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黄的路灯下,姜语歌的影子摇摇晃晃,星辰躲在阴云之后,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开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疲惫地坐上床,翻起手机里与易祈风的微信聊天记录。
也许和你不会再相拥/大概你的体重/会抱我造梦/从前为了不想失约/连病都不敢痛/到哪一天才回想起我蠢/
每到深夜,就算是无事可谈,他也会发来一句晚安。
只是从这个深夜起,他再也不会发一句晚安给她了。
后来她是怎么在床上睡着的,她也忘了。第二天,晨曦初现,日光明媚,她恍然间睁开眼,惊觉这将又是全新的一天,忽然就释怀了。
她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去上班,依旧假装不在意同事的冷眼对待。只是今天早晨,好像与以往不一样。
姜语歌踏进公司后,所有人看她的目光不仅没有恶意,还平白无故的多了几分同情。
“语歌,你来上班了呀。”平时坐在她附近的同事杨莹忽然主动凑过来同她打招呼。
“嗯。”她有点始料未及地放下包包,坐到椅子上。
“语歌,对不起啊,之前我不应该跟她们一起针对你。”杨莹很是愧疚地看着她,“真没想到谭思思才是背叛公司的人啊,之前真是冤枉你了。”
“啊,发生了什么?”姜语歌瞪大了眼睛,在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你没看邮箱?”杨莹暗示她道,“昨晚秘书部门给全公司的每个人发了邮件,里面有视频证明你是被冤枉的,而且还有谭思思为程历远工作的证据呢!”
这消息简直就像是晴天霹雳!姜语歌脑袋放空半刻后,才匆匆打开电脑后去翻邮件,果然在邮件里看到了谭思思陷害她的证据!
是谁找到的证据?
邮箱里不仅有谭思思在她之前去设计总监办公室调包文件的视频,而且还有程历远公司私下给她的银行卡汇款的记录,还有谭思思私下和程历远在咖啡厅交谈工作的照片。
铁证如山,逼得谭思思一早就没敢来上班。姜语歌看着邮箱里公司高层对谭思思的处分和批判,以及不要冤枉无辜之人等言论,心里有什么如同坚冰般的棱角,仿佛正被一股暖流悄然融化。
她不禁想起,前几天她还在为修改设计图而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出房间下楼给自己倒杯水喝来缓缓焦虑的心情。
恰好这时,邵霖华从浴室里出来,湿漉漉的头发垂至额间,晶莹的水珠沾在他宽厚的肩上,上身袒露出的肌肉令人惊叹,弄得姜语歌又措不及防地脸红了。
她赶紧狂咽了一大口水,慌慌张张地上楼。
走到半路,她似乎想到什么,回过头来不敢看他说:“我要是完成了设计,但公司的人还是不相信我,那我努力还有意义吗?”
洗好澡的邵霖华也许是心情放松了不少,语气难得的体贴:“不用去想这么多,做你自己就好。”
姜语歌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但心中仍有忧虑,却又不好意思,只好转过身继续上楼。
这时,她听到邵霖华的声音传上来,沉稳坚定,仿佛给她的心打了一剂强心剂:“你安心工作,剩下的事交给我。”
他没看见正在上楼的她,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心想道,他邵霖华讲话怎么总是那么有底气啊。
嗯,如今姜语歌坐在电脑前,看着邮箱里那些斩钉截铁的证据,她哭笑不得地感慨,嗯,很好,他邵霖华做事就是有底气。
几天后,《虚战2》游戏顺利与投资方谈妥,邵霖华走在公司里看见员工,神情都比平时柔和了不少,就连姜语歌去给他送文件时,他看她的目光中都似乎藏着笑意。
姜语歌这几天原本情绪低迷,但在看见邵霖华那双带笑的眼睛后,心情自然好了很多:“谭思思陷害我的事是你查出来的?”
