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经纬并不在意李叔。
公示期是七天,在这期间,他本以为李欣平、冯鑫和于和丰会一起找上门来,向他讨说法,或者是林敏又出了什么事,甚至此类的噩梦都做了好几个。可每次醒来时,都是一派安宁,没有未接电话,更没有未读短信,找他的人,永远只有邵一安和李叔。
这是怎么了?
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反而让他更不安。
“我该怎么办?”于经纬在邵一安给他送饭时,有些紧张地握住邵一安的手问。
邵一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可也实在看不下去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颓废样子,便说:“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去学校练琴。”
“可是火灾怎么办?”
“你会好好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最看不起遇事就逃走的人。”邵一安将手搭上他的肩膀。
“是吗?”于经纬几天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是啊,我最好的朋友,就是我从小太妹的拳头底下救出来的。”邵一安语气里略带些骄傲。
于经纬不可置信:“你还有好朋友?你不是说你没有朋友么?”
邵一安自己都有些惊讶,她无意中已经将小五儿划入“最好的朋友”的圈子,有且只有她一人。
看来她真的变了。
“你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邵一安嘴角一弯:“我跟她的故事,长着呢,三天三夜都讲不完。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讲。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练琴,准备演奏会。”
于经纬终于点了点头。
“可是我怕……”
邵一安接过他的话:“怕妈妈又出什么事吗?这几天你不是一直跟她联系吗,她工作生活都还正常吗?”
于经纬点点头。他每天都会跟林敏通电话,林敏恢复得很好,也没什么大碍,于和丰也没再出现。
“有些事无法避免,但其他事就交给我来,我会尽力帮你留意,到底是谁放了火。”
邵一安盯着于经纬把饭吃完,又催促他刮了胡茬,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她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去吧!”
于经纬走下楼,李叔久违地见到他精神利落的样子,也替他高兴,一见面就打招呼:“于老师来了!”
于经纬有些不好意思:“李叔,拿我开玩笑。”
“现在可不就是了嘛!”李叔看上去也是一脸骄傲,像是自己儿子成功留校了似的,“前几天看你脸色不好,我都不敢跟你提。”
“前几天重感冒,现在好了,一身轻松。”
“那就好,好好练琴,我也要买票去看你的演奏会。”
于经纬想拒绝,但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还是不要这么早就让他老人家扫兴了。
邵一安随后也去了学校,想四处走走,尝试得到点风声。真是天助她也,刚踏入校门就碰见了雷音。雷音拎着个大袋子,低着头疾走。她叫了雷音的名字好几声,雷音才看到她。
“包这么严实我都认不出来了。”雷音看着眼前的邵一安,笑着说。她戴着羽绒服的大帽子,围巾遮住了口鼻,只露一双眼睛出来。
只不过她那标志性的单眼皮,还是蛮有辨识度的。
“经纬学长还不肯来学校吗?”雷音问她。
邵一安朝校园里努了努嘴:“已经去练琴了呀,演奏会要紧。”
雷音听她这么说,便放下心来。他从手上的手提袋里掏出一张卷着的纸筒,展开原来是于经纬演奏会的海报。
海报的样式很老,也并没有于经纬的照片,配色上也一言难尽,邵一安看雷音兴奋的样子,便说:“挺好看的。”
“早就做好了,我现在要给音乐厅那边送去呢,他们在网站上已经预告了,今天下午就要开始售票了呢。”雷音一边说话,一边将海报小心翼翼地卷好,塞进袋子中。
一切竟然推进得这么快,这么顺利。
邵一安试探着问:“那李欣平……”
“快别提他了,吃相太难看。听说他抓住了经纬学长爸爸的什么把柄,还胸有成竹地跟别人放话说肯定能把经纬学长拉下来,结果什么用都没有。”
邵一安前些天碰见他和徐志洋的时候,他竟一点都没透露。
雷音皱起眉头:“前些天定了留校名额是经纬学长的,欣平学长那个妈来学校大闹了一通,又是装晕倒,又是在地上打滚的,撒起泼来谁都拿她没办法,最后还是被保安架走的。我听老师说,就冲他妈来学校三番五次的闹事,就算这名额不是经纬学长的,也不可能给他,净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邵一安还想问些细节,雷音却急着离开,去市中心的车子不好打,他担心路上会耽搁时间。
邵一安只好作罢,赶紧放他走,随即摘了手表,消失在2007年的校园里。
2017年的这天,宛城仍在下雪。连日的雪天,马路和人行道上全都是厚厚的积雪,路上车子很少,就算有也是带着沉重的防滑链。
邵一安坐车回市区,用的时间比平时多了一倍,她径直去了小五儿家的火锅店。
她努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毕竟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她以为会有人跟踪,却始终没有实质性的发现。
火锅店的服务员仍旧是之前那一批,小五儿提到过的、脾气最火爆的佳佳也在其中。她们见她进来,知道她是来找小五儿的,便连招呼也懒得打。她倒是不在意这些,直接走到收银台,看见了躲在里面看视频的小五儿。m.χIùmЬ.CǒM
她敲了敲桌面,叫了声“老板”,只见小五儿赶紧在屏幕上一通乱点,点不到暂停键干脆将平板电脑整个倒扣在桌子上,像是上课被老师抓到的学生一般。
小五儿抬起头,发现来者是邵一安的时候,知道自己被耍了,她大叫着“用小拳拳捶你胸口”,从收银台跑出来追着邵一安打。
两个人找了个空桌子,坐下却又忽然间不知从何说起,大概是都想起了上次的尴尬,只会面对面地傻笑。
她们知道,那些隔阂已经像融冰一样,变成流水,流走了。
“大忙人来找我干什么?”
邵一安说:“我现在可是标准的无业游民一枚,来看看你还不行啊,非得有事才找你吗?”
小五儿又准备叫服务员来点菜,被邵一安摁住了。一来是她肚子不饿,二来是她实在不想再看服务员摆脸色。
“那我们一会出去吃?”
邵一安摇头:“我吃过了,就是来坐坐,一会就走了,别乱花钱了。”
小五儿说:“见你一面不容易嘛。”
店里客人不多,邵一安环视了一圈,小声问她,徐志洋的人还有没有再跟踪过她。
小五儿回答:“没太注意,我每天不到七点就下班回家了,这光天化日的,他们敢做什么呀?”
邵一安还是放心不下,叮嘱她要再三小心。
她们聊了一会,邵一安发现小五儿总是有意避开筒子楼的话题,小五儿想知道,可邵一安觉得,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坐了一个多小时,邵一安起身准备离开,有两个服务员便快步走过来整理桌子,还故意将椅子搬出很大声响。
小五儿一下子红了脸,呵斥道:“这店是我们家开的,你们也是我雇来的,就这么看不顺眼我朋友吗?吃你们的了还是拿你们的了?脾气这么大?”
“没事儿,别说她们了。我走了。”邵一安一边往出走,一边戴好围巾安慰小五儿道。
邵一安话音还没落,便被进门的客人挡住了去路。她让到一旁等对方先进,不料对方脚像是扎了根似的,在她面前静静站着。
她抬起头,终于看清了来者的脸。
徐志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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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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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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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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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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