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他是娱乐圈里最禁欲、最老干部的青年演员,其实也曾经像个普通的少年一样,有过躁动热烈的青春。
不用担心第二天的行程和工作,不用担心吃甜食长胖,不用担心熬夜会长痘痘和黑眼圈,一切都像普通人一样,开心又满足。
周与卿见他只傻笑着发愣,又往上蹭了蹭,“快接着呀,发什么愣。”
夜幕里昏黄的灯下,许同舟脸上的笑显得极生动,眼睛里盛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伸手去抱那个篮子,往里一看才知道是一层一层叠着放起来的枣泥山药糕。
周与卿倏地把麻绳抽回去,半张脸伏在墙头上,压低了声音瓮翁道:“尝尝好不好吃。”
枣泥甜腻,山药清口,里面还混杂着碎碎的桂花糖末和果脯,味道层次一层一层蔓延到舌头上每一处味蕾。
他还从来都没吃过这样味道适宜得就像是量身打造般的点心,一时有些惊艳。
“那个,今天我家鸡打扰到你们了,然后谢谢你们帮我捉鸡,一点心意,送你们吃了。”周与卿絮絮说完,眼珠子左右看了看,小模样十分娇俏,然后就跟美人鱼入水一般慢慢沉了下去。
许同舟望着墙头那片地方,半晌有些懊恼,忘了问她的名字。
提着点心进屋。今天的客人里有两个小姑娘一个叫方宛,一个叫江溪宁,刚出道不久,演了孙庭禾的新片,这回过来做客,嘴甜得很,哄得程颐和孙庭禾合不拢嘴。
“许老师,我帮你拿吧。”江溪宁看见许同舟进来,立马起身迎了过去,目光有些闪烁,但勇气倒是鼓得足足的。
许同舟客气地提了唇角,自然地避了过去,“没事,邻居送的小点心,给大家尝尝。”
江溪宁勉力笑了笑,只能又坐了回去。
“邻居姐姐又做什么好吃的了?”颜司明听不得吃,一听眼睛就一亮,扒拉着凑上来看。
程颐正倒了茶回来,“你还别说,隔壁那个小丫头真的逗,早上你们没来的时候,我们院子里可热闹了,那真的是,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逗的姑娘,真看不出来……还有她给那鸡取了个什么名字你们还记得吗?叫大将军,哈哈……哈哈哈……”
这不提还好,一提孙庭禾又笑得停不下来,“我本来还没清醒,那会儿直接给笑醒了……诶,不过我看着那丫头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得了吧,你看谁都眼熟。”程颐怼他。
孙庭禾在圈里地位高,人脉也广,基本上就没他不认识的,偶尔有些整过容的女明星有那么几分相似,他有时候还认不清,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岔开,“尝尝人家送来的点心。”
说着递了一块给程颐,味道那真的没话说,孙庭禾这一辈子就没几个服气的人,在做菜上,他就只服李钦光,但这隔壁小丫头的手艺,还真有两把刷子。
许同舟也不插话,坐在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普洱,很久才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温度凉了些,甜味里带了冷意,不如刚才在墙角那吃的那块好吃。
他低垂着眉眼,长睫如扇,遮去了眼底的情绪。
江溪宁坐在许同舟对面,轻咬着下唇,手指在裤缝上来回滑动。方宛瞟了她一眼,伸手过去拍拍她,做了个口型——别想了。xǐυmь.℃òm
江溪宁对许同舟的心思,实在是遮掩得不到位,她粉了许同舟很多年,进这行也是为了他。三
年前她还没出道,许同舟就和女星连盏在一起了,如今他和连盏分开,她也走进这个圈子,可在许同舟眼里,她和平常粉丝没有半分区别,即便江溪宁长了一张人称“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的绝色脸。
许同舟待她,还是格式化的客套又疏离。
而许同舟此刻在想什么呢,他想的不过是刚刚在墙头上,周与卿一双杏眼微睁,催促他赶紧拿篮子的时候神情生动,两颊一鼓一鼓,好似塞了花生的仓鼠,灵气四溢,山风携花香而来,吹着她的发梢轻动。
他在圈里见惯了各色女人的面具,或艳丽或清纯或妩媚或仙气,都像是方程式里堪堪计算出来的假人,举手投足都挑不出半分错和不得体。
