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汀刚躺下准备休息,却听到了门口秦阿姨焦急的敲门声,她披了件衣服立刻去开门。
“秦阿姨,怎么了?”姚汀扶着她,看她面露急色,便先道,“你先别着急。”
“刚刚瞳瞳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他在学校打架,还把别的孩子打伤了!”秦阿姨紧握着她的手。
怎么会呢?瞳瞳不会是那样的孩子。
姚汀扶着她回了家,对她说,“没事的,肯定有什么别的原因,我去趟学校看看,你放宽心,我会处理好的。”
秦阿姨着急地跺了下脚,却又无能为力,她这个妈妈连去学校的能力都没有。
姚汀没坐公交车,而是打了个车。她会委屈自己,但在这种关于孩子的事上她不会考虑省钱这个问题。车很快便到了学校,她来到了老师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就看到除了老师和两个小孩外,还有两个女人。一个抱着自己的孩子哄着,一个坐在沙发上略显悠闲地喝着茶。
宋珊一看到进来的女人当即就明白了,怪不得周嫣然在得知她孩子在学校和那个小孩儿打架后,还专门和自己来学校一趟。敢情还以为她是心疼自己的侄子,这不纯粹就是为了照片上那个女人吗。
被利用的感觉让宋珊的心情更糟糕了,开口就道,“你怎么教的自己的小孩儿啊?看把我们家孩子打成什么样了?”
姚汀看了看抱着她大腿的孩子,还真没被打成什么样,不就是衣服上带了点儿土吗?反而秦瞳脸上有块儿黑青。
老师当然怕把事情闹大,试图缓和气氛,“是这样的辰翰妈妈,这位不是秦瞳的妈妈。秦瞳妈妈身体不太好,所以每次开家长会都是由这位女士来代替。”
“他妈妈就是个瞎子!”周辰翰抱着她妈妈的大腿更加有恃无恐。
秦瞳倔强的小脸上摆满了愤怒,握紧了自己身侧的拳头。
姚汀蹲下,将秦瞳身上的土拍打干净问他,“还有哪儿受伤没?”
秦瞳摇摇头。
宋珊看着这个女人从进门以来就没正眼看过自己,更加气急败坏地说,“你搞清楚没有?是他打我家孩子了,不是自己的孩子也要管一管的吧!总不能有妈生没妈教吧?”
姚汀起身,对老师说,“秦瞳不是那样的孩子,我总得先了解了解发生了什么。先让两个孩子出去吧,以免造成二次伤害,对吧?”
老师点点头,“辰翰妈妈,你先不要太着急,咱们坐下来了解了情况再好好谈谈,先让两个孩子回避一下吧。”
等孩子出去后,姚汀问老师,“他们因为什么打架?”
姚汀的面部表情非常严肃,比宋珊骂人都可怕,年轻的老师可经不住这个,照实交代经过,“就是上体育课本来好好的,辰翰看瞳瞳拿着一个新篮球就要抢了过去。”
“瞳瞳不肯给,辰翰可能就说了两句不好听的话,然后抢过他的篮球砸在了他身上,两人便打了起来。”老师尽量规避着重点,闪烁其词。
“哪两句?什么难听话?作为秦瞳的家长我是有权知道的吧。”姚汀冷着声追问道。
宋珊也盯着自己,老师犹豫少许,只能继续说,“辰翰说瞳瞳的篮球是偷来的,说他家根本穷得买不起,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他妈妈就是个瞎子,他就是个没爸爸的小孩,这才打了起来。”
宋珊因为老师的话脸上有些挂不住,老师赶忙又说,“其实这都很正常的,孩子们还小,还没有形成正确的价值观,以后——”琇書網
“正常?”没等老师说完,姚汀就冷笑着将她打断,问了一句,“你说这是正常?”
