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嘛,留在靠得住的朋友手里备用,有备无患嘛。想了想,你就是。”
他没有说完,但邵一安懂的,她就是那个他口中“靠得住”的朋友。
“如果有一天我们没办法再见面了呢?”
于经纬的瞳孔颤抖了一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避免谈论这个话题。手表坏了、丢了,随时都有可能切断他们的联系。
但他还是很平静地说:“那就当做纪念吧,至少证明我们真的相识过。”
冷风中,于经纬拿着钥匙的手,他的眼神和语气,都让人无法拒绝。
邵一安接过那把崭新的钥匙,当着于经纬的面,串到她的钥匙串里:“好,我帮你保管。”
她将钥匙装进口袋,掂了掂易拉罐,打开的两听啤酒都还剩一半。
“你酒量也一般嘛。”邵一安调侃于经纬。
“喝酒主要喝氛围,不是看消耗了多少酒精。”于经纬回答她,“另一个原因是,真的好冷,我根本就不想碰冷冰冰的易拉罐。”
邵一安大笑。她的反应反而让于经纬吓了一跳,她从前连笑的表情都很少有,更别说会大笑了。
他们走出天台,邵一安先下了半层楼,在拐角处等于经纬,他将通往天台的门重新缠上铁丝。等他下来,邵一安将冲锋衣脱下来还他,他说:“不冷么?以后再还也可以的。”
“就几步路,没关系的。”他们准备分开时,邵一安突然问,“你的门锁,是你妈提出要换的么?”
于经纬停下,有些疑惑地看着邵一安,他不知道邵一安是如何得知的。一想到她可能知道些什么,便认真盯着她。
邵一安脑中突然有一根筋突突跳着,她知道于和丰想要的什么,她也知道于和丰为什么想要。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问题。她冷静下来想了几秒,决定还是不干涉于经纬家的事。时间自有时间的道理,她无法改变什么的。与其在这个时候扰乱于经纬的心性,不如让他先安心比赛。
“没什么,好好比赛,祝你取得好成绩。”
说完,她便摘下手表,留于经纬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走廊。
“银杏杯”是全国性的专业钢琴赛事,宛音在这个比赛取得的最好成绩,是三年前于经纬获得的季军。恰逢于经纬、李欣平一行人研究生毕业在即,钢琴系多人出征“银杏杯”,成了宛城音乐学院校园里的大新闻。
于经纬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想知道邵一安那天没说出口的话究竟是什么,练琴间隙,他正准备发短信问邵一安,却在打字时收到了邵一安的消息。
邵一安担心于经纬又不吃饭不休息,便在课间发了短信提醒他。
“记得按时吃饭,准点休息,冠军也没有身体重要。”
于经纬居然还在用歪着头才能看懂的古老表情:“:(,冠军的奖金不少呢。”
“钱也没身体重要。”
“好吧,那我休息十分钟。”
“半小时!”
“二十分钟!”
“成交!”
这么一来二去,于经纬便将他本来的疑问暂时抛在脑后了。
“跟谁发短信呢?”邵一安不知徐蕊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眼睛滴溜溜地往她屏幕上瞅,“于经纬?”
尽管邵一安避免跟徐蕊聊起于经纬,可徐蕊不肯放过她,更何况,满校园贴的助威海报也在见缝插针地提醒她们。
“是就是呗,我能把你怎么着啊?你俩现在什么进展?”
邵一安收起手机,没正面回答,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拿上名次……”
徐蕊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接着邵一安的话往下聊:“要是小规模的比赛,还有个胜算,‘银杏杯’这种比赛啊,能拿上名次已经算拔尖了。”
邵一安找对了转移话题的方法,却关不上徐蕊嘴上的闸。她继续滔滔不绝地分析着钢琴系每个人的实力,听得邵一安困意阵阵袭来。
这时,恰好有学生有事找徐蕊,邵一安才借机脱身。她瘫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拿出手机才发现,于经纬连着发了好几条短信。
“你在上课吗?”
“一个师妹手指抽筋了,僵得跟鸡爪似的,我发现你说得有道理,赶紧多休息了一会儿。”
“还有休息时间还剩十五分钟。”
“我发现,打字跟弹琴一样,也容易抽筋,不打了。”
……
邵一安被于经纬逗笑,像个孩子似的。
迎新晚会本来要在十一假期前一天举行,日子越近,邵一安越忙。她不是被徐蕊叫去审核晚会节目,就是帮她应付课堂之余的杂事。
迎新晚会越来越近,徐蕊一天比一天紧张,生怕出错。
邵一安忙得不可开交时问过徐蕊,如果下雨,晚会还举行吗,徐蕊先是说邵一安乌鸦嘴,之后认真想了想:“小雨倒不怕,就怕大雨啊。”
邵一安想到她的那本日记,便说:“我猜那天下雨。”
果然,天公不作美,雨一直下个不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迎新晚会的前一天,连舞台搭建都没法完成,学校只好决定推迟到假期后。
“你这乌鸦嘴还真的灵验了,你怎知道会下雨?天气预报上明明说的是多云啊。”徐蕊看着雨打在玻璃上,满面愁容。
“因为我会预测未来。”邵一安轻描淡写地说。
徐蕊叹了口气,开始清点蜂拥而来的更多工作:租借的设备、舞台都要付违约金,学生那边更是一团糟。
“这些工作不是你负责啊。”邵一安帮忙整理工作单,不禁发出疑问。
“你见过‘老员工’亲自协调这些的么?”徐蕊一头栽倒在办公桌上,“捅死我算了,谁让我这么年轻呢?”
