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在播放着,气象台的女主持人总是十年如一日的年轻。
“专家您好,可以看到今明两天我们将迎来强降雪。这次的降雪量和三年前那场暴雪比较起来,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影响到了很多市民的生命安全。那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您有什么防御措施能提供给大家呢?”
“首先相关部门要做好防雪灾和防冻害的相关工作,要加强道路、铁路、线路的巡查维护,机场、高速公路、轮渡码头可能会停航封闭。广大市民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出活动,不要待在不结实不安全的建筑物内,避免上山或去森林等地。”
女主持人微笑着点点头,补充道,“还有做好防寒保暖准备,多填衣,储存好足够的食物和水等等措施......”
窗外已经开始飘雪,电视台里还在不断播报着天气情况,孟浅念站起身抬手关掉了电视机。
她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尽力让语气听起来像是平常一般,“喂,嫣然姐,下午我想去趟梨阳山上了,你能陪我去吗?”
周嫣然最近因为孟浮生突然的撤资,导致资金链断缺而忙得焦头烂额。自己还正想着该用什么方法去找浅念旁敲侧击下,她就来了电话,便立刻回复道,“好呀,我们正好能一起聊聊天,散散心。”
浅念转过身,望着眼前的人,继续跟电话那头的周嫣然做着最后的确认,“你,没关系吗?”
“嗯?”周嫣然反问了句。
浅念的眼眶开始泛红,眼里充满愧疚,有些磕绊地说,“我说时、时间,没问题的话,我们就下午梨阳山上见。”
将电话挂断的那一刻,浅念的身体在颤抖着。眼前的人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干,把她拥入了怀里,温柔地说,“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浅念用力地抱紧她,像是小时候那样,她哑着声惭愧地道,“怎么会这样?这三年我都在干些什么?”
“汀......汀姐,我一定不会原谅她。”
姚汀拍拍她的背,安慰着她道,“不是你的错,是怪我,怪我当时不够勇敢。”
雪花一片片落下,整个城市显得静谧、肃穆,甚至夹杂了一丝悲壮感。道路旁的环卫工人拿着铁锹铲着雪,堆起了一个个小山丘。
超市便利店的营业额达到顶峰,市民们都在提早做着储存食物的工作。全市学校停课,一路开车能看到路边家长带着活蹦乱跳的小孩儿,在除着自家门口的雪,而旁边的小狗在雪里满地打滚。
路上的积雪被来来往往的车辆压平压实,压成灰黑色,慢慢结成了冰。车辆行驶得缓慢,雨刷器来回摆动着,大家期望着能尽早平安到家。
可姚汀和浅念像是背道而驰,逐渐开往梨阳山上,身后还跟着几辆黑色的车。
开到山上,浅念和姚汀去了二层露台等待着。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还真是这个感觉。她们站在露台上向下瞭望,成排的松树只露着点点绿色,上面覆着厚厚的雪,不时因为超过承重而往下跌落。酒店前广袤而空旷的大地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飘雪落在姚汀波浪似的乌发上,在超市上夜班工作的那几年,她基本不曾过久得见过什么太阳,白净的皮肤上没有任何晒斑。她只需稍加打扮,整个人便看起来贵气而迷人。雪地反射的光让她感到眉间刺痛,身体反射性地紧绷。浅念指指左侧那间房,对她说,“汀汀姐,你待会儿先去那个房间,我单独先问她几句话。”
“好。”
由于这恶劣的天气,市中心的部分公司也打算提前下班。楚诚骤然推门而入,对孟浮生道,“哥,这大雪天的,浅念和嫂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去梨阳山上去了。”
孟浮生本来就准备着提前回家,怕雪太大姚汀会害怕,望了望窗外的雪势道,“汀汀和浅念?”
“对啊,浅念司机和我说的,还带了挺多人,这俩人是要干什么啊?”
浮生想起姚汀昨天睡觉前,跟自己说过她今天约好了要与浅念和张医生见面,可能回家会晚些。他当时还好奇这三个人怎么互相认识的,本想问问,可姚汀已经睡着了。
去梨阳山上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去找周嫣然。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孟浮生拿起衣服,示意了一下楚诚,“走,去梨阳山。”
刚上车楚诚被惊吓地一下抓紧了安全带,“哥!你慢点儿开,这雪天车不抓地!太滑了!”
