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一安已经料到徐蕊后知后觉的愤怒,她面色平静。
只是教室里的学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徐蕊突然中断上课,朝门口冲过去,便也纷纷探头探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并不知道于经纬留校被举报,只能说,在大学里,真的很少有事能让全校轰动。
徐蕊猛地拉开教室的门,平时,根本没人将那门开到最大,门转动处发出刺耳的声响。
徐蕊也不顾及学生是否会听到,门仍旧那样敞着,她大声质问邵一安:“亏我从头到尾都在帮你!”
邵一安没说话,等着徐蕊继续爆发。
“你跟我装什么装,说什么家住在未央三路,我还怕你危险,想大半夜载你一程,你倒好,想瞒天过海?现在全校谁不知道你跟于经纬住在一起!”
徐蕊大声数落邵一安,被背叛了一般。
邵一安冥冥之中感觉出这一天迟早要来,她沉默地盯着徐蕊,脸上冷漠,心里却有一丝奇怪的窃喜。没错,是窃喜。
如果她此刻反驳,她并没有跟于经纬住在一起,以徐蕊的性格,肯定要当面对质,她便无法证明,更不能解释她其实不属于这个时代——别人会觉得她是个疯子。
徐蕊胸中的怒气仍然没有出完,她接着说:“亏我还想着,你做临时工不容易,想帮你再申请点薪水。我居然在帮一个骗子!这么多天你嘴里有过一句实话没?”
徐蕊气急败坏,邵一安声音平静地反问:“徐老师,其他人就算知道,也只是将这件事当八卦听听,最多一笑而过,你怎么这么在意呢?”
徐蕊突然噎住,不过很快,她又有了新的理由:“谁知道于经纬退赛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你让我帮你留意李欣平跟他的富二代朋友,你跟他们私下是否有见不得人的事,这我可不敢保证。”
徐蕊从前虚伪的热情被她自己在此刻全部击碎,显露出咄咄逼人,已经到了血口喷人的地步。她说完还露出自信的笑。
学生们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互相窃窃私语。
宛城音乐学院派大军浩浩荡荡去参加“银杏杯”,最有希望夺冠的选手却选择退赛,其他人均发挥失常,尽管全校学生并不认识当事人是谁,可这件事所有人都有所耳闻。
“徐老师,就算你喜欢于经纬,也不能为了他乱说话吧?”邵一安给徐蕊一个冷冷的眼神。
邵一安的声音不大,徐蕊反而像是有什么秘密被揭穿了一般,慌忙往身后教室里看了一眼,学生们的眼神仍热切关注着教室门口,徐蕊猛地将教室门拉上,隔绝声音。
邵一安本想问徐蕊对她视而不见的原因,现在也全都明了。徐蕊事先不知情,情绪才会如此失控。
她无需再跟徐蕊对峙下去。她刚转身要走,徐蕊却上前两步,抓住她的衣袖:“你现在,就跟我去院办,我们当面对质,你是不是勾引了于经纬!”
徐蕊跟于经纬的事无关,却掺杂了太多个人情感,以至于她丧失理智,说出口的话近乎可笑。
“手放开。”邵一安声音冷冷地说,近乎命令。
徐蕊有些犹豫,仍然嘴硬:“你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邵一安扯掉徐蕊的手,走开了。
邵一安走出教五楼,刺骨的寒风吹得她头痛。她裹紧衣服,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将当助教的门禁卡、饭卡等东西整理好,放进一个大信封内,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数了八千拿出来。
她去琴行要换回吉他,老板问她:“怎么,这么快就能还上了?”