虽然徐蕊嘴上没说,邵一安也知道,她当然跑不了了。十一假期的前一天,她和徐蕊加班到凌晨,才将杂七杂八的工作处理完。
邵一安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已经深夜了。她突然想起来于经纬已经离开宛城,去北京了。
手机一直没震动,她差点忘了。她赶紧拿起手机,显示收件箱已满。
她随手翻开几条从前的信息,却按不下删除键。这条不能删,那条也想留着。科技进步真好,只能装下100条短信的收件箱怎么够用呢?过去的人究竟是如何在很多舍不得删掉的短信之间权衡的?
勉强删了几条,手机连着振动了几下,于经纬的信息果然一条条进来了。分别发在他登机前和下飞机后。
徐蕊敏锐地抬眼往邵一安这边瞟,邵一安不动声色地回复于经纬:“才看到。”
信息显示发送成功,她刚想把手机装回去,于经纬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邵一安躲进厕所,教学楼里没有人,邵一安压低声音,仍然有回声存在。她几乎是用气声问:“你怎么还没睡?”
“聚餐刚结束。”
“明天不用比赛么?不会影响么?”
“哪有一来就比赛的。”于经纬的笑声顺着听筒传到邵一安耳边,“还有两天呢。”
“那就好,还怕影响你比赛。”
于经纬接着问她:“你呢?加班结束了?晚会的事情都搞定了吗?”
“嗯,下雨,晚会取消了,结果更忙了。我早就说过会下雨的嘛。”
“因为你有一双慧眼,能预知未来呗。”
邵一安转念一想,她不记得跟于经纬提起过加班的事:“你怎么知道我加班?”
于经纬便说是徐蕊说的。
“她……跟你打过电话?”邵一安不知不觉握紧了手机。
“嗯,走之前打的,一直在抱怨晚会推迟的事,我就猜到你肯定也被捉去当壮丁了。”于经纬自己说了半天,察觉到邵一安并没有回应,便猛然停下,“你还在么?”
“嗯。”
邵一安语气冷冷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低落下来,她竟然想跟徐蕊去争这个风,吃这个醋。
“假期不用加班吧?”
“不用。”
“那就好。”
于经纬说完,他们俩人沉默了一会儿,但电话仍然通着,周遭寂静得可怕,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徐蕊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寂静,她在叫邵一安的名字。
邵一安回应了一句:“我在洗手间。”wWW.ΧìǔΜЬ.CǒΜ
“我准备走,一起吧!”
邵一安迟疑了一会,还是回答了“好”。
她对着电话说:“我要回去了。”
“注意安全。”于经纬叮嘱她,“你……没生气吧?”
“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这句话说出口,邵一安突然发觉,她和普通的小女生,没有什么差别。
一点都不酷。
“我跟徐蕊——”于经纬突然打住,“你还是先回去吧,安全要紧,太晚了。”
邵一安语气也缓和了些:“好。”
挂了电话,邵一安赶紧回到办公室,只见徐蕊靠在门框上,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她避开徐蕊的眼睛,拿了包,便说:“走吧。”
“跟谁打电话呢?”徐蕊问她。她就知道徐蕊不会跳过这个问题。
“家里人,担心我下班太晚。”怕徐蕊不信,她还专门补充了一句。
“我还以为……”徐蕊故意卖关子不说,看邵一安没什么反应,“你跟家里人关系不好呢。”
“你怎么知道?”
徐蕊本以为她不用将那句“我还以为”说完,邵一安就会反驳她,她就可以顺着邵一安的话套出邵一安是否跟于经纬通话,可邵一安不上套,她便胡乱编了个理由:“猜的呗。”
快走到校门口时,徐蕊问邵一安:“你住哪?打电话叫出租车了吗?”
她可不能让徐蕊知道她就住在对面,便说了自己家的地址:“未央三路东边。”
“那么远?你每天上班得多辛苦啊。”徐蕊大惊小怪,“我只能送你到文思路口,之后我就要往西走了。”
邵一安一听赶紧说:“你不用管我,我也准备打电话叫车。”
刚走出校门,就看到一辆空出租停在那里。门卫保安问:“徐老师,这是你叫的车么?”
“是,是。”徐蕊快步上前,又转过身来问邵一安,“你真不走?文思路口还能繁华点,说不定到时候能直接打到车呢。”
邵一安还是拒绝了徐蕊的好意,徐蕊也不再坚持,便自己乘车离开了。
车子开出五十米,徐蕊突然叫司机停下。她想了想,将邵一安一个人丢在这儿实在不合适。她打开车门回头看,学校门口的一排灯虽然惨淡,可还是能看到人的。保安坐在保安室里打盹,却不见邵一安的踪影。
徐蕊推开车门,定睛再看,校门口还是空荡荡的。
她愣住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邵一安人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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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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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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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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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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