宋珊顺势往下说,“本来就是正常的啊,辰翰也就只是说了事实啊,你家小孩不还动手打人。”
“事实?”姚汀的世界观都快被颠覆了,“你说这是事实啊。好啊,那我也来说事实。”
“秦瞳的篮球是我给买的,你孩子没大脑污蔑他是偷来的这是事实。”姚汀毫不口软,继续说着难听话,“你孩子想玩儿篮球还要抢别人的,你们家事实上不会穷到连篮球都买不起了吧?”
“你孩子没教养嘲笑同学,践踏秦瞳的人格权,这是事实。事实上,他才是有妈生没妈教的孩子吧?”姚汀直直地盯着她。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知道我们周家每年往学校捐多少钱吗?你给我过来。”宋珊说着就要往前拉扯住姚汀,老师赶忙拦着。
“快带你孩子去医院看看,要是检查出来受了什么伤了,尽管拿着医院证明来找我,毕竟我怕你出不起那个医疗费。”姚汀连动都没有动,不紧不慢地说着,“哦,还有顺便去趟精神科,我担心他心理扭曲。”
宋珊气得肺快要炸了,这时在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周嫣然站了起来,拉住了她,以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劝道,“嫂子,本就是辰翰的错,事情搞清楚了,你就先带着他回家休息休息。”
宋珊当然不肯,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想要甩开周嫣然的手。可周嫣然手上的力气反而越来越大,她虽然脸上笑着可语气里充满了警告,低声道,“这件事要是让我哥知道了,他会生气的。”
“王老师,你先带我嫂子出去吧,她也是气着了,我和这位女士单独聊聊。”
王老师点点头,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随后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周嫣然慢慢坐下,拿起茶壶倒茶,壶里的热水缓缓流出。她宛若屋子的主人一般,开口说,“姚小姐,让你见笑了,先坐吧。”
姚汀站着没动,眼前的这个女人打扮得并不俗气,无论是妆容还是服饰,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房间里的这两个女人有着天壤之别,一个自视甚高,一个像是卑微到尘埃里,一个精致易碎,一个满身荆棘。
两个女人如同对峙般,准确来说也不是对峙,因为姚汀也并没有过多关注她,只觉得她身上草木调的香水味还挺好闻的。
周嫣然微笑着对她继续道,“你好,我是周嫣然。”
“我就是来提醒你一下,周嫣然可不是个好惹的主。”昨晚林鱼儿的话在姚汀的耳边响起。
“也是孟浮生的未婚妻。”
那声音听起来很有活力,再加上足够好看的笑容,使得周嫣然的整张脸看起来昂贵得像几千年的瓷器,让人碰都不敢碰一下。
“哦。”对比起来,姚汀的回答和声音都太过敷衍。
她知道就算对方笑得再好看,也夹杂着锋利的刀子。不然何必在这里大费一番周折介绍自己,而她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应付她。
周嫣然喝了口茶,显露出了蔑视的口吻,“我看姚小姐也是个直爽的人,我就开门见山了。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动我的东西。不管她是谁,我一定会让她付出成倍的代价。”
姚汀仍站在原处,很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讥笑了一声说,“这不是废话吗,难不成谁还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吗?”
见她如此呛声,周嫣然放下茶杯,眼神转而透出了阴冷的寒光。她本以为姚汀十有八九是个逆来顺受的小白兔,没想到对方却是个刺猬。
可她不会像宋珊那样气急败坏,依旧用着轻柔的语调讽刺道,“你这样的姐姐我见多了,眼见着这辈子无望,前男友事业有成便赶着凑上来。”
周嫣然从包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别以为自己和他有点儿过往就能当筹码使,回忆可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周嫣然起了心要羞辱她,“拿这个去梨阳山上能免费住一晚,可怜你总在山脚下劳苦,推荐你去体验体验不同的世界。”
姚汀没任何犹豫就接了过来,将金色的名片在手上翻着看了看,“名片还是不错的,人吧,就差了点儿。”她说着将名片扔进了垃圾桶,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她姚汀凭什么要听这些?
