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铺的很密,这个高度并不会让人觉得累。
她走得飞快,没一会就超过了一些队友。
秦安为了不掉队,虽然已经觉得气喘吁吁,但仍然勉力跟着,只是喉头难免有些腥甜。
走在最后的晏如锡见他的步伐逐渐放慢,遂问:“累了?”
秦安点头。
“那你歇会。”晏如锡长腿一迈,跨过三个石阶越过他,表情带了些玩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轻松了。”
秦安觉得自己又被嘲讽了,最近晏如锡总是在嘲讽他,同为正值荷尔蒙旺盛时期的男性,他表示不服,体内少有的胜负欲被激了出来,他咬咬牙,又跟了上去。
*
唐忆嘉中途没有休息过,虽然是最后出发,但这会她已经超过了大部分人,只是依然没看到有返程的队友,她瞭望了一下,摆在她面前的至少还有一万级台阶,她后知后觉有些累,慢半拍想起来应该休息一会。
回头看了一眼,晏如锡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不时有队友赶了上来,越过他时与他打招呼,他微微颔首,表情依旧很淡。
唐忆嘉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却没发现。
“咦?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又有队友赶了上来,一句话提醒了唐忆嘉。
她终于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秦安不见了。
队友说:“那个小子难道已经爬到山顶了?平时没看出来他这么厉害啊。”他说着加快了步伐向上跑去,“让他给我落下,以后我在队里真是没法混了。”
唐忆嘉“噌”的站了起来:“他不是一直跟在后面的?”
晏如锡二话不说,掉头往回走,速度之快,唐忆嘉一路跟的跌跌撞撞。
途中她试着给秦安打电话,却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她有些慌,扶着围栏向下看了眼,此时她们正处在高空中,山脚的云雾层层叠叠,秦安总不会是……
她叫住晏如锡:“给教练打电话吧。”
此时两人已经折返了大半路程,依然没见人影,如果现在找救援,或许一切还来得及。
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没理她,他的脚步未停,唐忆嘉吐了口唇边沾上的絮状物体,“晏如锡!你听到我的话了没有?你不打我就打了。”
仿佛火箭升空般行进的晏如锡忽然停住了脚步,一直跟在他身后追的唐忆嘉由于惯力依然向下冲着,眼见要撞上他,她拼了老命向旁边移开一步,这下没有了晏如锡的阻挡,她觉得就以她现在的时速来说,起飞绰绰有余。
晏如锡冷眼看着她,原本不想理,但又怕她真的摔得头破血流,所以在两人擦肩而过时,他伸手拉了她一下。
这个速度拉手臂会脱臼,勒住脖子会锁喉,可夏天的衣服薄且贴身,整件衣服都没有能着力的地方。他稍微判断了一下,改拉住了她的裤腰。
切腹的感觉唐忆嘉顷刻领会到了,停住的那一瞬间她以为她的上下半身已经分了家。
看来为了不与自己多做接触,晏如锡真是煞费苦心。她揉着小腹看他:“你突然停下来干吗?”
晏如锡视线向旁边瞟了一下,她顺着他也向旁边看了一下,忽然看见被麻绳绑住的围栏有一处断开了。
秦安真的掉下去了?
顾不上疼,激动之下唐忆嘉跑了过去……
*
秦安是被砸醒的,努力忽视身上传来的疼痛,他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怎么样?”
他忽然听到了晏如锡的声音,惊喜地回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声音的主人。自然,晏如锡的脸色不太好,这会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望过来,满脸写着“你这蠢货”。
“你是怎么掉下来的?”另一道声音幽幽响起在他的脚边。
他一低头,看到唐忆嘉正坐在不远处,一脸的幽怨。
没时间细想她是怎么下来的,秦安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刚才我实在追不上你们,就在这歇了一下……”
唐忆嘉:“所以你选择了依靠栏杆的方式在山上歇着?”
“你也看到了这个石台。”他指了指地上。
这里说是石台,不如说是草坪,草坪中还有几朵颜色各异的野花,星星点点点缀着绿色,十分漂亮。
“因为太好看了,我想看得更清楚一些,谁知道绳子突然松了。”秦安的脸因羞愧而红的几乎能拧出血:“对不起啊,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知道在哪看到的话,那上面说容易脸红的人总是特别会得到大家的原谅。唐忆嘉觉得这话没错,她已经原谅他了。
“你没受伤吧?”她问。
秦安摇头,其实这不算高,只是他跌下去的时候撞到了头,才晕了过去。
“没事就好,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上去。”说到这,唐忆嘉抬头看晏如锡,表情一改刚才的担忧,“要不你先把他拉上去?”
晏如锡看着她,只觉得想笑,这人变脸还挺快的。他没跟她计较,单膝跪地向他们伸出手,山壁太过光滑,就像唐忆嘉的衣服似的,没有着力点。
“别啊。”秦安说:“要上也应该是你先上去,女士优先。”
晏如锡面色一冷:“要不你俩都别上来了。”他说着收回手。
知道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怕他真的转身走人,唐忆嘉连忙握住他的手。
两只手触碰到的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唐忆嘉,她觉得掌心似乎有火在燃烧。
其实在二十七岁那年,她跟晏如锡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面,偶尔打电话也是三言两语,所以更不用说是牵手,那会连说话都是难事。说不委屈是假的,逢年过节,身边好友全都有另一半陪伴,她只是想见男朋友一面都不可以,虽然她体谅他的工作性质,但夜深人静看着朋友圈里的万家灯火,她的鼻尖还是隐隐发酸,但凡当时他们能好好说一说,事情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唐忆嘉下意识往回抽手,不料晏如锡收紧力道。
“老实点”他呵斥了一声。
“我是犯人吗?”被他这么一打岔,唐忆嘉心里刚生出的那点旖旎如数散尽,她吼回去:“你跟我说话能客气点吗?”
