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焰看了看岳淼房间的灯,唏嘘一声:“是啊,把我关门外不让我进去,我快要冻死了。”
小姑娘冲他眨眨眼:“不然,我领你上去?”
岳淼回到房间里用凉水冲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烦躁地刷了好几遍牙。
有这么追人的吗?
在她的认知里,这不是真心求爱,而是耍流氓。
“姐姐,我来检查一下空调!”藏族小姑娘边敲门边知会。
岳淼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她刚打开门,覃焰就冲了进来。
覃焰快速将门反锁,靠在门上对小姑娘说:“单曲啊,明天哥哥请你吃糖。”
小姑娘“嘿嘿”的笑了,“姐姐,你别再欺负哥哥了,我们这边海拔高,睡不好很容易高反的。”
岳淼的牙齿的在打架。
“你放心,我睡门口这张床,保证不碰你,”覃焰说着就往床上一趟,“真舒服啊!”
岳淼将擦头的毛巾扔在他身上,“起来!”
覃焰不肯动。
岳淼走过去拽他,覃焰却趁机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晚晚,我不碰你,你别害怕我。”
声音太温柔,岳淼竟一时没了可接的话。
十几秒钟之后,岳淼将他推开:“你起来,我们谈谈。”
房间是藏式的,所有的家具都是木头结构。虽是标间,可两张床都不小,窗台还有个榻榻米,放着一张小桌子和两个蒲团,可以赏月光。
氛围真好。
覃焰抱着蒲团靠在窗户上,一只手撑着脸看着岳淼:“谈吧,想怎么谈?”
岳淼看他还光着腿,一脸嫌弃:“你就不能去买条裤子?”
“看吧,你还是关心我的。”覃焰坏笑。
岳淼不理他,直抒胸臆:“覃焰,我不喜欢你。”
覃焰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哦。”
“我甚至很讨厌你。”
同样的,覃焰“哦”了一声。
“你……”岳淼无语。
覃焰耸耸肩:“这跟我追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两人皆沉默。
拉萨的夜,有晚风阵阵,有繁星点点,有浪漫爱情,更有流浪者的心酸。
楼下的小酒馆里有流浪歌手在唱歌。
歌词唱到:我爱你心爱的姑娘,见到你心就慌张……
覃焰听着歌,自顾自地说着心里话,“没办法,我看到你就想亲你,想抱着你,想娶你,我觉着你特好看,笑起来好看,发也好看,你骂我打我我都喜欢……”
“覃焰……”
“你别打断我,让我说完。”
岳淼急了,“你他妈流鼻血了!”
鲜红的血被自来水冲走,岳淼用凉水拍着覃焰的后脑勺。
覃焰抬起头溅了岳淼一脸水,浴室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四目相对,岳淼半干的头发格外性感。
覃焰看着她,笑得很满足。
岳淼将毛巾扔在他脸上:“火太旺,小心烧死自己。”
覃焰跟在她后头出了浴室的门:“这能怪我吗?你说你,大晚上穿得这么少,想干嘛?”
岳淼捂着耳朵:“你他妈闭嘴!”
“你吧,就是嘴硬,明明就不讨厌我,却非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哦不对,你还是肯给我亲的……”
“我再说一遍,闭嘴!”
“你亲我一下我就闭嘴!”
“……”
“那我亲你一下。”
“你他妈试试?”
覃焰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他冲过去就把岳淼扣在床上:“你还真以为小爷办不了你?大不了肩膀废了不要了,这辈子老子也值了。”
覃焰是真发了狠,可岳淼也是遇强则强。
“来!”岳淼将衣服领子往下扯,“戏弄了我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戏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然没了意思。覃焰收回手,铁着脸回到了榻榻米上。
岳淼也没再吭声,捂着被子心烦气躁。
覃焰黑脸的时候,像一头兽。可岳淼不是他的猎物,而是他寻觅已久的同伴。
一定是方式错了,因为这个人,肯定没错。
所以,半小时后,覃焰先妥协。
他走到岳淼的床边,轻轻地扯了下她的被角,“起来吃点东西?”