“她俩去找周嫣然是不是去报仇啊,浅念怎么突然和嫂子关系变好了啊,她这两年不是因为那件事儿一直对周嫣然特好吗?”
楚诚胡乱猜测着,又道,“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吧,周嫣然肯定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还能让自己被打一顿?我觉得这车滑得都快飘起来了,命还是挺要紧的。”
孟浮生没听楚诚的抗议,一脚踩下油门,担心地道,“我是怕汀汀和浅念有什么意外。”
“给她俩打电话。”孟浮生扔给他手机。
拨出姚汀和浅念手机号码,都是“嘟——嘟——”的忙音。电话打不通,一想到周嫣然上次砸店那事儿,楚诚也渐渐着急了起来,“打不通,一直是不在服务区,山上信号本来就不行,这雪天更差了!”
“继续打。”车子加速狂飙。
“浅念,让你久等了,你这么早就到了呀。”周嫣然到了露台,吩咐服务员重新沏一壶茶,“最近时间安排得紧,也好久没来梨阳山了,来的路上耽搁了些。”
浅念环视着酒店精致的装潢点点头,“梨阳山还是很美,我记得你们家建这个酒店,从选址,到设计再到修建成花了三年的时间吧?”
“是呀。”周嫣然自然地引出投资的事,“浅念,你也知道,我在这个酒店上花费了很多心血。当初我父亲并不同意把这个项目交给我,是我保证一切都会做到最好,才从我哥手里接过。”
“这个酒店的每一次设计方案,每个理念,甚至建造用到的每种材料,都是我一手操持的。”周嫣然将一杯茶递给浅念,“可现在我和你哥有了些矛盾,他一下撤走了所有资金......”
像是点到为止,她知道浅念一定能听懂她什么意思。再低三下四求人的话她可就说不出了,而浅念每次对她也是有求必应的。
孟浅念坐在沙发上,打开茶盖,热热的水汽冒出几丝白烟,她敛去脸上的表情,吹了吹道,“嫣然姐,其实,比起生意上的事,我更关心的是你的身体健康。”
她说着就突然将茶杯有些重地放下,直视着周嫣然的眼睛,之后开口的每个字音都咬得极重,“雪下的这么大、你就不害怕吗?”
露天台外雪下得更大了,甚至飞舞而来落在了木色的地板上,一层又一层。周嫣然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她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一定是因为最近太过慌忙,让她有所松懈。
周嫣然让自己镇定了几分,舔了舔嘴唇,应对道,“浅念,其实今天听你说要上山,我心里是很排斥的。今天雪下得这么大,可是你说要来,我就想着一定要陪你,并且最近张医生也在帮我治疗,很有效果,我的病情也终于有所好转。”
浅念不得不承认她的眼神,语气都实在让人信服,可想到她一直都在欺骗、利用自己,孟浅念就愤怒不已。孟浅念冷笑了一声,觉得不给她搬个奖真是可惜了,戳穿道,“周嫣然,你表演够了吗?”
周嫣然的眉头蹙起。
孟浅念站起身道,“你今天赴约的原因是你需要利用我,让我去求我哥继续为你投资。”
“上午我刚见过张医生,最近他一直和我汇报着你的情况,他其实根本没有给你治疗。”
“不,准确来说,是因为你根本没有病!”浅念用力将她拉起,拉到露台旁。
“你疯了吧?孟浅念!”周嫣然挣脱着这突如其来的肢体行为。
孟浅念指着鹅毛大雪,激烈地道,“你才疯了!你骗我你有创伤应激障碍,你一看到雪就会害怕!你整整骗了我三年!”
浅念用力抓着她的胳膊,“回头看看我还真是愚蠢!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第一次遇到你时,就觉得你的背影那么熟悉,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而实际上你的背影确实很像、很像姚汀!”
“这三年内你露出不少马脚,我竟然都没发现,一个怕雪的人竟然还会去滑雪场?一个怕雪的人现在面对这暴风雪竟然没有一丝恐慌!”
“不是ptsd吗?你的焦虑呢?你的恐惧呢?你的不安呢?”
“你都没有!”浅念将她猛地松开,周嫣然一下有些趔趄,后退了几步。
浅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三年前,在梨阳山上救我的人根本不是你!”
