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珊终于回过神来，她的手把狄仁杰的衣袖都抓皱了：“你别死啊！”
“我……还没……”
声音一点一点弱下去，狄仁杰侧头看向黄珊，张口还要说什么，却被黄珊生生打断：“谁让你给我挡子弹的，谁让你挡的！你要是因为这个死了，你让我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你想让我一辈子对你愧疚吗？不可能的，我要是心里一辈子横着根刺，我他妈还不如……”
“你够了！”程淑颖有点听不下去，“师兄还没死呢，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黄珊闭上了嘴，可是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所以自己为什么要出来吃夜宵呢？为什么就不能跟狼仔一起回宾馆呢？为什么要让司仪在自己对面坐下呢？那天为什么要答应去相亲呢？
如果现在倒在自己怀里的是何生，那她不会有一分一毫的愧疚。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狄仁杰呢？
是那个自己出了什么事，总是会第一时间赶到自己身边的狄仁杰。
她努力搜索着回忆，想要找出哪怕能消除自己一丁点愧疚感的细节，可是搜遍了与他相处的时光，她竟找不出一点点狄仁杰的不是。
她想自己真是失了智，也只有狄仁杰才会在这个时候来给自己挡子弹啊，何生哪会呢？
狄仁杰的脸越来越模糊，在她的眼里，整个世界都模糊起来。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平时觉得尤为刺耳的声音现在倒觉得特别美妙。
警察们连夜把抓到的犯人们押回盘水市，留下了齐飞在医院等狄仁杰。程淑颖万分想要留下来，但齐飞觉得不能放任她和黄珊坐在一起，便与其他同事一起把她劝上了警车。
黄珊闷头坐在手术室外面，齐飞在她旁边，两人一句话都不说。
手术室的红灯亮得她很烦躁，整个走廊都是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齐飞看着她低头坐着，长发掩住了她的脸。他知道她不好受，可他心里也不好受。他做梦都没想到狄仁杰会不要命地冲出去帮黄珊挡那么一发子弹，他也痛恨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还有接头人这一环节。
这是致命的大意，还会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
“你不回去吗？”
黄珊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让他有些诧异。
“清风还在等你。”
齐飞坐直了身子，想到手机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开机了。
“你还不如让程淑颖留下来，她好受一些，你也好受一些。”
我也好受一些。
黄珊这句话没有说出来。
她宁愿被程淑颖打一顿，也好过干巴巴地坐在这里等。她想被揍晕了就好了，为什么程淑颖没有把自己揍晕呢？晕过去就没有了意识，等到醒过来，也许狄仁杰就在眼前了。
“算了算了，也不差这一两天。”齐飞将手机开了机，“你也不好受。”
黄珊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已经被抓住过两次了，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像个废物一样。”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这和我一直嘲讽的那些女主角有什么差别？成天蠢得不干好事，就等着被男主拯救。我说这种女的怎么配和男主在一起，可是我现在……和她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齐飞愣了愣，没有说话。
“当初看《伪装者》的时候我很讨厌那个所谓的女主角，明明于曼丽才是和明台并肩作战的人，那个程锦云算什么东西？现在想起来，程淑颖才是和他并肩坐着的人吧……”
“你在说什么呢？”齐飞被她吓了一跳，“他给你挡子弹可不是为了让你胡思乱想的。”
黄珊擦了擦自己的鼻子，抬起头来望天，想要把眼泪给憋回去，可是通红的眼眶容纳不下更多的眼泪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怎么可能这样呢……”
“如果你不在现场，我们根本没办法抓到犯人。”齐飞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我们只是接到了犯人混入婚礼的线报，并没有锁定目标，如果不是司仪跟着你，我们不知要蹲点到什么时候。一个月在车上不换衣服的事也是有的。”
黄珊依然在抽泣。
“本来你打不过犯人就是很正常的事，如果连你都能制服他们，那我们都要失业了。”
黄珊“噗”地笑出了声。
“而且你经历了这种事情都没有颓废多长时间，我们在审讯室外休息的时候，他还怕你走不出来。可没想到第二天就看到你在他车上活蹦乱跳，他说你比一般的女孩子坚强多了。”
“什么活蹦乱跳，哪有他这么形容的。”黄珊抬手擦了擦眼泪小声抱怨。
“他这么闷，话又少，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啊。他以前在局里只顾闷头查案，如果我们不找他说话，他可以一天不说话。”齐飞挠了挠头，“审讯犯人的时候一般都是派他去的，局长说就他这个表情，不开口都能唬住一票人。”
“也是。”黄珊忍不住笑了笑，“他第一次坐在我对面审问我的时候也把我吓得瑟瑟发抖。”
“是吧？”
“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现场？听清风说你是搞技术啊，不应该是后勤吗？”
齐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黄珊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今天没戴眼镜。
“没戴眼镜你也看得清？”
齐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那个……当时我是瞎说的。”
“什么？”
“因为不好意思说带着副平光眼镜就是为了凹造型……”