岳淼不动。
“楼下小酒馆还开着,咱俩去喝一杯,好好谈谈?”
岳淼还是不动。
“这不是赚了二百块钱没地儿花嘛,淼哥,赏个脸?”
岳淼不矫情,也看得出来覃焰不是混账的人,她明白见好就收,也想静下心来跟他好好谈谈。
于是,她被子一掀:“走!”
倒像是两口子闹意见。
下楼的时候,覃焰无奈地笑了。
岳淼再怎么成熟,也都只是个22岁的姑娘,他是该含蓄一点。
民谣歌手依旧在唱着歌,酒馆里面只有两三个住店的游客在喝着小酒。
两份卤肉饭,一打拉萨啤酒。两人第一回正正经经地在一起吃了顿饭。
“我是带着我爸妈和我爷爷来西藏的。”岳淼喝了口酒,表明此行的目的。
“哟,你早告诉我咱爸咱妈咋爷爷跟着,我铁定不会欺负你啊。”覃焰就怕岳淼伤感。
岳淼果真瞪他一眼:“你就不能正经点?”
覃焰毕恭毕敬地合掌对着四周说:“爸,妈,爷爷,你们放心,一路上我肯定会照顾好晚晚的。”
岳淼听了,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覃焰,你不是部队里回来的吗?怎么身上一点军人的气质都没有?”岳淼怼他。
覃焰抽了抽嘴角,“难道要我每天跟你敬礼,唱军歌走正步背军纪?奶奶都说我腰杆儿直身材好,一看就和普通男人不一样,到了你这,我怎么就这么一无是处?”
岳淼一时语塞。她不想提他总占自己便宜这件事,否则他又会喋喋不休。
他流鼻血时那一长串告白的话她到现在都还没消化呢。
“晚晚,你知道我为什么总爱吃糖吗?”酒过三巡,覃焰问她。
“因为你心里苦。”
覃焰一瓶酒猛灌下去,对岳淼比了个大拇指,“淼哥,你厉害!在下服了。”
岳淼也喝了口闷酒,“覃焰,我知道。”
覃焰撑着脸,眼圈发红,“我战友就他妈死在我怀里,他是为了……唉,一场爆炸,队里七个人都死在里面,难道要天天哭吗?我他妈不想干了,我怕我自己哪天也死了,我怕我妈也上新闻……我每天晚上做梦都是那天发生的事情,新闻报道才有多少程度,你们这些局外人又知道多少,唉,不说了。”
覃焰喝酒上头,整张脸都是红红的,他强忍着情绪,最终却败下阵来。
“有句话,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说出口,真他妈觉得丢人!我是怕死,但我他妈不想做逃兵啊!”
男人总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才会表现出最脆弱的一面。
岳淼等他说完,伸手叫服务员,“再来一打啤酒!”
覃焰笑了,一掌拍在岳淼的肩膀上,“淼哥,够义气!”
“我妈是开养老院的,你也知道,这些个老头老太太背后都有一本书的故事,我见着多了,心境也跟在部队时不一样了。我一直在想,一辈子到底怎么过才不算白活。我觉得我没白活,可生命还长,谁知道呢,又或许我剩下的许多年都荒废了。但是岳淼啊,我觉得我要是能追到你,我这辈子肯定不会虚度。”
说到最后又成了告白,可这一次,岳淼没觉得膈应。
覃焰有两张脸,她一直只见着“不要脸”的那一面,当他把心里难以启齿的脆弱吐露给她时,她反而卸下了心中的包袱。
她看得透他的心,他信任她,这对她而言,是最大的安全感。
两打瓶酒所剩无几,夜已深了。
外面的世界陷入静谧,拉萨睡了。
小酒馆里的客人走光了,老板让覃焰和岳淼什么时候吃好喝好什么时候自己关门走人,反正他已醉,要上楼休息了。
邦达仓大院的生活就是这么随意、随性。谁来都是客,但谁又都可以是主人。
流浪歌手在收拾他的吉他,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倦容。全部收好后他拎了瓶酒走到两人桌前,甩了甩他那头顺溜的披肩发,“给你俩唱一晚上了,陪我走一个!”