对话出现了刹那间的停滞。
“浅念,你在说什么呢。”周嫣然拍了拍粘到身上的雪花,嘴角慢慢勾起,“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她微笑着说,“山上没有人的,你不记得他们都冻死了吗?只有我保护着你,不然你身体那么差,能活下来吗?”
周嫣然将距离拉到最近,眼神带着凶狠的目光。
这时,露台侧边房间的门被推了开来。周嫣然皱着眉望去,她竟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出现在她视野的这个人。上次见到姚汀时,她看起来破旧疲惫,可此时快步走来的她,像是浑身都溢散着生命力,她曼丽而光彩夺目。
姚汀走来将浅念护在身后,她和周嫣然直视对峙着,抗衡着。
这样两个极度美丽又有些相像的女人同时站在一个画面里,便突然涌上了一丝诡异的感觉。那些发生过的细节似乎也由此变得更加清楚了些。
【浅念身体一直不太好,要多注意身体呀。】
【姚汀后来只上夜班,她像是行尸走肉,没有朋友,没有生活的欲望。】
【下暴雪如果被困在山上可真是不幸啊!】
【告诉孟浮生,我病得快死了。】
【我身体还好,只是这样下雪的日子难免觉得有些苦楚。】
【嫣然姐,我真的好愧疚。】
【宴会上的女人说:“这么一看,你不觉得她和周嫣然的个子和身材看起来还挺像的吗?”】
【张医生将姚汀的病例翻出,怎么能那么巧和周嫣然病例上叙述的是同一场灾难呢?】
......
姚汀和周嫣然五官轮廓精致立体,都穿着黑色长裙,身材曲线更是被勾勒得有些相近。只是姚汀的气质更清冷,周嫣然略妩媚一些。若单从样貌看起来,实在有些像是一对双生花。
面对顶替者的理直气壮与大言不惭,姚汀眼神里涌上了不屑,她轻蔑难耐地道,“周嫣然,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
“你说什么?”周嫣然的面部表情随即变得狰狞,这个女人怎么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你不觉得自己很龌龊吗?”姚汀一步一步缓缓向她逼近。
“你不是想知道山上能有谁吗?好啊,我来说给你听。”wWW.ΧìǔΜЬ.CǒΜ
“三年前浅念去梨阳山上写生,遇到暴风雪且越下越大,她意识到不对想往山下跑,却迷了路,和同学走散。”
“同学们下山后,清点人数发现她不在。浅念身体从小就差,根本扛不住暴风雪,可雪没有丝毫变小的趋势。即使当时山上还有人,但全城戒备,不让任何人再上山。”
孟浅念站出身说,“可是那时姚汀姐在山下的超市工作,她听到了我的名字,大家都在说着我走散了。她等不及救援的人到来,即使下着暴风雪,她也立刻什么都不管的上山去找我。”
“我在雪地里待了超过6个多小时,被冻得浑身冰冷,意识已经丧失。姚汀姐找到我的时候天色也完全黑了下来,我只能模糊地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天太黑了,根本找不到下山的路,姚汀姐把我背到了一个山洞里避雪。她把衣服都盖在我身上,我一直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看看救我的人究竟是谁,可是却怎么也做不到。”
“幸运的是我们终于熬到了天明,天亮后雪也变小了很多。她将我背起下山,而我最后的一丝记忆就是她的背影。”
周嫣然的脸色难以抵挡的一阵青一阵白,“你凭什么说当时在山上的人是她?就凭她不可信的说辞?你当时都快被冻死了,你根本没有任何意识!是我把你送到医院的!”
浅念愤怒地走上前道,“对!这就是我一直搞不清的一点,为什么你根本没有救我,但会是你把我送往医院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场合?”
“你说你当时也在山上观光,可根本不是,你是第二天才到山下的!”
浅念划开手机,翻到了当年关于暴雪的新闻,“在我看到网上其他新闻的时候就发现了,除了官方发的一条真实的消息之外,当年山上明明有被冻死的人,可那些新闻里竟然只字未提。”
“看到这些我突然就明白了,你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你当时就选好了要在梨阳山上建造度假村!可如果度假村还未建成,山上就已经被报道死了很多人的话,这个地方的风水就会成为禁忌,山上那块儿地你就白买了!”
“你来就是为了尽早封锁消息,买通当时准备报道的记者!”
