,就没几个是不辣的。
“那个,你还好吗?”她往旁边凑了凑。
许同舟辣得头皮发麻,只觉得整个人都已经被辣木了,动弹不得,转过头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周与卿指了指他的脸,“你好像辣得很厉害。”
许同舟抬手摸摸脑门,笑得无奈,“不太能吃辣。”
“你等我一会儿。”周与卿搁了筷子,起身回了自家院子,从防潮盒里舀了两勺碧粳米,回来之后直奔厨房。
米淘净添上足够的水,浸泡半小时左右。倒入沙锅中大火煮开,用木勺子入锅底轻轻搅,变小火慢慢熬。盖盖,过一会儿再轻轻搅。米粒开花后加入黄冰糖少许轻轻搅。盖盖,停火,稍等片刻。
等粥熬好,桌上数人早就吃饱喝足,红着脸在那里玩着老歌接龙,都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歌了,唱得十分带劲。
颜司明坐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发个问。xǐυmь.℃òm
只有许同舟,在角落里靠着木头柱子,安安静静地听着,脸上挂着清浅的笑。
李钦光回头看见周与卿,酡红着老脸大着舌头道:“臭丫头,给我们端盘花生米来,我们还要继续喝呢。是吧……”
程颐笑到失控,抹着眼泪拍了拍李钦光的肩膀,“李老师别喝了,这都已经醉得开始说胡话了。”
——
三人的哄笑声爽朗又大气,泡在酒气里,被晚风带去很远。好像很开心,又好像很难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人生知己而开心,也不知道是不是为时光流逝不再回而难过。
周与卿是不愿意理那个老酒鬼的,只带着一身新鲜的烟火气在他旁边坐下,一碗泛着浅绿的碧粳粥放在了许同舟的面前。
粥熬得浓浓稠稠,带着黄冰糖的甜香和碧粳米的清新味,面上浮着一层浓浓的粥油,可谓是“泉溲色发兰苕绿,饭熟香起莲瓣红”,别看只是一碗粥,可色香味俱全,诱人得很。
许同舟目光一落上去,食欲整个就从火辣辣的胃里升腾了起来。
“这是……给我的?”许同舟难得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周与卿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看看那几个人,一个两个吃饱喝足,哪还需要这一碗粥,不给你给谁。”
晚上一顿饭就没见他伸过几次筷子,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晚上总是不好饿肚子的。
“谢谢。”
许同舟心里有些动容。
他常年在剧组,拍起戏来日夜颠倒都是常有的事,更别谈挨饿了,几乎从没按时吃过饭,好好的胃在年少时就已经被折腾得千疮百孔了。
这些年里,还从来都没有人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他端碗粥。
甚至是那个曾有过三年感情的连盏。
今晚尝了辣,胃里本来就有些不舒服了,现下一碗碧粳粥下肚,是从未有过的舒坦。
那四个人聊天聊得热火朝天,竟一时没注意到这个角落里,许同舟低头喝着粥,周与卿抬头看着山中月。
坐在对面的摄影大哥们和导演可不是吃素的,看见这偶像剧似的一幕,肾上腺激素暴涨,恨不得从头拍到尾,连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有个小场记在后头嘘声道:“我粉我男神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和谁有这么和谐的cp感。”
“昨天你不还在说,谁都配不上你男神。”旁边有人回了句话。
小场记挤了挤眼睛:“本来就是,以前跟我男神传绯闻的那些女明星,我一个都瞧不上,就算是连盏,我也觉得配不上他。可偏偏今儿晚上,你看看,周小姐坐在我男神旁边,我就是突然觉得很甜。”
“啧啧啧,行了,别yy了,赶紧干活,一会儿收班就能休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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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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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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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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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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