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去化妆,化完妆还要接受采访。”
于经纬机械地应付着,跟随化妆师到了化妆间里。化妆师说,现在只画一个简单的妆,是应付采访的,下午她还会再来一趟。
化妆师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她夸于经纬:“其实你五官很英俊,不需要太浓重的妆。”
于经纬笑了笑,不做声。ωωω.χΙυΜЬ.Cǒm
“我下午四点会再过来,四点半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于经纬点点头。
他从进化妆间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你们搞艺术的人,还真是神秘。”
记者采访的内容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导师就是喜欢替他做决定,他虽不喜欢,但还是配合着做了。好不容易应付完几个记者,他便在后台四处转悠,看是否有可疑的人。转悠了半天,没有任何收获,反而被导师说了几句。
他返回化妆间内,拨通了邵一安的电话。
邵一安很焦虑,她正在从筒子楼那边赶过来。
他安慰她:“别担心,我刚看了,这里除了我和导师,没有别人。”
“我马上赶过来,我会一直在这周围,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今天电话随时畅通。”末了她还补充了一句,“千万不要到没有信号的地方去,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待在密闭的空间里。”
挂断电话后,于经纬看了一眼屏幕,信号满格。
化妆间的门正对着去往舞台的通道,他坐在化妆间,开着门便能看到舞台一角。这个时候,他悬着的心其实已经放下了一半,没准那场火灾是在演出结束的后半夜发生的呢。
下午四点半,化妆师准时回来。她走进化妆间的时候,于经纬已经换好了演出服装,正靠在椅子上睡觉。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将化妆间的灯打开。
于经纬听见动静,猛地醒来,发现虚惊一场,便长舒了一口气。
“艺术家,紧张吗?”化妆师调侃式地问他。
“还好。”于经纬回答。
“那我开始咯。”
于经纬的妆发不需要很复杂,一个多小时便搞定了。
化妆师边收拾她的箱子,边有一搭没一搭跟于经纬聊天。突然间,她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我去卫生间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你帮我看着东西哈!”
不等于经纬回答,她就已经跑去找洗手间,出去时顺手将化妆间的门带上了。
于经纬想起邵一安的叮嘱,便起身拧了拧门把手。咔哒一声,门开了。他往外张望,没有什么异样,便又坐回去。
音乐厅外,人们已经排好队准备入场。
此起彼伏小孩子的声音,让邵一安心烦,不知这些小孩子会不会影响演奏。人太多,她想在人群中找小五儿的身影,没有找到。
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六点了,音乐厅大门外仍旧人头攒动。
“怎么还不检票啊?孩子都冻感冒了!”一个家长高声询问,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出来一个工作人员,安抚大家情绪:“不好意思啊各位,再等十分钟,最多十分钟。”
邵一安心里一紧,冲到人群前面,揪着那个工作人员的:“出什么事了?”
那个工作人员被吓了一跳,说:“您冷静一下,会场还在布置,马上就好。”
邵一安往里望了一眼,里面一片安静,也不像是有火烧起来的样子。
她退到人群外,开始给于经纬打电话。于经纬一直没有接,她急得不行,一个接一个地打,直到第三个电话,于经纬才接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质问于经纬,就听见于经纬语无伦次地说:“有烟进来了,一安,有烟进来!”
“什么烟!”
“化妆间的门打不开,有烟从门缝里进来了!”
听到“化妆间”三个字,邵一安只觉得冷汗骤然从毛孔里冒出来。
“没有人吗,喊人啊!”邵一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门外没有人。”于经纬说。
邵一安安慰他:“你不要急,我就在外面。”
说完她冲进音乐厅检票口,却被慌乱间跑出来的十几个人堵了出去。
“失火了!里面失火了!”刚才还在安慰观众情绪的那个工作人员,现在神色慌张地跑出来。
不知谁尖声喊了一句:“快报警!快打火警电话!”
邵一安想进去,却被那几个工作人员挡住,她大吼:“里面还有人!”
话音刚落,便看到于经纬的导师慌慌张张从里面跑出来,额头上满是汗。邵一安不认识于经纬的导师,但她认出他手中拿着的于经纬的冲锋衣。
“于经纬呢?”她又扑过去。
导师一脸茫然:“他没出来吗?他应该出来了呀。”
于经纬被困在化妆间,他不可能不知道。邵一安想狠狠地抽他,现在也来不及了。她往里望了一眼,音乐厅里已经有火光闪现,二楼的窗户也飘出滚滚浓烟。
她和于经纬的电话还没断,她对着电话问:“你还能听得见吗?经纬?”
