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陈春生在忙活早饭的声音不时传来,饭菜香一会儿便飘了进来。闻着香味,再听着父亲时不时的咳嗽声,陈冬阳内心竟然升起一股暖流。家,不就应该是这样的么?不用多大,也不用多富丽堂皇,只要一家人可以其乐融融的就是最大的幸福。
“今天,是我告别校园到社会上工作的第一天,也许,一切都应该是新的开始。妈,这也是你希望看到的是么?”
陈冬阳修长的手指在照片上摩挲着,良久才将照片放下,起身利索的将衣服穿好。
走到外间,丰盛的早餐已经摆放好,粘稠的米粥,单面的煎蛋上洒着几点鲜亮的酱油,外面买来的酱菜在中间点缀着,还有一筐堆得满满的包子正散发着腾腾的热气。而陈春生正忙里偷闲的坐在桌边咂摸着自己卷的旱烟,见儿子出来连忙在鞋底上熄灭了烟头。
陈春生揉了揉自己早年因为电焊工作散光严重的眼睛,对儿子今天的装扮很是满意。白衬衣、黑西装裤、黑皮鞋这些看似平常的装扮在陈冬阳身上却格外精神好看。笔挺的身姿,宽阔的肩膀,浑身结实的腱子肉,仔细看上去,五官像极了孩子他妈。
“儿子长大了,要上班了,自己也得跟上脚步,不能给儿子拖后腿。”
想到死去的老婆,陈春生的喉咙有些发涩,含糊咕噜了一声,示意陈冬阳吃饭。陈冬阳没说什么,坐下来端起米粥就大口喝了起来,父亲递过来的肉包也没有推辞,接过来就是一大口。
“白菜猪肉馅的,多少年没有吃过这个味道了。”
陈冬阳想着,童年的画面就直愣愣的出现在眼前。
五岁,还是孩子的陈冬阳正专注的看着母亲用力的揉着面团。院里,属于父亲的脚踏车声音响起,陈冬阳脆生生叫着爸爸迎了出去。
盈盈的笑意中,母亲接过陈春生手中新鲜的肉馅,一边抱怨着又买多了,一边又说孩子小长身体,得多吃点好吃的。xǐυmь.℃òm
热气腾腾的,包子出了锅,陈冬阳碗里的包子挡的小脸都看不见了。陈冬阳狼吞虎咽的吃着,爸爸妈妈就那么看着,似乎比他们自己吃还要开心。
那包子,就是白菜猪肉馅的,那味道也是记忆里最美味的味道,而那一年的记忆,或许也是最幸福的记忆了吧。
陈冬阳赶忙将头埋在碗中,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早饭,生怕父亲看见自己眼中的雾气。
利索的跨上自行车,陈冬阳不是没有看见父亲在门口的凝望,一句“爸,我走了”却堵在嗓子眼,始终没有说出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吧,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江麓市体校附中,校长办公室,陈冬阳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宽大的办公椅上则坐着掌握着他命运的人。徐校长接过陈冬阳的报道信和简历,眉头皱的紧紧的,陈冬阳的心也跟着揪的紧紧的。
良久,徐校长起身准备沏茶,陈冬阳赶忙接过茶杯,仔细的确认了水温才将水杯递给徐校长,校长抿了口茶,透过厚厚的镜片看了一眼陈冬阳,眼神中有了些许的赞赏。
“噔噔噔”,随着徐校长的一声请进,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女性扭动着不再纤细的腰肢走了进来。中年女性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气质不凡的陈冬阳,故意和陈东阳贴的很近,陈冬阳觉得有些尴尬便往里挪了挪,中年女性竟又贴了过来。
徐校长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小动作,一边擦着眼镜上的雾气,一边开了腔。
“这是新分派过来的专业老师,吴主任你安排一下吧”校长头也不抬便将陈冬阳打发走了。
长长的走廊,陈冬阳和吴主任并排走着,吴主任不时投来对陈冬阳暧昧的目光,陈冬阳却故意避开吴主任的眼神,将目光锁定在了操场上正训练的孩子们。
生机勃勃的孩子们和走廊里沉闷的气氛形成了截然相反的鲜明对比。
陈冬阳跟着吴主任走进办公室,办公室里本来洋洋干干的一众老师们立刻直起身子,装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办公室中央,吴主任停下了脚步,指着一张靠着窗口位置极佳的办公桌,扭头转向陈冬阳。
“你就坐着里,先熟悉下情况,下午我带你去任课班级,校长安排你负责少年散打队的训练。”
吴主任嗲着声音扭捏道,半晌才将手从陈冬阳的肩膀上移开,扭动着身体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陈冬阳坐定正欲拿起桌上的教案,打算熟悉熟悉教学内容,刚才还打蔫儿的同事们却围了过来,面面相觑却又欲言又止。陈冬阳饶有兴趣的看着大家的表情,等着众人开口。
众人推推搡搡的,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被推了出来。男老师犹豫了半天为还是开了口:新来的,你可得小心点,你这去的可是少年散打队。之前他们的专业老师就没超过一个星期的。就是离开的,也没有个全须全影的!