姚汀和王老师说了声,就先带着秦瞳回家了,她怕秦阿姨会太过担心。
从昨晚到现在她还没合眼休息,咳嗽又变得厉害了些,便索性打算先去趟店里,告诉小柔今晚请个假。
牵着秦瞳的小手,她快走到超市门口的时候,秦瞳像是再也绷不住了,害怕地问,“汀汀姐姐,需要赔很多钱吗?”
虽然他还小,但他知道对方说自己把他打伤了。打伤就要赔钱,可家里一定支付不起。
姚汀愣了愣,而后蹲了下来和他平视,安慰他道,“瞳瞳你不需要担心这些,你没有做错。”
她用手将他脸上的泪水抹去,“只是下一次你要记得,不管怎样都要先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秦瞳点点头,忍住不流泪却开口说,“汀汀姐姐,你可以做我的妈妈吗?”他并不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有多伤人。
姚汀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挑起皱起的眉头,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你妈妈是个瞎子!你妈妈不正常!你妈妈都没法来开家长会!你没有爸爸!你是小偷!你穷得买不起彩笔!你就是个乞丐!
秦瞳虽然只有十岁,可听到像这样的话的次数举不胜数。为什么别人的妈妈就是健健康康的呢?为什么自己的妈妈连门都出不了呢?为什么别人可以有崭新的衣服?为什么自己总要被看不起呢?
他有数不清的为什么,他不是嫌贫爱富,而是他还没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心脏来与这个世界抗衡。
“秦瞳,你在说什么!你有妈妈!”姚汀生气地抓着他的胳膊对他说。
这时孟浮生从超市里往外走,他今天来是为了和这家店主谈晚上多雇一个人,工资的费用由他来出,他不想姚汀那么辛苦。可他刚推开超市的门,就看到了姚汀在门口蹲着和一个小孩儿说话,神情凝重。
姚汀在秦瞳面前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瞳瞳被她吓到了,猛地又哭了出来。姚汀感到愤怒,不是因为他的那句话,让她真正感到愤怒的是,这周遭的环境究竟为什么要把一个孩子逼成这样?
“秦瞳你知不知道你妈妈为什么要给你起名为瞳,她这辈子就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她自己看不到所以希望你去代她看这个世界!你妈妈没有任何错!”姚汀尽管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可声音还是有些冲动。
孟浮生看到姚汀的情绪太过激动,还猛烈地咳嗽了好多声。她刚刚说的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便立即过去想要拉开姚汀安抚住她。
“你别动我!”姚汀回头看了他一眼后,就甩开了他拽着自己的手。
“可是为什么妈妈没错,爸爸还要离开我们,别人还要嘲笑我们?”秦瞳哭得更大声了。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把失明者称为瞎子,失聪者喊为聋子,还有瘸子,哑巴。如果说这只是一个代号,又为什么要用那样嘲讽的语气叫出来呢?
姚汀不知道。
“因为人们永远,恃强凌弱。”站在一旁的孟浮生看着秦瞳,他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他知道,因为他真实地经历过。只是曈曈无法听明白,他还太小了。
不能再看这一大一小这么下去了,孟浮生听着姚汀的咳嗽声说,“我带你去医院。”
姚汀却不理他。
孟浮生受不了她这样一直随意对待自己,也有些恼火了,本要阻止冲突反而加入了冲突,“姚汀你为什么非要这样生活?这么高傲,当初为什么还要跟着宫观洋走?”
秦瞳、疲惫、未婚妻、宫观洋、羞辱、七年、周嫣然、过往。这样的词语一一浮现在姚汀眼前,像是深井里再也无法填入一滴水,她终于爆发了出来。
她站起身将秦瞳一手拉进超市,告诉他等在这里,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来压抑的情绪一吐为快。
“孟浮生你有完没完!有完没完?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姚汀口不择言,不管不顾地对他吼道。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改变我的生活?你凭什么?”
姚汀一手将碎发往后拢,语速急促,又快步走在孟浮生面前再次冲他嘶吼道,“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意思?我的生活你凭什么指手画脚?”
“你要我怎样你才满意?要我下跪求你施舍我?”