黄珊朝天翻了个白眼。
“而且还不是怕她认为刑警是个高危职业，拒绝和我一起吃饭……”
“好了，现在她知道了。”
齐飞笑得有些无奈。
黄珊的手机响了，她刚接起来就听见狼仔在那头急切的声音：“你没事吧，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你打算几点回来啊？”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在医院。”
“医院？”狼仔一愣，声音都瑟缩了，“你……怎么了？吃坏了吗，要不要我来看你？”
“我没事……你先睡吧，朋友在做手术，今晚我不回酒店了。”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黄珊瞟了身边的齐飞一眼：“有人陪我呢，你先睡吧。”
见她挂了电话，齐飞才小声提议：“要不……你也先睡一会？”
“开玩笑吗？我怎么睡得着！”
走过的护士瞥了她一眼，小声警告：“麻烦声音小一点。”
黄珊愤愤不平地靠回了长椅上。
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怎么睡得着？狄仁杰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怀着这样的心思让她怎么入睡？这个时候还能睡着的，怕真的是没心没肺吧？
等到黄珊醒过来已经是早上了，她揉着眼睛从长椅上起身，一件大衣落到地上。齐飞不见了，手术室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
她猛得警醒，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什么鬼，自己居然在昨天晚上睡着了？
“珊珊！”
黄子铭像旋风一样冲到黄珊面前，好不容易才刹住了车没摔到黄珊身上。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黄珊，双手猛地按住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黄珊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我昨晚打了你十个电话你都没接，所以我就连夜赶过来了！我还听说你在医院里，吓得我打了的就过来，你没事吧？”
黄珊看了眼手机，十个未接来电。大概是因为她手机在夜间开的勿扰模式，所以一个铃声都没有传出来。
对了，狄仁杰！
“哎呀我没事，你放开我。”她慌慌张张掰开压在自己肩上的双手，拽住一个路过的护士问昨晚手术的情况。
护士神色凝重。
黄珊心里“咯噔”了一下，拽着护手袖子的手都松了。m.χＩùmЬ.ＣǒＭ
护手往一旁抬了抬下巴：“你去问他吧。”
黄珊朝她示意的方向看去，齐飞佝偻着背站在一间病房门前。
黄珊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黄子铭一脸茫然：“发生什么事了？”
齐飞转过身来，看见了黄珊，眼眶微微发红。
黄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他……在里面。”齐飞往病房里指了指，“你要去看看他吗？”
黄珊的脑子有点爆炸，她搞不清齐飞话里的含义。
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要去看看他吗？说什么废话，当然要了。她怔怔走向病房，双脚有点飘。手搭上了门把手，想拧却又不敢拧。
你要去看看他吗？
黄珊的指关节被这句话吓得惨白。
“你要看谁啊？”黄子铭的手也搭上了门把手，他奇怪地看着黄珊，“这个门把手这么紧吗？你这么久都没转开。”
说着黄子铭便把门把手往下一转，顺便往里一推。
黄珊有点绝望，在门打开的瞬间闭上了眼睛。
她不敢往里面看，生怕看见被白色床单盖住整个身体的狄仁杰。
“卧槽……”黄子铭发出一声惊叹，“这是谁啊？”
黄珊缓缓抬起眼睛，看见狄仁杰正躺在床上输液，他的身上插满了输液管，眼睛还没有睁开。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声音，她看见了他心跳的频率。
他还活着。
“这不是狄仁杰吗？”黄子铭跳到病床前，“卧槽不是吧，他怎么成这样了？”
他当然知道满身仪器意味着什么，于是转头去看门口的妹妹，黄珊已经完全虚脱地靠在门口，双眼无神。忽然她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怎么回事？”黄子铭也有点慌了，“谁能把他伤成这个样子？”
“哥，他还活着！”黄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站起身子，往外冲了出去，拽着齐飞就大喊，“你在哭什么啊，他还活着！”
齐飞依然红着眼眶，声音也有些沙哑：“是啊，他还活着，手术才完成没多久……医生告诉我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黄珊的笑容又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那颗子弹差点要了他的命。”齐飞双拳紧握，“只差那么一点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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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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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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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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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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