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李大爷变得有些急躁,“你先进来啊。”
邵一安踏进门卫室,发现里面的布局做了改变。原本在房间里面的两个黑色沙发,被挪到了一进去的位置。
李大爷这才说,原来这院子里来了三四个壮汉,个个都满脸横肉,说要来找管桂兰的女儿。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
邵一安声音不由地提高:“昨天就来了?一直在等我回去?”
李大爷做出“嘘”的手势,示意她声音小点:“你还想让他们听见?他们昨天来过一次,今天又来了。”
“昨天什么时候?您怎么没告诉我?”
“昨天我不知道管桂兰是谁,见一个住户就问,后来一想,你可能认识。”李大爷说话时不时往门外瞟,“他们说管桂兰的女儿欠了他们的钱。”
邵一安想到上次见到管桂兰的情景,便大体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管桂兰打麻将成瘾的习惯,从邵一安小时候就有。
管桂兰主动来找她时,她给了三千,不久前她回家时,家里的光景难以形容。想必那三千块,还没捂热便还了债。
她忽然想起来,回家时,家里茶几上有几个用过的茶杯,和一些卖相差的点心,大概也是用来招待上门讨债的人的。
李大爷小心翼翼地问:“你……和你妈,是怎么招惹上那些人的?”
邵一安还没回答,只听见几个男人交谈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李大爷下意识地往出迈了几步,挡在门卫室的门口。门卫室前面有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遮挡,房间里面的采光不好,人站在外面,不仔细看,是很难看清门卫室里面的。
邵一安靠近窗户,屏着呼吸观察这几个男人。三个男人从楼里出来,清一色的紧身短袖,其中两个看得出明显的肌肉轮廓,却穿着与一身肌肉不符的尖头皮鞋。
李大爷假装透气,站在门口活动筋骨,实际上大气不敢出一口。那三个男人也没在意李大爷,自顾自说着话便走出去院子。
李大爷赶紧进去,问邵一安:“认识吗?”
邵一安努力回想,摇了摇头:“从来没见过。”
李大爷接着说:“昨天他们来的时候,只说要找管桂兰的女儿,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就说,不认识什么管桂兰,今天也是这么说的。”
“谢谢啊,李大爷。”
“你得跟我说清楚啊,不然他们再来怎么办?这楼里的住户怎么办?”xiumb.com
邵一安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说:“我先打电话问问我妈吧。”
说完邵一安便起身往外走。
“我还没问完呢。”李大爷追出来,“你不是说你要搬走么?为什么又不搬了?是在躲这些人吗?”
“我说了我也不认识那些人,能让我先问清楚吗?”邵一安虽然语气平静,却让李大爷多一句都不敢再说。
邵一安上楼时,脚步很沉,手越攥越紧。
管桂兰把她的地址给了那些要债的人。
邵一安上楼,开门时差点把钥匙扭断。她关上门,掏出手机给管桂兰打电话。按了半天,她才发现手里握着的是那部诺基亚1100。
邵一安一股火冲上脑子,将那旧手机扔到一边,在房间里翻找半天,才找到智能手机。管桂兰的电话倒是能打通,邵一安开门见山地问她是不是在外面欠了债,电话里她的声音怯怯的,支支吾吾,闪烁其词。
在邵一安的逼问下,管桂兰还是道出了实情。她在微信群里看到有人叫打麻将,她正好没什么事,便去了,没想到跟她一起打的三个人是互相串通好的。
“是不是骗子你看不出来么?”
管桂兰自己也一肚子委屈:“本来我都不打算玩,他们打20、40的,有一个人还一直自摸,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邵一安叹了口气,问:“输了多少?”
“六千。”
数额没有大到离谱,邵一安心里的石头稍稍落地。
“可是……”管桂兰犹豫了一番,“已经两天了,每天利息百分之五十。”
也就是说,现在要还将近一万四。邵一安声音冷冷地说:“我没有那么多钱。我上次给你钱,不是让你被人骗的。我让你来我这里,也不是为了帮你躲债。”
管桂兰嘴里嘟囔了一阵,又说:“我知道,我又没告诉他们你叫啥。”
邵一安冷笑一声:“我的亲妈呀,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管桂兰噤声,却并不挂断电话。邵一安生气,却也得想办法。
“他们再来,你就说没钱,他们要是揪着你不放,你就报警。”邵一安问管桂兰。
管桂兰像是很有经验似的:“报警唬不住他们的,他们要是怕警察,还用干这个?”
