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妧重重地跌在地上,脸上沾满了地牢里腐臭的黑灰,她抓着地猛然爬起,朝着门口冲去。
慕玹撑着牢门戏谑地望着她横冲直撞地模样,然而在她即将跨到门边的时候,大力拉上了牢门。
炽妧大口喘着气,双手紧紧抓住了铁栏,龇牙咧嘴地晃动着,而慕玹却在一旁,把铁索在铁栏上绕了许多圈,最后“啪哒”一声,落下了锁。
“哥哥,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哥哥你放我出去!”
炽妧抓着铁栏歇斯底里,慕玹却始终没有再给她一个眼神,转身离开了阴臭的地牢。
慕玹已经走远,炽妧依然不死心的拍打着铁门,她不相信,不相信她的哥哥会就此对自己不管不顾,炽妧深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过了许久,炽妧瘫软地坐在了地上,眼里失去了往日的光华。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从前,哥哥对我最好了,他只对我好……”
炽妧捶打着地面,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流出,滴落在漆黑的地上。
她咬着下唇,鼻子被胀得通红:“都是因为锦栎,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哥哥怎么会离我而去?明明我才是要嫁给哥哥的人,她一个仙门弟子,来凑什么热闹?”
炽妧生起气来就喜欢摔东西,可牢房里空空,委实没有什么是能够让她丢的。
她大口喘着气,一把抓住了墙边的稻草,尖叫着把轻飘飘的稻草甩了出去。
几根稻草并不能解了她心头的气,她又冲到了铁栏边,朝着栏杆大力踹了起来。
门口的锁链被她晃地咣当作响,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了一声嘶哑:“认命吧,你哥哥就是不喜欢你。”
炽妧倏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扭头望向隔壁,若不是刚刚那一句话,她当真没有意识到隔壁还住了一个人。
那人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似是被人随意丢弃了一样,身上肮脏地不成样子,还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炽妧抽着唇角笑了笑,地牢里面,这副模样的,除了那个妖族的大公子寻淼之外,还能有谁?
炽妧随意地抹了一把眼泪,手掌划过脸颊的瞬间,她就闻到了一股从地牢的地上沾上的臭味,立刻嫌恶地用衣袖在脸上抹了起来,可衣服上也全是那股味道,她这脸,也是越抹越脏。
炽妧骂了一句脏话,站起往裙摆上拍了起来。
她走到铁栏边,傲气地说道:“关你什么事?大公子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就想着给别人提裤子……”
寻淼轻轻咳嗽着,他背对着炽妧,说:“公主如此生气,无非是因为我说了实话。在六界,凡是认识锦栎和焇煴的,谁人不知他俩是一对啊。”
寻淼说着说着,就猖狂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就像一把把利刃,直直插入了炽妧的心脏。
炽妧嘴唇微颤,顿时说不出话来。
寻淼走到了如今这地步,也不管会不会得罪人了。
他又接着道:“依我看,公主还是早日放弃了吧,他俩都已经结婚了,说不定再过几年,你都能当姑姑了,你又何必做那个不要脸皮的主呢?”
炽妧微微探头:“你说我没脸皮?”
寻淼笑道:“难道不是吗?”
炽妧顿时攥紧了栏杆,她怒目瞪着躺在地上的寻淼,心里的火势逐渐又大了起来。
呵,原来在别人看来,我是没有脸皮的那个人。
地牢里面一片死寂,片刻后,炽妧突然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在阴森的地牢里显得可怖极了。
一股似火的暖流倏然从炽妧丹田出窜出,直达全身,她顿时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这种力量,是她从未得到过的。
牙关轻磨,炽妧手脚痉挛,她不禁昂起了脖子,目眦欲裂。
伴随着一声呼啸,炽妧身上的脉络都变成了红色,身上脸上全都是透出了皮肤的红丝,她的眼球如充血一般,整个眼球都是暗红的,好似已经失去了理智。
寻淼不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他蹑手蹑脚地扭动着身子,刚转过身来,就看见了炽妧那张可怖的脸,瞬间就昏死过去。
几声巨响打破了锦栎和慕玹之间相对无言的僵局,二人还未反应过来,整座魔宫就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锦栎坐在床上腿脚不便,慕玹便一个跨步上前抱住了她。
柜子瓶子劈里啪啦地朝着地上摔着,过了许久才停歇下来。
锦栎被慕玹摁在颈窝处动弹不得,周遭安静后,慕玹才把手臂松了松,道:“师尊,你没事吧?”