“嗯。”邵一安点点头,“没用上。”
老板接过钱,打开收银台后面的一扇门,从中取出邵一安的吉他,说:“我没动,你打开看看。”
邵一安觉得没必要,接过琴便准备离开。临走前,琴行老板说:“你不太开心啊。”
邵一安自以为是“冰山美人”,没人猜透她的心思,既然被琴行老板一下说中,可见她脸色已经难看到了什么程度。
“没有。”她还是说了违心的话。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邵一安一顿,给了琴行老板一个微笑。
她拎着吉他去找于经纬,步子却越来越沉重。她觉得自己除了给于经纬添麻烦之外,什么都不会。当初她的身份证用不了,在学校登记的是于经纬的信息,就连这助教的职位,她都不能为了于经纬痛快地辞掉。
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太多了。
她打给于经纬,只听见于经纬那头很吵,于经纬对着电话说:“你现在来钢琴系一楼107吧,你在也好解释。”
挂了电话,邵一安赶紧赶过去。走到于经纬说的那间办公室门口,挂牌上写着“钢琴系系主任”。邵一安站在门口,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才抬手敲门。
获得允许之后,邵一安走进去,面对她坐着的那位,必然是系主任了,看上去有五十多岁,有些发福却很精神,梳着演出时的发型,还喷了发胶,跟衣服却不怎么匹配。她发现除了于经纬和钢琴系系主任,还有第三个人,李欣平的母亲,冯姨。
“你是邵一安女士吗?”系主任问。
邵一安点点头。
于经纬小声说:“这位是我们系主任,王老师。”
“王教授,他俩肯定口径一致嘛,叫她来有什么用!”冯姨面红耳赤地说,还不忘剜一眼邵一安。
王老师笑了:“李欣平的妈妈,我们学校不是高中,不会找家长来谈学生的问题,更何况,李欣平那么优秀,没有任何问题啊。”
“我说的不是我儿子,是他啊!”冯姨指着于经纬说。
王老师拿起茶杯,将浮在表层的茶叶吹开。可邵一安看他无论怎么吹,仍旧浮着一层厚厚的茶叶沫。
喝了口茶,他才不紧不慢地说:“于经纬您可就更管不上了。”
“我都说了……”
王老师打断冯姨的话:“李欣平妈妈,你举报的关于于经纬的一些事,都只是口头上的,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再说,留校的名额是我们整个院系投票决定的,请你相信我们整个团队的公平和公正。”
原来是冯姨举报的。
“她!就是她!我好几次都看见她在于经纬家门口。”
“冯姨,你举报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看到我们住在一起。”
“对,对,就是住在一起。”
王老师仍是笑眯眯地劝说冯姨:“时间久了,记忆肯定会有偏差,口说无凭的,实在没有任何说服力,抱歉。”
“你们不调查?就这么草率?”
“我们调查过了,李欣平妈妈。”王老师端起茶杯,又开始喝茶。
冯姨看他有“慢走不送”的意思,便说:“我还要找校领导!”
“好。”王老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反而满口答应,“您有这个权利。”
冯姨本以为王老师会因此害怕,没想到他始终都气定神闲,她没有招了,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办公室只剩下三个人。
于经纬赶紧道谢:“谢谢您。”
“别谢我,就像刚才说的,我们严格调查了,评选过程也是公正的,所以,这是你应得的。”
应得的?邵一安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从系主任办公室出来,邵一安假装平静,问于经纬:“你们系主任刚才说你‘应得的’是什么?”
于经纬便也不露声色地回答:“没什么,留校选上我了而已。”
是该高兴,邵一安却一直绷着脸。于经纬加快脚步走到邵一安前面,微微弯腰,盯着邵一安的脸:“你不高兴么?”
他们太久没见了,刚才在办公室里,他们俩并没有直接的交流,突然间对视,邵一安脸红了。她努力忍着,不让自己笑。
可于经纬并不移开,眼睛几乎要贴到她脸上来。在于经纬面前,她越是想假装若无其事,就越容易败露,她终于绷不住,先笑出来。于经纬想要抱她,却抓到她单薄的外套。
于经纬推着邵一安往筒子楼走:“回去穿厚外套。”琇書蛧
“……我没有厚外套。”
“回去穿我的厚外套。”
于经纬主动伸出手拿着邵一安的吉他,邵一安将手塞进口袋,摸到了装着饭卡的信封。她本来是准备辞职的,可眼下,辞不辞职又有什么重要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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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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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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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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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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