“不然呢?”邵霖华坐在办公椅上,用似笑非笑的余光瞟着她,假装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茶。
“谢谢啦。”她一边把文件放在茶几上,一边语气随意地说。
姜语歌想起自己对他说了不止一次的谢谢,从一开始对他疏离又不服气的态度,到如今坦然友好地面对他,于是她补充道:“我忽然发现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你这是要发好人卡了吗?”今天的邵霖华真是开心得不得了,语气轻松自在,望向她的眼睛仿佛放电般明亮动人。
“什么好人卡?”她问。
“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邵霖华他撇过头,将视线放在办公桌的电脑屏幕上,故意转移话题,“我看到你朋友圈发的讯息了。”
姜语歌愣了愣,迅速联想到她前几天刚和易祈风分手发的说说,什么祝你幸福,从此路人等诸如此类的内容,一想起来就令她丢脸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尴尬地冲他笑着摆摆手:“我这几天过得挺好的啊,不劳烦邵总你挂念了,呵呵——”
也许是看出她是在强颜欢笑,邵霖华忽然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劝你不要太伤心。”
姜语歌有点被他感动到语塞。
“这周末你有没有空?”他再次转移话题。
“有啊,怎么了。”
“朋友送了我几张游艇观光的入场劵。”邵霖华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盈盈笑意,神情却淡定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之前你为《虚战2》的工作经常忙到深夜,这入场劵就当作奖励给你去放松心情吧。”
“真的吗!”一听能去游艇观光,她整个人兴奋到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眼神放光地望着他傻笑,“邵总,你这是要把入场劵送给我吗?”
“如果我送给你,你会邀请谁一起去?”他微微眯眼,目光深深的观察她,神情如同一只慵懒的猫。
她不假思索,笑眯眯地对他说:“当然是你啊,我的大老板。”
邵霖华颇为满意她的这个回答,满意到姜语歌准备离开办公室时,他还不忘叮嘱一句:“周末可以打扮得漂亮些。”
于是到周末晚上,她反复在房间里试衣服,左挑右选,最终还是选了一条再寻常不过的米白色衣裙。
站在镜子前反复试衣的姜语歌,看着镜子里素净的脸庞,满脑子想的都是,打扮得这么漂亮做什么,又不是去约会。
为了用行动证明她对邵霖华绝无什么非分之想,于是她果断地穿了一件最普通低价的裙子,妆容草率地下楼去找邵霖华。
邵霖华西装革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开口评价她的这一身打扮。
“怎么?不好看吗?”姜语歌明知故问地装傻。
“挺好看的。”他平静地说完,便转身出门去开车了。
姜语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使劲跺脚,她看不透邵霖华到底对她是什么想法。可若说到她自己,她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对邵霖华到底是什么想法。
如果易祈风于她而言是她之前对爱情的追求,那邵霖华,更像是朋友之间日积月累的相处。
波光粼粼的夜空下,停泊的游艇上声色犬马,形形色色的人穿着华丽,他们在上面喝酒谈天论地,打桌球,唱ktv,像个盛大的派对。
姜语歌一来到游艇上,瞬间就傻眼了。来这的女孩不是长得漂亮就是有钱,就算不漂亮,也要把自己打扮得清丽脱俗,不然怎么在一船上的高富帅眼中脱颖而出?ωωω.χΙυΜЬ.Cǒm
像她穿着打扮这么朴素,简单的女生,简直格格不入。
她总算有点理解邵霖华为什么叫她好好打扮再去游艇了,来逼格高的地方,人要有点装逼的意识才符合场景嘛。
姜语歌靠在游艇的围栏上,看着那些穿着短裙,紧身上衣,踩着十公分高跟鞋的美女,很是郁闷地喝了一大口红酒,酒意上头,她忽然没来由地问起身旁的邵霖华:“你身边的女生是不是都这么艳丽,会打扮,又有才学,就像林芷茜一样?”
邵霖华姿态悠闲地靠在围栏上,看着寂静黑夜与茫茫海面相互交映,他慢条斯理地喝口红酒:“嗯。”
“所以你为什么——”她像个单纯的小兔子,蹦着蹦着突然就顿了下来,她微微低头,将耳边的秀发挽至耳后,这个动作充分表现了她此刻内心的紧张和害羞,“不选择和林芷茜结婚,而是选择了我?”
邵霖华没接话,默不作声地望着前方荡漾的海平面。
实在是太尴尬了,她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在事态还没有恶化之前,姜语歌赶紧机智地掩饰此时她内心的慌张:“啊——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我好欺负啊,好说话啊,然后时间一到,我就会乖乖和你离婚,这就是你想要的吧?”
