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很大,也很柔软。
窗子很小,却正好瞧得见日出日落。
一张小小的书桌摆放在角落的台灯下,木制的黑色书柜上,是一本本崭新的书。
安诺下床走到书柜的旁边,手指轻轻掠过那一本本纸质书籍,各种名著和金融类的书占了大多数。安诺嘴角扬起笑容,宋南琛怕是没有翻看过几本。高中时候的他只要看到带字的书就会头痛,就算是必须要背的古诗词,也是安诺一句句读给他听。
好在宋南琛记忆力十分惊人,很多东西就算只听一遍,也能记得下来。
安诺很难想象,一个那么不爱读书的人,竟然也会在卧室置办起一个有模有样的书柜,而且书桌前原本黑色的椅子把手已经有些褪色,他似乎经常在这里待着。
安诺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象着这些年她所错过的一切。
如果当时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他们现在会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或许她会做个全职主妇,在宋南琛回家的时候第一时间端上一杯热茶。或许他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还会为了孩子的小错误闹别扭。
可是,都回不去了。
安诺眼神黯淡了一下,随手翻开桌角那本经营类的书,前几页似乎被翻看了很多遍,以至于书角有些泛黄,但是后面的部分几乎就是崭新的。看来他还是没有耐心看完这一整本。
翻动着,安诺的视线停留在书页之间的那张书签上。
很简陋的书签,甚至只可以算得上是一张长方形的纸片,但是上面有些歪七扭八的字迹安诺却认得。那是宋南琛的笔迹,写着的是:justforher。
安诺轻读着那串英文,没想到宋南琛竟然也会写英语。记得那个时候每次考试,宋南琛的英语总是会奇迹一般的拿到个位数的成绩,他却总是拿运气不好来总结考试失败的原因。安诺还记得自己和他打了个赌,如果宋南琛的英语能考进全年级前十,她就答应嫁给他。
虽然诺言很轻率,但是当时的安诺想的是,虽然宋南琛不可能考进前十,但是这个赌他还是赢定了。
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连最后半年的高中生活,安诺都不再能陪在宋南琛的身边了。
安诺拿起书签,却感受到书签后面似乎贴着什么东西,翻过来一看,是一张有些掉色的小照片,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安诺认得出那是自己。
照片似乎是从什么奇怪的角度偷拍下来的,右上角还有衣服遮了些镜头,照片里的安诺好像在低头读着书,全然不知照相者的存在。
“justforher.”安诺手指触摸着照片,轻念着那串英文。
脑海当中浮现的却是当初宋南琛的话:“我早晚会建一个最大的作曲公司,让你的才华全部展现出来。”
他做到了,不是吗?
突然传来的开门声让安诺放下了书签,看到宋南琛的身影之后,合上了那本书。
“昨晚上睡得还好吧?”宋南琛手里端着一杯温水,穿着拖鞋走向安诺的方向,阳光刚好掠过他的鼻尖,那双眸子透着些慵懒。
“嗯。”安诺点头,“安宇还在吗?”朝着门缝外看了一眼,似乎没有看到安宇的身影。
宋南琛将水杯放在桌子上,身体斜依在窗台的位置上讲道:“安宇早上就走了,还没到上班时间,我就没让他叫醒你。”
宋南琛眼神闪烁了一下,顿了顿又开口,“我们得尽快去公司,刚才老白打电话,说你交的那份实习稿出了点事情。”宋南琛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把情况告诉了安诺。
安诺愣了下神,随即抬头看向宋南琛,心里也不由得猛地发紧。
“你那首曲子,恰好是一个明星今天发行的单曲,和你的设计稿相似率达到百分之八十。”宋南琛继续解释着,在提及“明星”二字的时候眉头蹙起,但是为了照顾安诺的情绪,音量也尽量控制。
“不可能,那是我自己的曲子。”安诺的手掌紧握,但是她了解宋南琛,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开玩笑。
那曲子是她在高中时候做的,没有给任何人看过,这次上交的时候也加了很多的细节处理。更何况曲子一直被写在自己的作曲本上,别说是别人,就算是最亲密的人也从未见到过,不可能有人拥有一样的稿件。
但是她也清楚,百分之八十,不可能是巧合。
“我信你。”宋南琛尽量放缓了语气遮掩住怒火,指尖紧握杯沿,指关节弯曲发出声响,“对方是苏以沫,她和她经纪人现在就在盛天。”说话间眼睛眯起,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在听到苏以沫的名字的时候安诺的心猛然发颤,一股如电流般的酥麻从心尖蔓延到整个身体,她只感觉眼睛好酸,甚至连起身都没有了力气。
真的是你吗?以沫……
*
等到安诺跟着宋南琛回到公司的时候,办公室外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员工了,每个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讨论着自己的看法,各种难听的言论也不绝于耳。安诺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那些话语,低着头。
握成拳的手掌忽然被一股温热笼盖住,视线转移到上面,看到的是宋南琛的身影。他就那样拉着她的手,可是就算仅仅是这样,安诺慌乱的心也平稳了些许。
“哟,抄袭的人来了。”刚一迈进办公室的门,安诺的耳边就响起阴阳怪气的声音,带着几丝嘲讽和不屑。
安诺抬头看去,说话的是当初在养老院见过的那个鸭舌帽,而鸭舌帽身边站着的是白恒和廖一帆。最角落的沙发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身影,虽然脸部被口罩遮掩了大半,但是安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苏以沫。
两条纤细的腿交叠着,白嫩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下巴微微抬起带着几丝傲气。这些年,她变了不少。
“李经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这罪名不能随便安吧。”白恒开口朝着李信讲道,平日里一贯坦然的神情也有些变化。