姚汀说着就真的跪了下去,膝盖骨和大地发出了沉重的响声,宛若快要碎裂,“这样吗?”
她又迅速站起,脱下外面那件大衣,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地上被荡起的灰尘飘飘荡荡,“还是这样?求你上我?”
琐碎发生的事情,让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孟浮生身上。可这也是不是表明,她在潜意识中认为,孟浮生是唯一一个能让自己卸下心防的人呢?
孟浮生制止着她近乎崩溃的举动,两人来回撕扯着。他最终用力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抱里,那温热的胸膛将她环绕。
他尽力让她冷静一些,而怀里姚汀的身躯又是那样的单薄。
姚汀被他死死地按在怀里,她不是不懂事的姑娘,她不是任性蛮横,她只是好累。
天空中飞过的乌鸦似乎喊出了悲悯的叫声,树林摇摆,落叶归根。
不知道过去了几分钟,姚汀仿佛恢复了镇静,在他怀里哽咽地说,“一个小时可以走5748步,七年有六万一千三百二十个小时。”
“孟浮生......你数学那么好,你一定知道我们已经越走越远了对不对?”
“我们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泪滴从眼角滑落,倒映着拥抱着最近的彼此,却也反射出他们已离远的心声。
姚汀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看到她的现状,都要自认为她过得不好,然后在这个假设上对她做出一些列不同的反应,轻蔑或同情,关心或疏离。
是,她现在看起来是有些病弱,可直到三年前,直到那场事故之前,她都没有对她的生活有多么不满,因为这一切都是她选择而来的。只是那场事故,又将这一切改变。
可姚汀知道,孟浮生总是什么都会答应她的。
“孟浮生,你给我买那个巧克力好不好?”
“好。”
“孟浮生,我们去游乐园好不好?”
“好。”
“孟浮生,带我走好不好?”
“好。”
可这一次,孟浮生却冰冷地回了她两个字,“不好。”
就算重蹈覆辙的背后是悬崖绝壁,是枯鱼之肆,他也愿意孤注一掷。孟浮生清晰地在她的耳边说,“姚汀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这辈子都会像这般彼此纠缠,逃不掉的。”
那声音掷地有声。他将自己不愿意放手的动机,归结为宿命。
待姚汀的情绪冷静下来很多后,孟浮生把她和瞳瞳送回了家中。姚汀是百般拒绝的,可孟浮生就是执意要送,考虑到瞳瞳又累又饿,俩人也不能谁都不退一步,站着干耗到晚上,姚汀便答应了。
根据姚汀指明的方向,孟浮生开车者左拐右拐才抵达了那栋从外表上看就有些破败的小区。孟浮生算了算从超市步行到这里需要花费的时间,怎么会不心生疼意。
下车后,进入单元门,楼梯狭窄阴暗,身旁的墙壁因为潮湿鼓起了大块大块,墙皮也脱落了许多。
姚汀把瞳瞳送回家,和秦阿姨交代了一下情况后出来准备回自己家,可孟浮生还站在楼道口没走。
楼道口那么小的地方,姚汀想忽视他开门进家,却又被他半堵着,便不得不开口问他,“你不走吗?”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孟浮生似乎就等着她开口问他,又补充道,“我开一路车。”
“家里没有能招待你的东西。”姚汀只能委婉点儿再次拒绝。
“我喝水就成。”孟浮生铁了心要跟她继续耗。
姚汀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出钥匙道,“那你先让一下,我开门。”
孟浮生相当配合,可一等她开门,他就立即一脚跨了进去,生怕姚汀再反悔了似的。
这个家比他想象得还要小,别说一眼望到底,实际上连半眼都不用。
姚汀蹲下打开小小的鞋柜,有些犯难,这个家除了她自己和瞳瞳来,秦阿姨都没进来过,自然没有给客人用的男士拖鞋。
“不用找了,我将就穿就行。”孟浮生看到只有女士的鞋,心情很好。
等两人走进后,就发觉彼此离着的距离太近了。因为孟浮生的身材很高大,这么一来就愈发显得这个小家局促,姚汀有些尴尬,便道,“你找地儿坐吧,我去烧水。”
姚汀走向燃气灶时,孟浮生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在沙发上坐下,整个家东西很少,非常整洁,没什么装饰物,可以前的姚汀不是这样的。
家里没有果汁,烧水时,姚汀翻箱倒柜找出来半小包茶叶,但看着残缺的包装又有些犹豫,她也不懂茶叶这种东西有没有什么保质期的讲究,想了想还是算了,就让他喝白开水吧,想他也不会有多在乎。