于经纬回答:“可以,但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我刚尝试过踹门,没成功。”
“有窗户吗?”
“没有。这个化妆间是封闭的,怪我太累了,我不应该打盹的……”于经纬被烟呛得发出猛烈的咳嗽。
邵一安迅速在脑海中搜寻花老师说过的话。这间化妆间的西面,应该有一扇窗,因为花老师说过,这里曾经有西晒。
“经纬,你听我说,化妆间西面有一扇大窗户,从窗户可以出来。”
“西面?我分不清……咳咳……”
“你试着敲一敲墙面,看哪面是空的,先别挂电话,开免提!”她说话间泪水突然迸发,怎么也止不住,“已经有人报警了,火警马上就到,你一定要坚持住。”
她趁人不注意,从音乐厅侧面的护栏翻进去。这里的护栏不算高,但很尖,她的大衣被划破了,羽绒被风一吹便全跑了出来。她快跑两步,便看见一扇窗户,窗户像是被什么遮挡住了一眼,缝隙里微微透着光。
如果没猜错,就是这里了。
她对着电话喊:“找到了吗?”
于经纬没有回应她,但眼前的这扇窗户,似乎正在遭受着猛烈的撞击。
于经纬摸着化妆间的墙,每面都敲了敲,到了最后那一面,果然听到了清脆的空心声。房间里的烟越来越浓,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抓起化妆师的保湿喷雾,对着衣猛喷,然后用湿衣服捂住口鼻。他搬起化妆间的椅子,用力朝空心墙砸去。
电话那头邵一安还在试图呼喊,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专心致志砸着这面空心墙。
还好,不算费力,这墙是一张很薄的木板,裂开后,他看见一扇脏兮兮的玻璃。
窗户的把手打不开,他往后退了一步,蓄力朝前一砸,两扇窗户的玻璃被砸得粉碎。
邵一安几乎要尖叫出来。她扒到窗户下面朝里面喊于经纬的名字:“经纬!经纬!”
没有人回答她。
她边喊边冒泪,突然间,她听见于经纬的声音就在耳边:“我在呢。”
窗户是老式的九个格子,即使玻璃碎了,格子仍然很小。房间里面已经黑烟滚滚,再不出来就来不及了。
于经纬深呼吸,脱掉外衣,只剩一件贴身衬衫,试图从窗户里钻出来,邵一安赶紧帮忙拉他出来。
窗户四周都是玻璃碴子,于经纬爬出来时,浑身都有被划破的血印子,可他已经筋疲力尽,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邵一安的胳膊也血流不止,但她不在乎,她知道,于经纬终于度过了这个难关。
火警赶到时,邵一安和于经纬正倒在音乐厅西边的一条小路上,他们俩被送到就近的医院急救。离开时邵一安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准备看演奏会的关中并没有散去,在安全地带看着火灾现场。
整个音乐厅被火光包围了。
这是宛城音乐厅最后的样子。
邵一安和于经纬都只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包扎好伤口后,尽管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于经纬还是坚持要回家,他不想让林敏担心。
“你先给你妈打个电话报平安吧。”邵一安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他的手机留在了那个被火吞噬的化妆间里。
他拨通林敏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嘟。嘟。嘟。
“我妈去哪里了呢,连电话也不接。”他自言自语道。
“你没有让她来音乐厅吧?”
“没有,我怕有意外。”说完话,他便顺手去摸口袋,口袋里空空如也。
他只换了演出服上衣,本想着化完妆再换裤子,火就烧起来了。
等等。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今天出门穿的裤子,好像不是昨天那一条。他自己没有换,那……只有林敏了。
在回家的路上,邵一安跟他说了自己发现林敏病情的事。
“原本有很多时候都想跟你说的,可总是有事情插进来,就忘记了。”
于经纬沉默不语。
他只顾着自己留校,只知道频繁地往返于学校和家中间,看似对林敏很关心,却一点都不了解她的状况。
他这几个月整天忙忙碌碌,到底忙了些什么呢。他真正在乎的,到底又是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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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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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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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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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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