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连清笑了笑,但那笑更似皮笑肉不笑,令人觉得危险:“也就是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于苏木没吭声,她知道以陆连清的势力,让她离开陆泽漆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他能够坐在这里跟她耐心地说这么多,用“干女儿”的身份作为她离开陆泽漆的补偿,已属待遇极佳。
传闻这个陆中集团的董事长是个怪老头,业余爱好是收藏,这个收藏指的不止是物品,还有人。只要他看中的人,他会以各种极佳的条件将对方诱惑到自己身边,替自己做事。
但这个怪老头也是个极端的老头,如果他得不到,必定将其毁灭。
“你的性子跟那对母子倒是很像,都一样倔。”陆连清说这话时,拿出一根雪茄,缓缓地抽着,“可是他们的下场,一个永远在医院里躺着,一个永远得不到陆家人的喜欢。你有没有兴趣想想,拒绝我之后你的下场?”
对于陆连清这样说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于苏木感到不满,随即敏锐地发觉:“当初陆淮南策划的绑架案其实是……”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不敢相信那场绑架案,以及白芷的车祸案,背后真正的始作俑者居然是他!
“你想多了。”陆连清缓缓吐出一口烟圈,“那两个孩子向来不对盘,白芷性格倔,当初我拦着她不让她去,她非要自己开车,结果出了车祸……”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然得像在跟于苏木聊这根雪茄到底好不好抽,令她根本无法相信他会为陆泽漆的母亲变成植物人而触景生情,回到t市独自养老。
“所以应该是白阿姨不爱您,对吗?”于苏木大胆地说出内心的想法,“传言中您是个极端的男人,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否则便毁灭。如果我猜的没错,当年陆淮南做的那件事,是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才敢放手大胆地做。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这些年陆淮南对陆学长做了那么多卑鄙的事,您却从来不过问,只因为您得不到白阿姨的心,所以很早便起了毁了他们母子的心。是您的纵容让陆淮南更加肆无忌惮要毁了陆学长。”
陆连清眯着眼睛,目光似一把钢锥,寒光刺人心脾,令人觉得,下一秒,他的目光便能将对方撕裂成两半。
可是,他忽然笑了起来。
“年轻人的想象力可真丰富。”他做了个悲伤的表情,“难道你不应该觉得我是个失去妻子的孤寡可怜老人?”
于苏木冷笑:“抱歉,真没觉得。”
在她心中生起那个想法后,她便觉得浑身冰冷。她曾想过陆泽漆在陆家不受宠的任何原因,但没有一个比这个令她心疼。原来陆泽漆的亲生父亲竟一早便起了不想留他们母子在世的心,只因为他得不到他爱的女人,他便要毁了她。
“怎么办?”陆连清又做了个特别烦恼的表情,“你发现了我这么大的秘密,我是不是也不该留着你?”
于苏木终于明白外界为什么说陆连清“怪”。他真是个怪人,明明在说一件令人心寒的事情,他却能在脸上变换出各种神情,像个小孩。
可这种表情如果是展现在孩子身上也许会让人觉得天真无邪,而在他身上,只令人觉得寒彻肌骨。
“哐当——”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踢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光的线条包裹着他清冷的轮廓,他散发着阴冷而危险的气息。
“如果你敢动她半根头发的话……”他清冷的声音随着他信步闲庭的步伐从逆光中传来,“我保证,你将失去你引以为傲的大儿子。”
陆泽漆来得并不仓促,他身上穿着家居服,是因为早已经被陆连清禁锢在这里许久。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逃离,显然早已料到陆连清会单独见于苏木。他站在门口时,已将书房内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若不是陆连清被逼急了想动手,他毫不介意让这个男人在他的女孩面前被剖析得体无完肤。
不熟悉的人大多觉得陆连清是个可怕得令人不敢正视的对手,从来没有一个企业家像他这般表情丰富,仿佛他戴上了变脸面具,随时随地都可以将任何情绪表现在脸上。可陆泽漆知道,这只是他隐藏自己真正情绪的一种方式,在被人拆穿或者盛怒的情况下,他的表情便会更加丰富,让人完全猜测不到他在想什么。
在陆泽漆进来之前,陆连清用表情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当他走进来丢下那句话,便彻底让陆连清的表情裂开了。
他狭长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的二儿子:“你以为你暗地里做成了一个泽仁集团,就可以一手遮天?今天你若敢带于苏木踏出陆家半步,明天全b市的人都将知道她因为下毒被送上法庭。这样一个罪名,你不在意,可她担待得起吗?”
面对危险,陆泽漆连眉毛都没挑一下,甚至连陆连清的脸都没正视,只是看着于苏木道:“我从来没想过我能一手遮天,我所做的,只是保护我所爱的人。”
陆泽漆朝于苏木伸出手:“我们该走了,宝贝。”
那一刻,于苏木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太有魅力了!
她伸手与他十指紧扣,缓缓往门口走去,再也没回头。
门口,陆连清的人毫不意外都被陆泽漆悄无声息地放倒了。
一直在楼下等候的男助理见陆泽漆带着于苏木下楼,急忙跑上楼,走进书房,看见陆连清铁青的脸,小心翼翼地问:“老爷,要不要拦住他们?”