李信没有理会白恒,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几张白纸上密密麻麻印着黑色的字,随后高扬在空中,语气激动地对着安诺讲道:“你知道你的抄袭会给我们以沫带来多大的负面效果吗?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拿到稿子的,但是就因为你这个举动,我们这次损失大了!这是起诉书,你看着办吧。”
安诺站在原地,李信的话回荡在耳畔,随后视线移动到角落里的那个身影上,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复,甚至一个对视的眼神也没有。
她不想解释些什么,她只想知道苏以沫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会拿着自己的曲子标上她的名字。安诺手指紧扣在衣摆上,衣服被拽出褶皱,嘴角有些泛白。
“李先生,两份稿子相同,也不代表就是我的员工抄袭吧,你的起诉书我们会处理,但是我善意地提醒你一句,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白恒语气明显有些着急了,从上班开始这个李信就纠缠不休,还一口咬定就是安诺抄袭。ωωω.χΙυΜЬ.Cǒm
“可笑,不是她抄袭,难不成是我们以沫抄袭?”李信依旧不依不饶。
“是。”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宋南琛打断了李信的话,沉闷的声音当中满满的都是不耐烦的味道,“是苏以沫抄袭,李经纪人。”剑眉蹙起,语气虽然平淡,但每一个字却都那样咄咄逼人,不容置疑。
“宋总在这儿和我说笑呢?一个小员工怎么可能做出我们以沫那种水平的曲子,我看就是想红想疯了,想蹭热度吧。别说了,这事我们上诉,到时候让警察来处理。”
听到警察这个字眼,安诺下意识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在监狱的那几年,已经让她对这个职业产生了畏惧,甚至就算只是听到这两个字也会把头低下去。一层伤疤一旦沾在了皮肤上,就很难处理干净,更何况还是曾经触目惊心的伤口。
宋南琛好像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身体往前了一步,刚好挡住了李信咄咄逼人的表情,对着他开口讲道:“你们的损失盛天三倍赔偿,那些舆论我也会压下去。至于上诉,如果李先生愿意,我乐意奉陪。”
宋南琛这话明显让周围的人都感到吃惊,这种把全部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做法无疑是吃了大亏。李信深知他的让步,也同样清楚宋南琛的势力:“既然宋总愿意处理,那最好不过。”
李信狠狠地瞪了一眼安诺,随后走到角落的位置和苏以沫交流了些什么。
安诺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只静静地看着苏以沫的方向。她从来都不怕被人冤枉,甚至那些指责对于她来讲也早已经见怪不怪。可是她不愿意相信,苏以沫会这样做。
那些员工依旧在门外吵嚷着,还有几个人拿着手机想要记录下这些可以当做话柄的事件。
宋南琛没有再说什么,一只手却将安诺紧握裙摆的拳头拽到自己的掌心里。他知道安诺对于苏以沫的感情,更知道她现在在意的是什么。
“我想和你谈谈,以沫。”在苏以沫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安诺开口,声音很小,但足以让身边的人听得清语气当中的黯然。
而苏以沫却没有停下步伐,甚至那个墨镜也从未从鼻梁上拿开,随着远去的脚步声留下的只有一阵好闻的香水味。
“这件事情,可没有结束。你说对吧,苏小姐?”在李信和苏以沫出门的时候,宋南琛道上那么一句,严肃又低沉的声音让人听了忍不住颤栗。最后那句苏小姐更是一字一句。
苏以沫的步伐明显停顿了一下,但是随即加快了动作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在苏以沫离开的那一瞬间,安诺的双腿忽地发软,甚至那最后一丝支撑着的力道都好像被抽走。双手支撑在后背的桌子上,眼神有些木讷地看着地板。
她终于见到她了,那个让自己在监狱里想起来就会感到温暖的身影,可是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
泪水抑制不住地涌上了眼眶,鼻尖的酸楚让安诺的心也跟着颤抖,周围的空气都好像一同变得稀薄起来。
“要我去教训一下那小子吗?很久都没试试身手了。”廖一帆最先开口,活动了下双拳发出“咯咯”的响声。
“不了,账以后再算。”宋南琛这样回应,廖一帆也只好收回视线。
“你们出去吧。”
在宋南琛的示意下,白恒和廖一帆走出办公室,顺便驱散了那群看热闹的员工。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回荡着的声音只有安诺那小心翼翼地啜泣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泪,在监狱里的八年,甚至在自己去警局自首的时候她都不曾落泪,只是今天,眼好酸。
宋南琛一句话也没有说,就那样静静陪着她,注视着那微微颤抖的娇小身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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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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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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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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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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