姚汀让浅念的情绪稍微平静些,补充道,“所以当时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标题都是什么《梨阳山人杰地灵,遇难者大难不死》,直接将官方那条唯一真实的新闻掩盖住。”
“等到下山后,我的体力已经透支,看到远处停着的救护车,终于撑不住晕倒了。我们都要被抬上救护车,而你正好发现了浅念。”
“等浅念醒来,你就待在她的床前,她自然以为是你救了她,于是你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她的救命恩人,不是吗?”
姚汀抬起周嫣然的下巴,质问着她,“你晚上真的能睡得着吗?你甚至骗她你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这三年来你在反复不停地利用浅念的善良与愧疚,来达成你的目的。你真的心安理得吗?”
周嫣然甩开她的手,走到了沙发旁坐下,咬着牙说,“你少来这套,这一切不过都是你自己的一面之词罢了,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你要证据是吗?”姚汀翻出当年那条真实的新闻报道,“很不幸,当年被冻死在山上的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和她的妈妈,还有两位去山上拾荒的男性老人。”
“你说你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是因为下山时真实地看到有人死亡,从此便害怕看到雪。可你的第一份病例报告里,你陈述的是:你看到有一对年轻情侣还有两名男性死亡。完全对不上!直到后来,你的病例里才改了过来。”
孟浅念将那首份病例拿出,“还好因为我实在太愧疚,觉得是由于我你才会得病。所以这么多年来,我都是亲自拜托我哥帮你请医生,而这每一次的病例报告,我怕以后有需要的地方,都会让那些医生保留着。”
“周嫣然,你的野心可真大,利用我的愧疚让我主动和我哥说投资你的酒店。你还利用你编造的病情说自己有多痛苦,威胁我哥要娶你,一定要成为我哥的未婚妻,不然你就表现得自己活不下去,随时有轻生的可能。”
“你到底还利用我和我哥的善意,做了多少肮脏的事?”
砰——周嫣然一下将手里的茶杯砸倒在地上,茶水染湿了地板,“肮脏?”
“我肮脏?孟浅念,我拜托你看看你自己好吗?是你要把我认成你的救命恩人,我何乐而不为?”周嫣然顿时恼怒地对她道,“你仗着你哥对你的支持,能悠闲地画着你所谓的艺术作品,我呢?”
她看着自己用尽心血建造的酒店,愤愤地继续道,“你知道一直被人否定是什么感觉吗?我父亲如果愿意肯定我一次,我还会去求你哥?”
她打开一瓶红酒,倒了一杯,又怒视着姚汀,“还有你,当年你应该就在医院吧?你怎么不敢出来说是你救的她呢,你们不是整天上演着笃信过往的戏码吗,可你怎么连出现都不敢出现呢?”
“你缩起了头来,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呢?”
“我爱孟浮生,是编造病情也好,还是利用也好去得到他,那又怎么了?我肮脏,那你们呢?装什么情深意重,不是虚假得连见面的勇气都没有吗?浅念你自己这么蠢,怨我吗?”
在周嫣然毫无逻辑的话语中,姚汀联想到了小柔因为砸店而受到的惊吓,她更加怒不可遏,伸手一把将周嫣然手中的红酒抢了过来,泼在她的脸上,红色酒液像是掀开血腥的帷幕。而后姚汀冷静了一些道,“我最近一直在想应该怎么样报复你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思来想去,我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法,因为你这种人实在没有什么底线。”
“你家境殷实,最看不起穷的人,但我告诉你我父亲的父亲就已家财万贯,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吗?你有一天也会有可能和我一样,成为你口中的‘穷人’。”
“于是后来我就忽然想到了,想到你最怕什么。你最怕孟浮生不爱你,你最怕你的付出没有回报与收益,因为你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别人必须爱上你。”
“那我来告诉你,孟浮生根本不会爱上你,你终究爱而不得。你不是说回忆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吗?我就偏要让你知道,如果回忆真的能用钱来买,我和他的回忆,他愿意千金散尽去买。”
“你知道为什么吗?”