锦栎慢慢挪出脸,摇了摇头。
慕玹安置好了锦栎,起身绕过了地上的瓷片渣滓,走到窗前,推开了窗。
炽妧竟然靠着蛮力直接从魔宫中冲了出去,浑身鲜血淋漓,她从魔界上空疯狂掠过,甚至有路上的行人感受到了有血从天上滴下来,当即就吓晕了好几个人。
天上的人影离魔宫已经有些远了,慕玹不确定那人是不是炽妧,便准备去地牢查看一番,可刚推开了门,就发现走廊尽头多了一个大窟窿。
窟窿之下的两层,就是地牢了,慕玹在窟窿口探了头,炽妧果然不见了。
慕玹轻叹了一口气,刚扶着额头进了房间,就见锦栎一脸严肃地望着他,而锦栎的肩头,还停着一只清珏山的灵蝶。
锦栎薄唇微启:“阿毓说,炽妧打进清珏山了。”
慕玹抿着嘴低了低头,摁着门框,道:“我现在就去清珏山。”
“诶,等一下。”
锦栎见慕玹转身就要走,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脚腕未好全,锦栎走路还有些吃力。
她走到慕玹身后,轻声道:“我与你一同去。”
慕玹看了看锦栎的脚,摇了摇头,一只手轻轻撩起锦栎鬓角的一缕碎发,把它放在耳后。
慕玹道:“并非徒儿不让你去,而是师尊的伤还未好全。”
锦栎动了动脚,道:“我已经没事了。”
慕玹迟疑道:“可是我不放心。”
“你就放心吧。”锦栎拉了拉慕玹的衣袖,淡然一笑,“那是清珏山,我不会让炽妧有机会在清珏山伤到我的。”
慕玹微动着嘴还想说些什么,可锦栎已经把他推出了门外,二人便一同御剑到了清珏山。
锦栎一路上始终不明白,炽妧若是想找自己的麻烦,她本人就在魔宫,何必大费周章来到清珏山,而当她见到炽妧的那一刻,她心中倏地就有了答案。
炽妧已经完全没了理智,在清珏山里逢人就抽;许是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还觉得锦栎在清珏山,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钟离卿小心应付着炽妧手里的夺魂索,周围的弟子都拿着剑不敢靠近。慕玹正准备拔剑,可锦栎却抢先一步,周身一闪,璲虚挡住了炽妧。
钟离卿见到锦栎,愁容立马变得舒展:“师姐……”
锦栎紧攥着璲虚,抵挡着夺魂索,炽妧的状态已经是入了邪了,宛如一个不知疼痛,不知停止,只知进攻的机器。
锦栎感到不妙,侧目对钟离卿道:“师兄呢?”
钟离卿道:“一炷香前,我让他去神界请援军了。”
钟离卿话音刚落,一众神兵神将就踏着祥云从空中缓缓坠地,霎那间,炽妧被一堆长枪短剑团团围了起来。琇書蛧
“魔女,束手就擒吧!”
说话的是一个黑袍将军,长得与先前神族进攻魔族时的白衣将军有些相似。
刚才一直与炽妧打斗,锦栎完全顾不上脚腕处的伤,现在停了下来,反而感觉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了。
锦栎淡淡皱眉,想必是伤口裂开了。
炽妧喘着粗气,拽着手里的夺魂索无所畏惧地一挥,一圈神族士兵瞬间被夺魂索击中,一个接一个的都栽倒在了地上。
炽妧喉咙处卡卡地发出刺耳的笑声,一点都不像她从前的声音那般娇甜干脆,反而像是树枝上的乌鸦一样,凄厉骇人。
炽妧轻轻挪动着步子,目光又落在了锦栎身上,锦栎微抿着嘴,剑在手中,周遭倏然一片肃穆。
夺魂索在炽妧手中迅猛激荡,锦栎的剑与夺魂索疯狂撞击,锦栎一路倒退着,然而,一柄长剑倏然插入了璲虚和夺魂索之中,锦栎抬眼看去,是沉魇。
炽妧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手里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
慕玹把锦栎拉到身后,手里紧攥着沉魇,朝着炽妧刺去。
慕玹的身法很快,而且锦栎发现,他的身法剑法里面不全是清珏派的功法,有几个瞬间,他似乎融入了魔族的功法。
锦栎蓦地想到,这些天里慕玹总是不在魔宫之中,又常与南宫杔同出同入,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去潜心修炼前世留下的功法了,并且把前世今生所学到的两种功法都融合地很好。
几十百个回合下来,炽妧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处好皮肤,而慕玹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慕玹望着不知疲倦的炽妧,她身上所有的命门自己几乎都已经刺过了一次,就脸喉咙处都在淌血。
炽妧的嘴唇微动,喉咙里又开始发出声音,隐隐约约能听出,她在说的是:“哥……哥哥……”
慕玹微抿着唇,沉魇的剑尖抵在之前已经刺过一次的左胸处,他道:“我说过许多次了,我不是你哥哥!”
炽妧皱着眉,眼里突然流出了血泪。
“哥……哥哥……”
慕玹心中的怒气愈加强烈,沉魇的剑刃径直插入了炽妧胸口中。
慕玹狠了狠心,道:“我不是你哥哥,我也不爱你。还有,焇煴也从未爱过你。”
炽妧的胸口如突然有了感知一般抖动了一下,她的脖子轻轻昂起,空洞的血瞳望着慕玹。
下一瞬,一口暗红的血直接喷在了慕玹脸上。
慕玹微闭着眼躲避,血液尚温热,血腥气盖了他一脸。
慕玹在胸口处摸到帕子,正要擦脸,可突然想到这帕子是锦栎的,便又放了回去,攥着袖口往脸上抹了一把。
当眼前的景色再次恢复清明时,炽妧已经垂下了头,周身抽搐着后退,沉魇的剑刃也这样一寸一寸地挪了出来。
当沉魇剑完全脱离炽妧的身体时,炽妧才再次抬起了头。
然后,她朝着慕玹微笑着。
紧接着,炽妧的身体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皮肉、血液顿时四溅,骄傲的魔族公主竟然就这样,爆体而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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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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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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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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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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