男老师的一席话像是在凉水中扔进了一块通红的铁块,办公室里立刻像炸了锅一般。八卦的女老师也跟了上来。
“不止呢,你看刚才吴主任看小陈的眼神,就差把小陈吃了!怕是看上咱们小陈了!不过这样也好,小陈也算有了个靠山,遇到啥事找吴主任就行!”八卦女老师的一席话,让大家的目光向钩子一般盯着陈冬阳,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大家还在议论纷纷,陈冬阳却砰的一声将手中的教案拍在了桌子上,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陈冬阳像是没事人一般,自顾自的向门外走去。
“任他东西南北风,能伤阳哥我的,还没生出来呢!”陈冬阳想着,往少年散打队方向走去。
休息室,少年散打队的队员们正三五成群聊着天,队长顾大彪靠墙坐着,小兄弟瘦猴则殷勤的递上了一瓶健力宝。
“彪哥,听说这次新来的老师可挺猛的,宁海体校那帮人都被他给废了!”
瘦猴话音未落,顾大彪一巴掌就拍了过来:“怂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瘦猴被拍的生疼,向后闪躲着。
“管他有多厉害,也已经是被彪哥我拍在沙滩上的老浪了!”顾大彪说着一把揪过一个瘦弱的男孩。
“林丁丁,你妈给你的零花钱呢?还不快拿过来!找揍啊!”
顾大彪说着,从林丁丁的训练服中将皱巴巴的钞票掏了个一干二净,林丁丁看着,嗫喏着却没敢出声,妈妈本来是为了强身健体才把他送到散打队来的,谁又能料到会遇上这么个混世魔王呢,给老师家长告状的结果只是自己被欺负的更厉害。
林丁丁被顾大彪推了一个趔趄,正要摔倒的时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后稳稳的扶住。林丁丁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大哥哥站在自己身后,不怒自威。
“人不大,这下作的手段倒不少,欺负同学算什么本事!”
陈冬阳扶稳林丁丁,一个反手便将顾大彪的手腕紧紧的捏住,稍微一用力,顾大彪便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你放手,你知道我是谁么?”
顾大彪扯着嗓子叫着,陈冬阳一松手,顾大彪便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捂着自己的手腕疼的倒吸凉气。
“不管你是谁,以后你们归我管了!”陈冬阳声音不大,却气如虹中,“在我的队里,就没有欺负弱小这回事,明白么?”
陈冬阳蹲下身冲着顾大彪说道,顾大彪吓得只想往后躲。
“明天,全都给我准时来出早操!都听到了么?”
“听明白了!”
少年散打队的回答倒是整齐划一,陈冬阳满意的踱步离开。
“一来就想弄小爷我,看我不让你滚蛋!”顾大彪揉着酸疼的手腕,看着陈冬阳背影愤懑的想着。
傍晚,老旧的家属楼已满是袅袅的炊烟。阿玲也在里里外外的忙活着,脸上一直扬着灿烂的微笑。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这是简朴的阿玲家不常见的景象。
罗虹坐在轮椅上也收拾的格外精神,笑意盈盈的看着轻哼着歌的阿玲。
“真是女大不中留,姑娘大了要嫁人呀!”罗虹打趣着阿玲,看着女儿羞红了面颊。
“妈,您说什么呢?陈冬阳今天就是过来吃顿饭,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阿玲扭捏着,眼神却不住的往外看着。
“好好好,我瞎说,快去看看人家来了没!你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妈!”
阿玲嘴上说着不是,身子却已探了出去,罗虹将一切尽收眼底。过来人的她何尝不明白女人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嫁给了爱情,如果这个陈冬阳能一辈子对她女儿好,穷点苦点也没啥,两个人在一起都会一切都会慢慢有的,只要自己别成了女儿的累赘就好。
阿玲站在门口望着陈冬阳来的方向,在夕阳的余晖下,阿玲整个人都散发着女性特有的魅力,远远看去就像一副静谧祥和的油画。
夕阳西下,袅袅炊烟,心爱的妻子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等待着劳作一天的丈夫归家,此等幸福夫复何求。二八自行车上的陈冬阳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不忍心破坏气氛的他悄无声息的将车子停到了阿玲面前,才按下了车铃。
“铃铃铃”清脆的铃声吓了阿玲一跳,看见坏掉的陈冬阳,阿玲故作生气的拍打着陈冬阳。
“你怎么才来呀?菜都要凉了,我妈在屋里呢!”阿玲轻轻的拍着陈冬阳白衬衣上的浮灰,认识这么久了还第一次看陈冬阳穿衬衣,人模狗样儿的还挺好看,阿玲笑着。
“傻乐啥,快走吧!别让阿姨等急了!”陈冬阳轻轻的刮了一下阿玲微翘的鼻头,一手拎起准备好的礼物就往屋里走。
“阳,阳哥,终于,终于找到你了……”李洵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冬阳和阿玲惊讶的转身。
“你怎么找到这了?是不是王凯出事儿了?”陈冬阳看着李洵,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李洵这个人向来有主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他不可能到阿玲来找自己,更何况他明知道自己今天是来拜见未来丈母娘的。
“就是王凯!阳哥,我一句两句跟你说不清楚,你快跟我走吧!”
李洵声嘶力竭的,声音里似乎在滴血,陈冬阳回头看了阿玲一眼,阿玲的眼神坚定无比。
“你快去吧,我妈这我跟她说,有什么事儿就给传达室打电话,我等你消息。”
阿玲的声音对陈冬阳来说犹如定心丸,陈冬阳轻轻抱了抱阿玲,转身便跨上自行车,和李洵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下。
“但愿别出什么大事儿,这可是上班的第一天呀。”
阿玲想着,转身进了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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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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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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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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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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