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二十二。
二十四节气之大暑。
陈新来到秦岭南坡的第14天。
经过14天,他已经从疫区当地的黑线姬鼠中分离到流行性出血热病毒。
并用省防疫站提供的非疫区传代黑线姬鼠将分离到的毒株再传了两代,进行驯化。
也就是在这天上午,陈新被从野外新抓来的野生黑线姬鼠咬了。
而且咬人的这只黑线姬鼠经过检测,荧光阳性,证明携带病毒。
陈新感觉自己很快就会发病。
他知道流行性出血热的死亡率,山区出现疫情时的死亡率在30%左右。
发病后虽然有70%治愈的可能,但陈新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成为这70%的幸运者。
实验进行的很顺利,陈新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家人。
从郊区实验室回到县防疫站,陈新找到电话,准备给妻子李招娣打长途电话。
现在这个时间,妻子应该在医院上班。
电话拨了很久,终于拨通。
电话另一头的妻子又惊又喜,隐隐还有一丝担忧。
自己丈夫的脾性,她最清楚。
他现在身处疫区,指导当地疫情防控工作,还组建了一个临时实验室,要分离毒株研发出血热疫苗,怎么会有时间跟她同电话?而且是上班时间。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新哥,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李招娣问得直白,跟自家丈夫说话,他向来如此。
“没事,只是今天难得有空闲,所以就打个电话给你。”陈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实验顺利吗?”李招娣相信了,自从陈新去了秦岭,经常多日没有音信,偶尔来次电话也是报平安,说说实验情况。
“比较顺利,已经分离出毒株,并且驯化了两代,估计再传个十代左右就能用作疫苗株。”
说起实验,陈新语气平静很多。
李招娣和陈新是研究生同学,所学专业相近,在科研上有很多共同话题。
“接下来的毒株驯化,你打算用什么?乳鼠脑?沙鼠肾原代细胞?还是地鼠肾原代细胞?”李招娣顺着话题往下问。
“我想用鸡胚试一下。”
“鸡胚?”李招娣惊讶,“目前还没有用鸡胚分离出血热病毒的。”
“现在所有出血热疫苗都处于起步阶段,鸡胚能做流感疫苗,也对多种病毒敏感,而且用来做疫苗的成本低,所以我想用鸡胚试试。”
李招娣觉得有道理,科研本就是探索未知领域,“好,你那边鸡种蛋够用么?用不用我帮忙。”
“我打算过两天就带着驯化了两代的毒株回去,这边实验条件还是差一些。”
这个消息对李招娣来说是个惊喜,毕竟秦岭是疫区,能从疫区回来还是安全一些,“定下回来的日子后告诉我一声,我告诉小婷,最近她一直念叨你。”
提起女儿陈婷,陈新特意嘱咐:“先别告诉她,到时给她一个惊喜。”
微微一顿之后,陈新又接着说:“家里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放着银行存单,衣柜里有一块新扯得棉布,本来打算给你做个罩衣的,还有书柜右侧第二排书架上用墨水压着一张借条,是邻居老张借钱时写的,当时借钱时没告诉你……”
陈新絮絮叨叨说着一些平时很少提及的生活琐事。
李招娣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涌上来,“新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陈新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跟交代后事似的,忙扯开话题掩饰,“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了随口说说,好了,这边又开始忙了,下次再给你打电话。”
挂断电话后,陈新长舒一口气,他只是想听听妻子的声音,或许这次幸运,不会发病呢。
第二天,陈新照常进实验室做实验。
第三天,一大早起床的时候,陈新开始觉得头疼,而且浑身冷。
找来体温计测量腋温,38.2℃。
他发烧了。
陈新走到招待所的镜子面前,镜子里的人面色通红。
扒开衣领,脖子上的皮肤也是红的。
解开上衣的第一颗扣子,前胸也是红的。
头痛、眼眶疼、腰疼,脸红、脖子红、前胸红,典型的“三痛”、“三红”症状。m.χIùmЬ.CǒM
陈新确定自己感染了流行性出血热。
一旦开始发病,需要早治疗。
陈新将他的情况告诉赵科长和姜主任。
赵科长立刻将陈新送到县医院隔离治疗点。
陈新被安排住院,但他住得很不安心,最让他牵挂的是郊区临时实验室的染毒黑线姬鼠。
它们都是用来制造疫苗的种子。
陈新跟赵科长再三交代,一定要照看好那批实验动物。
赵科长自然是满口答应,但他觉得仅仅照顾那些实验动物根本不行,还得有专人照顾陈新。
陈新是国家派来的专家,现在在疫区被感染,算是工伤,这个出血热死亡率又很高,万一因公殉职,跟他的家人就不好交代了。
赵科长跟姜主任一商量,将陈新被感染的事上报,并通知陈新的家属——李招娣。
电话通知发出的第二天,李招娣坐最早一班火车赶来。
县医院隔离病房内,陈新正在打点滴。
主治医生跟李招娣介绍陈新的情况,“病情还算稳定,目前我们用了升压药,防止低血压休克,只要能熬过这一期,就没生命危险。”
接下来的几天,李招娣一直陪护在病床旁。
陈新时睡时醒,清醒的时候会催促妻子去临时实验室看看,“我这边没什么好守的,去临时实验室那边收拾一下,把有用的传代毒株带回去,接下来的疫苗研发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李招娣心疼丈夫,“我知道,你睡觉的时候我已经去实验室看过,有价值的毒株都保存着,一部分先行冷冻寄回研究所,研究所那边安排了专人接收,丢不了。”
有了妻子的保证,陈新终于安下心,他很相信妻子的专业水平。
陈新在县医院里住了12天,等出院的时候,全身像脱了一层皮,本来白净的脸像经历了一场饥荒。
出院后,陈新和妻子李招娣,带着部分实验材料,坐火车回京。
一场现场疫情处置,陈新虽然不幸感染,但最终被治愈,还拿到被驯化的疫苗毒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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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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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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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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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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