他还是没接话,喝酒望着前方,他微微被风吹红的脸颊,看上去有点害羞的嫌疑。
“真无趣,我知道了知道了,还不是因为我让你爷爷误会了我是你女朋友嘛。”她郁郁不乐地喝红酒,想着等会就找个借口和邵霖华分开。
这时,一直没接话的邵霖华,终于开口:“你和她们不一样。”
邵霖华转身看向那些在舞池中心跳舞唱歌的清丽女子们,又侧过头看了看站在他身旁的她,眉眼里有少见的温柔,像夜幕下的海平面碎碎点点的光:“姜语歌,你的确是不够漂亮,也不够有才学。”
“但那又怎么样。”他轻轻地笑了,自顾自地往前走,打算去给自己倒一杯新的红酒。
姜语歌站在原地,看着夜色茫茫,远处的天空与海面仿佛融为一线,岸上的高楼大厦,天空中的星辰浩瀚,静静倒映在浓重的海面上,夜风凛冽吹过,荡漾起深深海平面,也吹乱了她的心。
正当她发愣的时候,一个英俊的男子忽然主动靠过来和她搭讪:“美女,有没有兴趣交换个联系方式?”
姜语歌猝不及防地看向来人。
那男子衣领微开,放荡不羁的眉眼中尽是自信和张扬,好像这世上没有他主动还撩不到的女生。
没想到这么平庸的她居然也会有人主动来撩她,于是她受宠若惊:“好,好啊——”
那男子一边加她的微信,一边状似无意地问她:“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朋友呢?”
“他可能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别的地方看看?”
“嗯,行——”
她刚一和那男子转身,一个宽厚的西装外套突然把她的上身包裹住,熟悉的古龙香水味在顷刻间侵袭了她的所有感官。
她回过头,看见是邵霖华把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语歌。”邵霖华忽然用很是亲昵的口吻问她,“你是生我气了,要跟别人走吗?”
听着他的话,姜语歌打了个激灵,皱起眉头:他是存心来捣乱的吧?
那男子疑惑地瞧着他们,似乎在观察事态会如何发展。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假装用非常坚决的语气告诉他:“对不起,我已经不爱你了,请你不要缠着我。”
天知道此刻的她心里有多高兴,平时总被邵霖华欺负得体无完肤,谁知竟能有天一本正经地跟他演戏说,我已经不爱你了,你不要再缠着我……
真是爽到爆炸了!
当然,邵霖华也不是吃素的,他很快切换状态,迅速用冷漠微怒的目光盯着她:“是吗?那我们的孩子,你也不打算要了?”
空气好像冻住了。
站在姜语歌身边的男子迅速变脸,冲他们讨好似地笑:“我朋友在吧台等我,我先走了啊。再见再见。”
那男子走后似乎在背后大骂了一句,妈的。
不要说那男子想骂人了,姜语歌也很想骂人啊!此刻她面无表情,盯着站在她面前风轻云淡的邵霖华,愤怒得在心里骂了无数次,妈的。
邵霖华完全不受她凶狠眼神的干扰,很是淡定地站在她面前喝红酒,好像刚刚做坏事的人不是他。
“邵霖华,你这么过分的吗?”
“邵太太,麻烦你认清一下自己,不要一和别的男人分手了,就想着要泡下一个。”
“你——”
“麻烦你睁开眼睛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哪样不比刚刚那个男生好?”
“我呸!”
“讲什么粗话。”邵霖华眯起眼睛笑,眉眼弯弯的,然后把手放在她头顶上颇为慈爱地揉了揉,像是在揉搓一只粗糙的小狗,眼底满是宠溺,“刚刚你说什么,你不爱我了,姜语歌,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我怎么不知道?”
“邵霖华,你要点脸行吗,你刚刚还说我怀了你的孩子呢。”姜语歌很是不满他又揉自己的头发,赶紧后退一大步,试图划清界限。
“我这是礼尚往来。”他笑。
“那我还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呢。”她强词夺理。
“姜语歌,我深切怀疑你有没有上过大学。”
“邵霖华,那我老实跟你说了,其实我才刚刚年满十八岁,自然没上过大学。”
一向对答如流的邵霖华难得地被她的话噎到了。
迟疑几秒钟后,他幽幽地问:“你是脑子又不清醒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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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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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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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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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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