“不用。”陆连清站起身,阴鸷地望着门口,最后愤怒地将茶几上的东西全扫落在地,声音嘶哑地怒吼道,“让他们走,看他们能走多远!”
从陆泽漆出现在书房内的那一刻起,陆连清便知道,陆泽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忍气吞声,对他唯命是从的男孩了。
没有人知道陆泽漆是他这一生的羞耻。
每次白芷指着他骂,陆泽漆是他强占她后得到的儿子,他便对陆泽漆产生一种极度厌恶的感情。
他陆连清这一辈子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财富、地位、女人,却偏偏得不到一个白芷,还需要强占她来得到自己的第二个儿子。
白芷出生在云南丽江,是典型的江南女子。
那年,陆连清在云南出差时遇见了她,她是云南白家的小女儿。陆连清第一次见她是在白家的饭局上,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柔软明净,清丽脱俗。陆连清几乎对她一见钟情。
恰巧那时,白家需要他的入股支持,他便开了条件,只有一个——将白家小女儿许配给他。
白家是生意人,只谈钱不谈感情,何况白家三个女儿,就数小女儿白芷最为美丽惹人。那日白家带她参加与陆连清的饭局,亦有联姻的意思。
于是,陆连清在丽江的那几日,白芷被白家人安排作陪,陪他游览丽江风景。
脱离白家人掌控的白芷不再是那个在饭局上乖乖扮演大家闺秀的姑娘——
她会大声告诉陆连清:“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希望你取消婚约。”;
她会故意将陆连清带到一个很远的地方,然后偷偷离开,将他一个人丢在原地;
她会在他回来时,明明眼神里有内疚,却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朝他没礼貌地喊:“你活该!”
她努力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却不知在陆连清眼底,她像极了一只披着狼皮的小白兔,越是故作凶猛,越令他有了兴趣,只想将她伪装的表皮扒开,将那个柔软明净的她拥入怀中,狠狠疼爱。
那时的陆连清事业有成、相貌英俊,即使有过一次婚史,但依旧有很多女人想嫁给他。可他眼中只有白芷一人,他可以纵容她耍任何小性子,因为他爱她。琇書網
可当白芷哭着求他放过她,告诉他,她已经有喜欢的男人时,他终于愤怒了。
结婚的日期提前,白家的决定,容不得白芷拒绝。
结婚前一天,白芷和她的男人试图私奔。
陆连清是何等聪明之人,他看中的新娘,怎么可能让她跟别人跑了?
私奔被抓回来的那天,白芷求他放了那个男人。她向他保证,只要放了那个男人,她便乖乖嫁给他,再也不想着逃跑。
他那么爱她,怎么舍得让她为了一个男人哭成那样?最后,他放了那个男人,与她在第二日举行婚礼。
结婚那夜,她竟然要跟他分床睡。
多日来的隐忍加上酒意让陆连清彻底怒了,那日她被迫躺在他的身下,绝望地哭喊,可这一次,那个说爱她的男人再也没有放过她。
之后的白芷变得如同行尸走肉,再也没有了以前生动的表情,无论陆连清怎么逗她、哄她,她面上总是寡淡的表情。
任是陆连清这般有耐心的男人也开始因为她的冷漠而疏远她,那段时间,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她在陆家终日看着自己种的那些植物发呆。
直到有一天,传来她怀孕的消息,陆连清很开心,终于从外面的花花世界回来。为了讨她开心,他为她定制了一枚价值千万的六克拉钻戒,钻戒中间镶着一颗硕大的水滴状的钻石,周边围绕着几颗小钻以及数不清的碎钻,是任何女人看了都会爱上的物品。
可她面色平淡地说:“可以留给孩子以后的妻子,传下去吧。”
后来,她生了一个儿子,陆连清非常开心,开心到让她给孩子取名字。
她取名“泽漆”。
陆连清知道,她钟爱一株叫作泽漆的植物。最初,陆连清以为是因为她的病情需要服用泽漆汤,后来才得知,原来是那个男人告诉过她:“你那么喜欢小孩子,以后我们生的孩子便取名为泽漆,这样你每次喝泽漆汤的时候便不觉得那么生厌了。”
得知真相的陆连清暴怒,她却冷漠地告诉他:“这个孩子是被你强占后的产物,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他摔门而去。
因为白芷的态度,因为“泽漆”这两个字的含义,他开始厌恶他的小儿子。从那时起他便没有再正眼看过小儿子一眼,直到小儿子长大,他眼睁睁地看着陆淮南想尽办法折磨小儿子,也只是冷眼看着,仿佛那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潜意识里,他希望白芷和陆泽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两个人是他陆连清这辈子唯一的挫败。像他这么骄傲的人,怎能容忍他的挫败每天都出现在他面前提醒他,他这一生并不如他预想的那么完美?
所以,对陆淮南所有的举动,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苏木说得没错,是他这种纵容的态度让白芷变成植物人至今没有醒过来,是他这种纵容的态度让陆泽漆拥有一个阴暗的童年。陆家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陆连清不喜欢陆泽漆,背地里都瞧不起他,认为他就是一株种在陆家的植物。
也是陆连清和陆家的所有人,让陆泽漆从小便明白,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强大,谁都靠不住,想要保护在意的人,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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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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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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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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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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