晏如锡被气笑了,看着在唐忆嘉身后畏畏缩缩的秦安,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上不上来?”
秦安的腿抖了一下,不敢再耽搁时间,他踩着唐忆嘉的肩膀抓到了晏如锡的手。
晏如锡的手冷得像冰,冻得他头皮发麻,可刚才见唐忆嘉跟他牵手时,流露出的并不是这样的情感啊,难道两人真的关系不一般?
*
“封聆,前几天我跟你说的去市里出公差你不再考虑考虑?这次去帮忙,校领导是知道的。”导员王文兰抱着一摞资料进办公室,看见封聆刚放下同学们的作业。
长得好看成绩又不赖的学生总是会受到大家更多的关注。
最近市里组织了一场篮球比赛,需要礼仪小姐,时薪不菲。当然,封聆并不缺钱,她当时拒绝了,只是后来,她跟晏如锡闹了矛盾,自从他外出训练,两个人更是一次都没联系过,想到唐忆嘉这会可能正在他身边,她的心就狠狠拧在了一起,她想给他打电话,但自尊心不允许她那么做,所以,她需要一些工作来转移自己的视线。
“如果还有名额的话,我想试试,您费心了。”
从王文兰办公室出来,她数不清第多少次去看手机,见屏幕上显示一条未读短信,她慌忙点开,在看到短信是系统提示她的收件箱容量已经满了后,刚刚生出的开心又消散了,成千上百条短信里却没有一条是晏如锡发的,他真的有这么忙?还是他真的不想跟她在一起了?
算了,等他回来再跟他好好聊聊吧,毕竟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她也不是真心不想让他好过,明天就要去市里帮忙,算算时间,她回来的时间也是晏如锡训练回来的时候,就再让他安静一下好了。
这次去市里帮忙,学院一共抽调了两名学生,向来不愿意被人压一头的封聆很快调整好状态,即便只是两天的工作,她依然要做最出色那个。
到市里那天,好端端的艳阳天忽然下起了雨,封聆没带伞,宾馆院里修路不让进,司机把她们放到宾馆的大门外就开车走了。
跟她一同来的姑娘紫外线过敏,所以有随身带伞的习惯,她原本想把伞拿出来,低头翻找的时候瞥见封聆穿了细高跟的鞋,她想了想,又把伞往包下塞了塞。
虽然两人从没说过话,但她平时就看不上封聆,这人走路都是昂首挺胸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她凭什么跟她打一把伞。
另一边,封聆不屑跟陌生人做多接触,若非必要,她甚至连话都不爱跟这些人说,所以即便她想问问对方有没有伞,到最后还是忍住了。www.xiumb.com
“好烦啊,忘记带伞了呢。”同伴微微叹了口气,抱歉似的耸了下肩:“怎么办啊?只能跑进去了。”
封聆机械地扯了下嘴角。
“呀,你穿了高跟鞋啊,这可怎么办?要不你把鞋脱了?”
“不用管我,你先走吧。”
同伴闻言,暗地里露出抹得意的笑,等转过脸后,又是满眼歉然:“那我先进去了哈。”
她走后,封聆深吸了口,将包举到头顶,尽可能快得朝里面走。
“这天闹呢吧?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有雨啊。”
伴着话音落,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奉皓盟,你在后面磨蹭什么呢?”
男生们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封聆顿觉腿上一片冰凉,低头一看,丝袜因为被溅到了泥水而微微发亮,多日来积压在胸口的火因为这一件事彻底爆发了。
“你们是没长眼睛吗?”她胸口剧烈起伏,脸也因怒意而变得通红。
雨下得大,谁都没听到封聆的质问,那伙男生只顾把衣服遮在头顶向前跑。
她一气之下,什么脏话都往外蹦,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情绪失控,她恨恨把包摔在了地上,站在瓢泼般的雨中,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抱歉。”
一道声音透过雨幕隐隐传来。
没想到院里还有人,封聆心里一惊,忙背过身去擦眼泪。
那人捡起她的包在身上擦了擦然后递还给她:“我朋友不是故意的。”
入眼的是一只指甲圆润且干净的手,那手十指修长且骨节分明,如果不是手背上那几道疤,她甚至以为这是晏如锡的手。
那人把包又向前送了些距离:“别看了,我的手可不能给你。”
封聆脸“唰”的一下变得滚烫,她一把扯回自己的包,再顾不上什么仪态,转头跑进了宾馆。
男生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奉,你怎么才回来?刚才在外面捡钱呢?”
他进屋的时候,同伴们正光着上身拧衣服上的水。
他在那人的后背上使劲敲了一下:“好意思说?你们把人姑娘的衣服都弄脏了。”
“什么?姑娘?哪呢?”那人一听来了劲儿,刚才来的时候哪有什么姑娘。
“瞎。”奉皓盟照着他后腰虚晃一脚:“赶紧擦,别感冒了影响比赛。”
晚些时候,市里派了车来接人。
封聆这会已经调整好情绪,想到刚才失态被人看到,她觉得一阵懊恼。那时候雨下的那么大,那人应该没有看到自己吧?她安慰着自己,或许那只是一个陌生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那种。
她推门而出,力道没掌握好,门板撞到东西后停住,她愣了一下。
“你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一声调笑后,一个男生从门板后探出头来,他朝封聆挑了挑眉:“这样的行为不对劲啊。”
男生是圆寸头,在头发的侧面理了道闪电的图案,看起来有些痞。
见封聆看着自己不说话,他笑出了声:“刚才居然没把我放在眼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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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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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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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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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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