习惯了在镜头里扮演完美,于是忘了其实每个人都并不一样,而这世上也没有完美,往往陷入怪圈而不自知。
虽然他见到周与卿的次数寥寥,但每次都像看到一个鲜活真实的灵魂,没有伪装没有虚假,她的眼睛通透得好似一眼能望进人心底,喜怒嗔怪,都透在眼角眉梢的每一处缝隙里。
就像那会儿入喉的枣泥山药糕,甜腻又不失清爽,让人好似……欲罢不能。
“诶,明天早上让明明带你们去体验一下插秧吧。累是累点,不过对你们来讲应该还是挺有意思的。”孙庭禾嚼着糕点,两眼微睁,好似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
四月里春雨一场较着一场,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不比北方瓢泼一场就算完事。这缠绵的春雨随着山里江边不断变化的天气,一天一个模样,上一秒万里无云,下一秒狂风大作雨点如豆,再过一会雨停了便是山头横跨的彩虹。
周与卿一大早看着天气还算不错,抱了被子出来晒,然后搬了架竹椅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睡了个回笼觉。
许同舟跟着孙庭禾挖完笋回来,透过那木门的缝隙,一眼就瞧见了在院子里打瞌睡的周与卿,被子正对着阳光,落下的阴影正好罩在周与卿的脸上,她睡得沉,眉宇轻缓,嘴角微勾,就像梦见了什么好事一样。
一回到自家院子里才发现客人已经来了,是三个上了年纪的老艺人,不吵不闹,穿着冲锋衣正坐在院子里和程颐一起腌梅干菜。老一辈人吃过苦,干过活,一上手那都是熟练得不得了,脸上是从容又宽慰的神情。
颜司明在一边给他们打下手。
“程老师啊,我们回来了。”孙庭禾出声招呼,把菜递给了许同舟,然后走过去和三位老友意义拥抱,“好久不见啊,我老约你们出来喝酒,你们总是忙,这回好了,今晚上不醉不睡啊。”
数十年的交情,言语中都透着热忱。
许同舟和其中一位前辈有过合作,一手拎着菜,走过去跟他们握手打招呼,不卑不亢,谦虚大方。
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喜欢比较安静的活动,带了一幅象棋,几个人就坐在院子里的老榕树下面下棋,一下就是一下午。
周与卿难得清静一天,还有些不习惯,往院子那头看了好几眼。
这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上午还阳光普照,下午没一会就刮起了大风,山头上一阴,看着那乌云滚滚就过来了,两声春雷轰隆砸下,就像是一个预兆,随后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孙庭禾趁机吃了人家一个马,然后抱着棋盘进了屋,再出来和程颐、颜司明、许同舟一起收拾那些锅碗瓢盆和放在一边没处理的梅干菜。
雨说下就下,哗啦就模糊了天际。
几个大男人,劳动力充足,没一会收拾完了,撑着伞准备进屋。许同舟从墙边走过,恍惚间听见一声轻呼,然后是疯狂的吐槽。
“操,这天气,说下雨就下雨,不能提前打商量吗?老娘的床单啊……”
雨水打在建筑物上噼里啪啦,摩擦过山上的植物发出沙沙的响声,周与卿的声音被拆解的支离破碎,可那语气里的跳脚却依然能让人感受的一清二楚。
许同舟脚下一顿,叫住了颜司明:“明明,你先进去,我出去一下。”
“诶,许老师你去哪儿啊?”颜司明还没问完,就看见许同舟撑着伞匆匆往外走,脚下带起的水溅到裤脚上,没一会就湿了一小片。
这还是许同舟第一回进别人家不敲门,也没料到那木门已经松垮到了这样的地步,随便一推,晃上两晃,嘎吱自己就开了。
周与卿站在自家院子里,浑身淋得像个落汤鸡,长发贴在脸侧,看着那叫一个楚楚可怜,弱不禁风,可听着她嘴里一个劲的吐槽,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面目表情拧巴成一团。
周与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听见声响,勉强眯着眼睛往门口看过去,只见那人长身玉立,一身被色t恤外面套着黑色连帽外貌,撑着一把伞,踏水而来,雨幕恍惚了他那张脸,连带着也瞧不清那双神仙似的眼睛。
画面感太强烈,冲击力太大,周与卿一时半会都没回过神。
雨伞罩在她头上,许同舟从裤兜里掏出一方帕子递过去:“擦擦?”