姚汀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因为只有我陪他走过了最难的时光,这一点他会永远记得,所以他只会爱我,而你只是个可悲的笑话。”
周嫣然所有的骄傲都败在了孟浮生身上,不是败在他不爱她,而是败在了她明白自己一无所获。
“你!”周嫣然将脸上红酒的汁液擦干,举起手就要一巴掌扇着姚汀脸上。
可下一秒却被人从身后狠狠地拽住,将她一把拖在一旁。
孟浮生身上的片片雪花还未消融,他听到了些大致的前因后果,怒气不散地对着周嫣然道,“你要是再敢动她一下,就别怪我心狠。”
楚诚将她俩拉开,离周嫣然远点儿。
那种她最在乎的屈辱感让周嫣然的心彻底破碎,她看着他们四人,有几分疯魔,冷笑着说,“还真是佳偶天成呢,可谁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们这么多年不在一起,总归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吧。”
她双手环胸,头发有些散乱,幽幽地道,“姚汀,你该不会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母亲吧。”
一帧帧痛苦的画面汹涌而来,整个世界开始结冰。冰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淡蓝色的冰沿着地面,顺着屋梁不断向前,快要来到脚边将姚汀冰藏。
寒冷的冰逐渐向上,封冻住她的身体,就快要来到胸前。可就在这时,姚汀主动伸处自己的手,握住了孟浮生,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因回忆而害怕,说道,“浮生,天快要黑了,我们下山吧。”
孟浮生温暖的手掌将她握紧,“好。”那一瞬间,寒冰像是破裂。
到了酒店门口,姚汀对那些她和浅念带来的人说,“就砸一层吧,别伤到人,意思意思就回吧,晚了不好下山。”
姚汀知道对于周嫣然那样的人来说,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那么爱惜这家酒店,那就让她亲身体验到自己给别人带来的伤害,否则她根本不会感受到任何伤痛。
雪地反射出的光熙熙耀耀,四个人踏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了足迹,他们四人在一起的一切似乎都没改变。
“那意思是当时救浅念的就是嫂子?周嫣然那女的也没得病?”楚诚还有点懵。
“对啊,她真是快气死我了。”浅念说,“是因为张医生三年前是汀汀姐的主治医生,帮助汀汀姐治疗了一年,她才康复了个大概的。这次我哥正好请到了张医生,张医生发现了不对告诉我,我和汀汀姐一见面就知道了。”
“那她为什么会正好就选了一样的病说。”
“因为当时幸存下来的人,都反映了自己这种病况,她就照猫画虎呗。”
“我靠,那周嫣然这女的也太心机了吧?那为啥当时嫂子在医院不来找我们啊。那天我们不在井和,出事儿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住院的第二天了,难道嫂子你已经走了?”楚诚像是有问不完的问题。
其实三年前姚汀醒来,她知道孟浮生一定会到医院。已经那么多年未见,她好想见到他,哪怕偷偷一眼,可是就当她快走到浅念病房前,她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在孟浮生的怀里哭泣。
那一刻,姚汀什么都思考不了了。她转身逃离,甚至太急一下被绊倒,身旁的人看了过来,让她立刻更快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向了拐角处。当年的她心疼得像是要裂开,以为他已经有了别人。
姚汀如今想来只是误会,却故意说,“那谁让孟浮生当时怀里抱着一个哭泣的女人啊。”
“不是啦。”浅念赶忙想要解释。
姚汀却突然拉着她跑了几步,笑着说,“我知道呀。”
她又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洒在他们两个身上,“好想打雪仗喔。”
孟浮生揽过她,“还抓雪,手都这么冰了。”
楚诚觉得这样的狗粮已经好久没吃到过了,一时间有种自己幸福的错觉,佯装嫌弃地笑道,“又开始了啊!浅念快点儿走,咱上车,真是不想看他俩。”
“咱们一会儿去哪儿?”
“饿了,这么冷的天想吃火锅。”
“要不去超市买食材回家吃?”
“超市都被这座城市的叔叔阿姨们一抢而空了。”
“那怎么办?”
“老公带你去自家开的火锅店。”
“孟浮生你业务还扩展到了火锅店?”
“我哥他年前遇到个客户破产了付不起钱,就把火锅店抵给他了。”
“这是什么奇葩客户?”
“还有更奇葩的呢,有个客户的女儿看上了楚诚,非要和楚诚在一起才订单。”
“然后呢?”
“我哥让楚诚舍小家为公司,和那个女的谈一个月的恋爱,但他誓死不从。”
“哈哈哈哈哈哈。”
凛冬已至,即使明天是洪水猛兽,他们也将并肩同行。在这久违的同行里,他们一步一步,逐渐消失在了大雪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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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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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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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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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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