“那你就把我的地址给了他们?他们连着来了两天,要不是别人告诉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这不想着,你可能有钱救急嘛。”管桂兰继续嘟囔,“这两天你都没在吗?”
“嗯。”
“你要是前两天在,不就只用给六千,不用给利息了吗?”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邵一安绷紧了脸,一字一句地说:“你惹的祸,你自己去收场,别叫那些人再来找我。”
挂了电话,邵一安缓缓坐在床沿上,她不觉得管桂兰将她的话全都听进去了,人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她起身,打开窗户看向外面,院子里的法国梧桐落了一些树叶,李大爷没有刻意去扫,任它们铺在地上。一阵秋风吹动,那些叶子贴着地面打转。院子里很静,她甚至听得到枯叶划动地面时,发出的轻微“滋啦啦”的声响。
邵一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算完银行卡余额,再算怎么才能凑够剩下的钱。手机她始终攥着,打开通讯录,点了小五儿的号码,又退出,如此反复几次后,她丧气地将手机扔到床上。
她不能再向小五儿求助了,尽管她知道,小五儿一定会帮她。
邵一安将头埋进膝盖,双手用力抓着头发。一定是老天看她最近过得太顺利,才故意为难她。管桂兰对她不好,她却做不到坐视不管。
午饭没吃上一口,邵一安便满腹心事地回去值班,就连于经纬发来的几条短信也没回。于经纬不放心,打电话来询问她的情况,她也表现得很沉闷。于经纬再三追问,她只说太累,没提到钱的事,便匆匆挂断。
房间里的家具都是小五儿的,她自己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邵一安环视一周,将目光落在了吉他上。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那几个男人没再来筒子楼找邵一安,却让她惴惴不安。
邵一安先是将所有银行卡里的钱都取出来,又戴上手表,去了宛音校园里的一家琴行,将吉他拿去,让老板看价钱。她想,以十年前的眼光看这把琴,也许比现在更值钱。
她去的时候,琴行老板正在弹吉他,店员配合着打非洲鼓,邵一安走进店里,他们并没有停下来,两个人很享受的样子。
“别不开心嘛。”老板在兴头上,边跟着律动摆动身体,边对邵一安说,“想听什么?”
“想听我这吉他值多少钱。”
老板放下吉他,将凳子挪到邵一安身边坐下,顺便也给她拿了把小椅子。
“拿出来瞧瞧。”
邵一安小心翼翼取出她的吉他,老板先是拿着端详了一番,又试弹了一首简单的曲子,便说:“琴不错,经典款。可是……用好多年了吧?”
“不久,两年多。”
“这琴买的时候七八千吧?”
“嗯。”邵一安点点头,她知道骗不了琴行老板。
“现在只能给你个折旧费了,你看能接受就给我,接受不了就算了,无所谓的。”老板又将邵一安的吉他前后看了个遍,“一千。”
邵一安站起来,拿过吉他就往吉他盒里装。
老板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再加五百,考不考虑?”
邵一安不说话,拉上琴盒的拉链。
老板站起来:“你如果急着用钱,我可以原价给你,琴放我这里,我不卖。等你有钱了,再赎回去。”
邵一安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算了,谢谢。”
“我看在徐蕊老师的面子上,也得帮你吧。”
“你认识徐蕊?”
“我都在这学校卖了多少年琴了,吉他系那几个老师和学生,我还是认得全的。”老板笑呵呵的,走到里面的柜台,数了一沓钱交给她,“听学生们说,吉他系来了个很厉害的助教,我猜,这个很厉害的助教,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卖琴的。这是八千,你拿好。”
邵一安自知刚才的举动有些失礼,便郑重地说了句谢谢。走出店门时她随口问了句:“‘银杏杯’的决赛是在明天么?”
店员在一旁答:“今天啊,现在已经在抽签了。”
“什么?”邵一安倒吸了一口冷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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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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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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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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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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