周与卿从善如流,拿过帕子胡乱擦了一下脸,那手法可谓是极其直男和粗糙,然后把帕子往兜里一揣,也不跟许同舟客气:“来来来,帮我抬一下这个架子。”
说着让许同舟抬架子,自己就要出去收被单,许同舟眼疾手快拉住她:“你干什么?把伞撑着。”
周与卿抖开他的手,捋了捋自己脸上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就跟个女鬼一样,凑过去让许同舟好好看看。
“我都已经成这样了,还要伞干什么,你自己好好撑着,甭给我了。”也不给许同舟反驳的机会,话一说完就一头冲进了雨里,留许同舟举着伞站在那里十分尴尬,这还是头一次,他撑着伞,女孩在雨里忙来忙去,好像生错了性别一样。
“快啊,帮我抬一下,也不知道早上怎么晒的被单,怎么就压住了。”周与卿指挥着,自己把湿被单一抱,示意许同舟动作快些。
这里里外外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使,许同舟好几次想把伞给周与卿,都被周与卿那一脸嫌弃的眼神逼了回来。
“要你打着就打着,矫情什么。我这是已经淋了雨,所以无所谓了,你那有伞不打是不是发神经。别跟我来我是女的那一套,我不吃,谢谢,把伞老老实实撑好。”
她就跟个气势十足的山大王一样,明明生了一副极清软的模样,可那举手投足都是实打实的霸气。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周与卿站在屋里,苍白着一张脸,发丝凌乱,脚下滴了一圈水,跟从水里捞出来的水鬼一样。
累得不轻。
许同舟这是第一次进周与卿家,堂屋里摆着木质的沙发,两侧放着半人高的花瓶,花瓶里插着嶙峋的枯枝,生生勾勒出几分沉淀的气质。
她家里很冷清,家具也不多,看着空荡荡没点人气。
周与卿还站着门口拧着衣摆的水。
许同舟扫视一圈后,目光落在周与卿的背后,难得生出了几分好奇,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才会让人看着那样灵动又充实,可背后却藏着空荡和干枯的生活。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出声。
周与卿回头,半张着嘴,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然后摆摆手:“没了没了,你回去吧。今天真的多亏你了,谢谢你啊。对了,回去记者熬点姜汤喝,这山里的风雨凉的很。”
许同舟轻笑,走到门口弯腰拿起伞就准备离开,没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直勾勾地看着周与卿的眼睛。
“每次都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注释:
1、枣泥山药糕:《红楼梦》第十一回:秦氏说道:“好不好,春天就知道了。如见过了冬日,又没怎样,或者好的聊也未可知。婶子回老太太,太太放心吧。昨日老太太赏的那枣泥馅的山药糕,我倒吃了两块……”
2、《妾薄命·武平一》【唐】: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子夫前入侍,飞燕复当时。正悦掌中舞,宁哀团扇诗。洛川昔云遇,高唐今尚违。
幽阁禽雀噪,闲阶草露滋。流景一何速,年华不可追。解佩安所赠,怨咽空自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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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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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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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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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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