姚汀倒好两杯热水端了过来放在了茶几上,却站着没再动。
“怎么不坐?”孟浮生疑惑地看向她。
她家的沙发那么小,虽说孟浮生旁还有空位,可坐下后两人也靠太近了,姚汀视线犹疑了下道,“你坐吧,我站会儿。”
她说完转身咳嗽了几声,今天还没来得及喝药。孟浮生看到她疏离动作,内心难免有些低落,但他还是马上站了起来,伸手将她拉了过来,让她好好坐在了沙发上。
姚汀用纸巾捂着自己咳嗽的嘴巴,看到孟浮生将在电视柜上放着的那几盒药替她拿来,并照着说明书上的用量给她一颗颗掰好。
他又冲好一杯颗粒药后,递给了她,“喝吧。”
孟浮生听到她说了句“谢谢”,也没说什么。
望着他这一连串自然的动作,姚汀都以为是她在他的家里做客了。喝药的时候看见孟浮生坐在了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地毯上,还把外套也脱了,不由问道,“你是还打算多坐会儿吗?”
“嗯。”孟浮生回答得特理所当然,还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我突然想看会儿电视。”
......姚汀对此表示无语,他根本不是那种会爱看电视的人,现在却在不停摁着遥控器上的按键换台,盯着电视屏的眼睛也过于认真了,让姚汀都没法儿戳穿他。
“你有想看的频道吗?”姚汀靠着沙发背,已经任由他浪费自己的时间了,“还有你不忙吗?”
“不忙啊。”孟浮生停在了体育台,“看什么频道都行。”
“你们家没电视吗?”喝了热水身体渐渐热了起来,药又让她有些昏昏沉沉,说话的语调也不再那么充满防备了。
“没你啊。”
姚汀说听清也没太听清这句话,因为有孟浮生在自己身前,整个家有了人气儿,不再那么孤独,一种莫大的安全感让整个空间异常舒适,使她意识逐渐放松。
她蜷缩在沙发上,看了眼他坐着的背影后闭上了眼睛,电视机的声音像是催眠语,在她略微混乱的思绪里,她想,一个人好久了啊,久到快要忘记和他在一起相处时是这样安心了。
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太久,就回不去了,准确来说,是不敢回去了。想想也是,有什么理由能让对方接纳你呢。如果感情也有债务那样的计算方式,那她离开他时,就是欠了他好多好多情债。
明明她的选择和他无关,可她还是让他承受了被抛弃的伤害。
不该凶他的......该对他好点的,他真是傻,她多莫名其妙的脾气他都接受。想想自己可真坏啊,一无所有,连招待他的东西都没,他也不嫌弃。他怎么就这么傻呢,非要和她耗在一起呢?还是这样消沉无生气的自己,谁不喜欢和阳光健康的女孩儿在一起呢。
该对他好点的,说到底,是她欠他......
孟浮生回头看了眼姚汀,看到她蜷在沙发上均匀的呼吸着,他便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到了最小,给她盖上了厚毛毯。
电视也不看了,还是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她,不能触碰的她。
他其实什么都没多想,就是想看着她入睡,睡个踏实觉。想她一觉醒来,身体能痊愈了,不那么累。
他安静地待在她身旁,待到必须要回公司才悄悄起身,拿了自己的外套出了门。
门被轻轻砰闭后,眼泪从姚汀的眼角缓缓滑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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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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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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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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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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