说着就自己吹了一瓶。
覃焰和岳淼兴致正好,给足诚意也将自己的酒喝光。
歌手拍了拍覃焰的肩:“好福气啊兄弟!”
覃焰又敬他一口酒,看着岳淼说:“可不是嘛!”
岳淼听懂了,但没做反应,她问歌手:“楼顶能上去吗?”
三个人走到顶楼,顺着木梯爬上了房顶。
站在屋顶上,可以看到大昭寺里的金丝楠木柱。黑夜中,白天浮躁的一切都已沉睡,只有寺庙永远清醒,永生永息。
“第一次来拉萨吧?”歌手问他们。
覃焰点头,岳淼却说:“第二次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在我妈肚子里。”她补充说道。
“酷!孕妇敢进藏的不多。”歌手说。
覃焰双手合十,“妈,当年您辛苦了!”
岳淼拍了下覃焰的头:“别瞎喊,当心她真显灵给你看看。”
“怕什么,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xǐυmь.℃òm
“准备结婚了?”歌手点了根烟,慢慢地吐着烟圈,又扔给覃焰一根。
覃焰接了过去,却没点,“早晚的事儿!”
岳淼盘腿坐在房檐上,“覃焰,给我糖。”
覃焰扔给她一根芒果味儿的,她撕开包装袋含在嘴里,腮帮子鼓起来,口齿不清地说:“以后别吃糖了。”
“什么?”覃焰问。
岳淼回过头,拿出嘴里的棒棒糖又说:“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她的红色披肩被风追起了下摆,头发有刚洗过的芬芳。她的眼睛很迷人,在风中总是微微地眯着,她的嘴唇很红,上嘴唇有些翘,像只兔子。
“好勒!”覃焰笑了。
“得了,我又成多余的了。”歌手摆摆手,想走。
岳淼冲他勾勾手:“别啊,过来坐,你也过来。”又叫了覃焰。
三人都坐在屋檐边,覃焰的手放在岳淼的身后护着她。
“你来拉萨多久了?”岳淼问歌手。
歌手伸出个巴掌,“五个月了,之前在大理丽江待了半年。”
“以前做什么的?”覃焰又问。
“不重要,现在人称:邦达仓一哥。”歌手哈哈笑了。
覃焰一拳捶在他身上,没用力,“你小子,看着胡子拉碴的玩儿颓废,年纪铁定比我小。”
歌手伸出个拳头碰了下覃焰的拳头:“达子,北京人,25岁,干过各种行当,混过地下乐队,至今一事无成。”
又伸手跟岳淼击掌,算是正式打招呼。
岳淼和覃焰同时拿起酒瓶子喝酒,覃焰说:“去他妈的人生,今夜只交朋友只喝酒。”
达子笑了,差点儿被烟呛到,他搡了搡覃焰的肩:“哥们儿,你这朋友我交定了,先前儿你俩喝酒时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来,敬你一杯酒,往事不回头!”
覃焰“哎哟”一声,边揉肩膀边喝酒,“现在的年轻人,心真大。”
达子漫不经心地说:“谁心里没点儿过不去的坎儿,但总得往前走吧。”
覃焰点头,“喝酒喝酒。”
一旁的岳淼偏过头,静静地笑了。
安慰人不是她擅长的事,覃焰的心结只能他自己解。
越不喊疼的人越心酸,越通透的人越孤单。
因为她是,所以她懂。
覃焰亦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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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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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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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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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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